现场顿时一片沉默,谈判仿佛陷入僵局。
也不知过了多久,井溶忽然问了个问题,“你也说了,新宏远意外的能活,就我们所知,几年前他好像大病一场吧?不知道是怎么康复的。”
“嗨,这事儿我们也都奇怪呢,”刘侯一拍大腿,“当时都说他肯定要完了,包括我在内的好多人都开始活动,对了,我跟姓张的也就是那会儿结的仇。可没想到,他又回来了,一群人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筹划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说完,他又摸了摸下巴,“直到现在我们也一直在琢磨,最后都觉得前些年忽然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个男人,哦,对了,就是现在在我手上的那人嫌疑最大。好像他真有几把刷子,当时还出手震慑了一次,这才正式平定了,然后就一直跟着新宏远,好像那老头子玩儿女人的时候都不回避的。”
几个人都听得反胃,觉得这实在太刺激。
夏冬又问:“你也说他很厉害,又是怎么抓到他的?”
刘侯嘿嘿一笑,摇头晃脑道:“再厉害的人也是肉做的,大象不也照样能麻醉了吗?”
合着是乙醚!
如果刘侯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在一切就都陷入到了一个死循环:
想拿下那个男人给谢广平报仇就要经过刘侯,而要想经过刘侯,就要跟他合作扳倒新宏远,而要扳倒新宏远,似乎又很需要那个被刘侯控制的关键证人,可想要这个人的话,又必须跟他合作……
顾陌城觉得自己快要被绕晕了,忙使劲甩了甩头,又刨根问底道:“别绕弯子,那个男人是怎么帮新宏远的?或者说,你们对他了解多少?”
“这我们真不知道,”刘侯叹了口气,头一次露出茫然和沮丧,“当时我们好多人都暗中接触过他,想挖墙脚,让他给自己干,可都没能成。他算是这些年新宏远的头一号心腹,出入什么场合都带着,功夫很高,当保镖使唤起来一点不手软。也经常替新宏远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哦对,好像给新宏远的那些姑娘就是他带人物色的,首尾也是他亲手处理。”
顾陌城和井溶迅速看了彼此一眼,觉得这条线索很重要。
正说着,老黑又进来了,还特意先看了刘侯一眼,井溶点了头才说,“新会长派助理过来了,说如果方便的话,想请您跟顾小姐过去聊聊。他说他跟两位所在的门派有点儿渊源。”
前面刘侯还得意洋洋的,一脸我说什么来着的样子,可听到最后一句,整个人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
他后悔了!
这他娘的都能扯上关系?!
那他才刚做的算不算是千里送人头?
第一百零二章
马上就要过年了,大街小巷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鲜艳的福字、对联随处可见,就连各大店铺和交通枢纽也都挂满了具有浓郁华国特色的大红灯笼,随便去哪儿看见的都是“全家套餐”“家庭套装”,电视、网络上铺天盖地的也全都是明星们的拜年吉祥话。
偏偏在这个时候,崇义又成了孤家寡人,看什么都觉得刺眼,包括自己前阵子录制的“祝大家阖家团圆”的视频,咋就觉得这么讽刺?
俩孩子才离开不到一天,可他已经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跟丢了魂儿似的,干什么都没精神。
难得有点空,他就抱着大螃蟹等诸多海鲜去找秦峦,开门的时候对方穿着一身满是颜料痕迹的旧衣服,应该是在画画。
见他来了,秦峦先撂了画笔帮忙把海鲜该冷藏的冷藏,该收拾的收拾,忙的热火朝天。
忙起来之后倒是没那么茫然了,崇义亲自蒸了一只帝王蟹,几只虾和贝类,秦峦洗了手换了衣裳,简单一收拾就帅的一塌糊涂。他去开了一瓶白葡萄酒,两人围着壁炉边吃边聊。
螃蟹是当地捕捞之后立即空运过来的,前后不过几个小时,新鲜的很,剪开钳子,比成年男人手指头还粗的鲜嫩蟹肉就颤巍巍的露出来,朝空气中散开白茫茫的湿气。压根儿就不用加什么额外的作料,海蟹本身特有的咸香就已足够。
眼见着天上又很应景的开始落雪,秦峦吃了几条腿就开始感慨,又埋怨那什么风水协会太不会挑时候,害得他家娃娃不能第一时间吃好吃的。
这么想着,他就把满桌子的海鲜拍了几张大特发了出去,让他们办完事赶紧回来。
崇义也来了兴致,俩人来了个自拍,转手发上Talk,配的文字就是“空巢老人的寂寞晚餐。”
粉到深处自然黑,说的就是铁粉的耿直,崇义的粉丝们半点面子都不给,瞬间开启鄙视模式:
“……不想说什么,大半夜的看这个我是不是自虐?”
