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连谢广平都听不下去了,沉声道:“应该是阳气不足。”
病人的气息已经太过微弱,所以即便近在咫尺,搜魂香也还是感觉不到。
周婉又哭了,“这可怎么办?”
顾陌城叹了口气,只好取了他的眉心血,以及一点……肉。
周婉和苏通齐齐变色,然后就干呕起来。
好在这一次终于成了,那粉色的烟也认了苏涣之后,众人都松了口气。
顾陌城说:“这么一来,谢师父就能感应到苏涣丢失的魂魄,不过得快。”
等到这个时候,苏通总算有了点正常大家长的样子,提出接下来大家要面对的另一个客观问题,“不过因为那旧墓是前几辈人发现的,我们这两代除了这几个小子谁都没过,虽然知道大体范围,但具体在哪儿,谁也说不准,恐怕这事儿还得劳烦井大师。”
但凡大墓必在风水鼎盛之处,须得有个精通风水的人物帮忙定位,这样才能事半功倍,不然要他们现找去,恐怕没等定下来,就得先赶回来给苏涣办丧事了。
井溶点点头,“这个没问题,我跟谢师父走一趟,不过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这是丑话说在头里,他只负责定位,后期具体实施运作与他全然无关,假如谢广平失败了,那就是真失败了。
人得有自知之明,没有金刚钻千万别揽瓷器活儿,井溶所在的门派根本做不来冲前线的事儿,去了也是添乱,所以还是别冒险的好。
事到如今,苏通夫妻也不敢奢求更多,当即点头应了,又千恩万谢。
第六十一章
说老实话,顾陌城是很不愿意井溶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涉险的,心里这么想,脸上就带了出来,手也是在第一时间抓住了对方的衣角,“师兄。”
井溶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说:“我只是去看看,类似的事情这些年做过不知多少次了,别担心。”
他做的就是阴阳风水的行当,这类事情自然不在话下,也确实像他所说,哪年不看个几十次?只要不走近了,还真没什么危险性。
顾陌城闷闷的嗯了声。她也知道,可就是担心惯了,有什么法子?
井溶笑笑,又摸摸她的头,柔声道:“我保证一定速去速回,假如万一出现了危险,我肯定三十六计走为上,你师兄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旁边检查装备的谢广平直勾勾地看过来,又面无表情的去看秦峦,心道你们这门派的人也是够风格奇特的,还没去呢就当着我这个新搭档的面说逃跑,真能行?
秦峦有些尴尬,搔搔下巴,干巴巴地老同学说:“保重。”
谢广平:“……”感觉更不好了好吗?!
显然秦峦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又亡羊补牢道:“你就这么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谢广平的脸色和缓了些,把自己的鞋带重新绑了一遍,这才抬起头来说:“万物皆有灵,只是去回收,不惹事的话一般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见秦峦还在眼巴巴的看着,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大满意,谢广平想了想,又扯出脖子上挂的一个小木牌,说:“有了这个,关键时候能隔绝我的气息,那些东西感觉不到我来了,自然也就不会有动作。”
那个小木牌不过成年男子拇指大小,因为长年被人佩戴和摩擦,表面有种深沉的润色,显得上面刻的繁复花纹更加神秘。
秦峦立刻很捧场的称赞道:“真厉害啊,一看就很牛,你从哪儿得来的?”
他本就有成年人少有的澄澈眼神,现在这么认真说话的样子,真的特别让人信服。
谢广平很得意的哼了声,又小心翼翼的把木牌塞回去,还在胸口按了按才放心,又扬着下巴道:“我师父给的!”
你有师父了不起哦,我也有的!
这熊样,一看就是在攀比!
秦峦眨了眨眼,忽然转移话题,“你这次去找魂魄,那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怎么拿回来呢?”
谢广平一噎,“山人自有妙计,话说我师父”
然而不等他说完,秦峦就猛地抬高了声音,冲不远处的井溶道:“哎呀溶溶,为师再嘱咐你几句……”
谢广平:“……MMP!”