“什么空巢老人寂寞晚餐,分明就是两个老帅比的美食档!”
“小公主去哪儿了?好东西不留着给闺女,崇老师你的良心不会痛?”
“加班狗表示呵呵,看这个简直是自己找虐!空巢少女了解一下?”
“感觉更像是撵走孩子之后的老基友聚会。”
“围坐壁炉喝葡萄酒什么的,太要命了,我也想当这样的空巢老人。”
“太特么苏了!听说旁边那个帅哥前阵子也拍戏来着,吴导的,到时候二话不说先去电影院舔屏!”
两人一边看一边笑,又十分唏嘘,觉得这届网友不行,光看表面了,一点儿都不体谅他们这颗老父亲的心。
发状态只是一时兴起,后头冒出来的沈霁、方将等人的转发@,一个两个叫嚣着要杀过来吃海鲜盛宴的消息都被他们选择性无视了,谈的最多的就是俩孩子小时候的趣事,有之前崇义就听过的,也有没听过的,可他还是听得入了迷,跟着又笑又叹。
酒喝了大半杯,说的话也告一段落,崇义忽然问:“恕我冒昧,你跟小井,恐怕不仅仅是师徒的关系吧?”
他也曾见过圈内外各行各业的师徒,有关系好的,也有不好的,但没有一个人的相处模式跟他们这样,带着点儿微妙的亲近。而且单纯从遗传角度来说,两个人的长相也有很多相似之处。
之前崇义觉得这是别人家的私事,自己不好过问,可眼见着两个孩子越来越黏糊,虽然他面上不高兴,可真要论起来,井溶那孩子也实在没什么不好的。既然有真感情,自己也不好棒打鸳鸯,可这身家背景总得了解清楚吧?
秦峦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想着继续隐瞒,“我是他叔叔,亲叔叔。”
崇义挑了下眉毛,明白了。
还没跟顾陌城正式相认那会儿,崇义就曾委托过私家侦探调查他们,得知秦峦是忽然跟原生家庭断绝关系上了山,可几年之后忽然带回去一个怀孕的女人,在之后,就有了井溶,而那个女人……死了。
秦峦,苏子市,秦岳?还有现在一起被告上法庭的冯家……一切都只是巧合吗,还是井溶有意为之?
崇义忽然叹了口气,罢了,他自认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父,假如是自己的母亲遭受了那样的欺骗,恐怕他也不会冷静到哪里去。
有心计有城府有手腕并不是坏事,单看用的是不是地方。
即便是井溶的刻意报复,但谁又能说不是那两家人自作自受?他也没伤害人命……
不知不觉中,崇义已经在把井溶当准女婿看了,不过面对面的时候,还是要DISS两句才痛快!
“对了,”崇义换了个话题,“我看你最近好像一直在画画,是有什么打算吗?”
“嗯,前阵子跟吴导那边得了点启发,”秦峦笑笑,有些感慨,“孩子都长大了,过去的我也差不多放下了,不好这么混吃等死,也得找点儿事做,就联系了之前有过合作的朋友,想开个画展。”
当年他也曾是油画界红极一时的新星,所有人都坚信他在这条路上必定大有可为,但谁成想世事难料,他忽然就毫无理由的消失了,不少人还惋惜来着。
虽然中间有将近十年的空窗期,但秦峦早年的作品还在市面上陆续流转,粉丝基础和市场也依旧坚挺,此次重返江湖的风声刚一放出去,圈里不少人就都被点着了,前景着实不错。
崇义点点头,敬了他一杯,“提前恭喜,到时候我们也去沾沾艺术气息。”
这就是要帮忙免费站台了,而且是“我们”,估计到时候沈霁等那几个熟人也跑不脱。
早年经济紧张的时候,秦峦曾经一天工作二十小时,疯狂卖画维持“一家三口”的生计,自然也没什么假清高的臭毛病,当即谢过好意。
挺好的,人生就是这样,苦过了,甜就来了。
两人正自说笑,井溶电话就过来了,来不及吐槽自家师父这会儿还放大螃蟹图诱惑徒弟的无良举动,开口就问:“师父,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新宏远的?”
新宏远?秦峦努力回想了老半天,还是摇头,“没印象啊。”
井溶再次提醒道:“会不会是师公那一代的,他今年都六十多岁了。”
秦峦苦了脸,还是一点想不起来,“你师公他老人家交际广阔,当时人称学院交际草,三教九流哪个圈子的人也认识几个,这可让我去哪儿想去?”
井溶就不说话了。
如果真的关系亲密的话,秦峦不可能不知道的,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新宏远撒谎,第二,他跟自家门派确实有过交集,但绝对不深。
“那个新宏远怎么了?”秦峦就有点担心,自家徒弟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这么个人的,“要是想给你们压岁钱就拿着,不拿白不拿。”
凑在手机旁边一起听的顾陌城眼角直抽抽,“师父你真的想太多!”
还压岁钱,对方不对他们起什么歹心就要谢天谢地了。
“城城你也在啊,对了,你爸就在旁边,要不要跟他说几句话?”秦峦对着崇义招手,后者一脸勉为其难的期待。
顾陌城觉得时间紧迫,本想说不用了的,但是又觉得不大好,就让井溶跟秦峦继续说话,自己跟崇义另打电话,抓紧时间聊了几句。
挂电话之前,井溶忍不住吐槽道:“师公交际那么广,可为什么当年你们的日子过得那么穷困潦倒?”
都说出门靠朋友,可当年咋混成那副样子?
秦峦的回答理直气壮,“那不很多人借钱的么!交情真不好的话,谁会借给你钱?快别不知足了!”
井溶一想,这倒也是。
“你们啥时候回来?还顺利吗?遇没遇到什么麻烦?”秦峦问道。
“挺顺利的,明后天吧,”井溶笑了下,眉眼间染上暖意,“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去。”
他们这边挂了电话,顾陌城也没耽搁太久,又过了会儿,因为注入女儿关爱而满血复活的崇义忽然道:“说起新宏远,我好像隐约有点印象,好像是国内风水界颇有名气的人物。”、
因为娱乐圈内各种求神拜佛,将希望寄托于非自然力量上的行为屡见不鲜,饶是他对这类事情不感兴趣,时间久了,也不免听见几耳朵。
秦峦埋头在网上搜索起来,果然跳出来新宏远的个人简介,“哇,还是会长呢!”
会长说跟自家套近乎,为什么?莫非是拉拢?
跟秦峦确认过之后,井溶又对忽然变得坐立不安的刘侯道:“刘会长放心,你的诚意我们都知道了,不过也得容我们考虑考虑。”
刘侯眼睛一亮,不过还是警惕道:“那今天的事?”
“你放心,”顾陌城立刻给了他一个期盼已久的保证,“出你的口,入得我们的耳,就再也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夏冬也立刻表示,一切为井大师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刘侯这才觉得一颗悬着的心重新落回肚子里。
走的时候,刘侯总算收了那副漫不经心,很郑重的说:“新宏远这个人,没什么下限的,你们千万当心。”
谢广平原本要陪着的,顾陌城不让。
“且不说你现在病病歪歪的,还没正式恢复,或许新宏远已经以为你死了呢,还是按兵不动的好,万一有个什么,也算是我们的底牌,到时候还能打他个出其不意。”
井溶也道:“小师妹说的有道理,你先养着,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又嘱咐夏冬,“帮我们监督,别让他乱跑。”
巴不得得点儿任务的夏冬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信心百倍的保证了,就差说句共存亡。
作为会长,新宏远住的自然是最高档最豪华的别墅间。
里面是典型的传统华国装饰风格,一水儿的红木、檀木家具,立的屏风,挂的字画也都是佳品,就是不知道自诩现代书画大师的新宏远看见这些真名作的复制品时会不会感到羞愧。
进去左拐是个小花厅,头顶上一块“清风”匾额,里头对列着两溜六张椅子,椅背上还有精美的石刻装饰,旁边摆着好多怒放的水仙,清香扑鼻。
进去的时候新宏远正在自己跟自己下围棋,听见进来的动静就笑呵呵站起身来,请他们坐下,然后开口就是一句,“秦师父的身体怎么样了?”
他知道秦峦的身份。
井溶不动声色的道:“还是老样子,他人有些懒怠,也不大锻炼,现下也有些上了年纪,总是七病八歪。”
秦峦早年作为富二代的时候,确实游手好闲来着,上山之后一度因为生活品质落差太大大病小灾不断。后来磋磨了几年,又跟着师公学功夫,这才皮实了。不过在这方面,他根骨好,天分高,起步虽晚,可成效显著,师公没少哀叹老天不公,恨不把这些天分放在风水正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