跟井溶说了几句话之后,顾陌城也没闲着,她飞快的开鼎,又把剩下的搜魂香折了一半,用苏涣的五心血、头发和一点皮肉做了个替身,装在盒子里交给谢广平。
“谢师父,苏涣的情况您也看见了,”她此刻的表情远没有方才的轻松,“我最担心的是即便您去了,也已经找不到他丢失的魂魄。”
谢广平点点头,“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可能。”
距离事发已经这么多天,跟苏涣同去的已经有人丧命,说实话,他能活到现在都很不容易,恢复完好的可能性十分之低。
顾陌城说:“您把这个替身带着,要是到时候真的出现最坏的结果,就把它留下,好歹还能保住他如今的样子。”
谢广平立刻将这个筷子盒一样的东西放在自己的臂包里。
乍一听,这个替身除了救苏涣的命之外好像别无它用,但是细细想来,关键时候丢出去这么一个替身,跟丢出去一个替死鬼也没什么区别,绝对相当于一次让人绝地逢生的机会。
时间不等人,早一分钟去就多一分成功的机会,井溶和谢广平飞快的收拾了下,一个小时后就出发了。
从这里出发去机场也要差不多一个小时,两个人又是头次见面,彼此间十分陌生,而考虑到接下来可能要进行合作,适当的沟通和了解就很必要了。
其实谢广平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井溶的名号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一见,今天倒是意外碰上了,没想到看着比传言中更年轻,而且还跟自己的老同学有那么深的关系。
他这么想着,就抬头看了眼,察觉到他眼神的井溶回了个四平八稳的微笑,挑不出错儿来,可也实在没什么亲近的意思。
谢广平清了清嗓子,决定率先开口。
“没想到都快二十年了,你爸倒是一点儿没显老。”
他是想着从秦峦这个中间人物做切入点,谁知话已出口,井溶的表情就变得非常古怪。
“我爸?你见过他?”
说这话的时候,他连那点儿善意的伪装都懒得做了,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谢广平愣了下,刚要开口,却忽然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张了张嘴,有种闹乌龙的预感,“秦峦,不是你爸?”
可怎么长得这么像?!
井溶的眼神忽然又柔和下来,微微扯了下嘴角,“他是我师父。”
谢广平一张脸就涨红了,忙道:“对不住。”然后赶紧借着喝水掩饰尴尬。
太丢人了!瞧这头开的,一下子就把天给聊死了。
却听井溶忽然又补充了句,“也是我叔叔。”
“噗!”
车内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擦干净唇边水迹的谢广平才带些不确定地问道:“你妈妈,是不是舒云?”
这次井溶是真的愣了下才反问道:“你见过她?”
跟前面提到父亲时差不多的话,可语气却截然不同,明显温暖了许多。
谢广平努力回忆了下,说:“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她可能不记得我。当时同学聚会,气氛比较活跃,不少人都带着家属或是亲朋好友去的,秦峦带了个女孩儿,就是舒云。其实当时我们不算特别熟,只是你师父当年也算个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家世好,长得不错,还多才多艺,对女孩子也很温柔迁就,一举一动都能给人挑出来讨论好久。那天他带着一个外校的姑娘出现,好多女孩儿都嚷嚷自己失恋了,不过好像当时两个人还没确定关系,但瞧你师父的眼神,肯定是对人家有意思,不然也不会特意带了去。”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秦峦肯定会跟舒云走到一起的,毕竟两个人真的太配了,家世差不多,容貌也登对,听说还在一个学校留学,又都是学油画的,妥妥的志同道合,令多少人羡慕不已。
谢广平也是这么觉得,哪成想今天才知道现实果然跟想像不同。
井溶安安静静的听着,没说话,只是眼神偶尔随着谢广平讲述的内容飞快的转换。
恐怕那些同学们不知道的是,秦峦不光当时没跟舒云确定关系,而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谢广平又看了井溶一眼,忍不住道:“其实你更像你妈妈多一点。”
舒云的家庭条件也很好,长相柔美,气质温婉又多才多艺,几乎是现代大家闺秀的典范。而井溶的整体轮廓和气质很像她,不动怒的时候,就如同古诗词中有匪君子活生生走下来一样。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温润如玉。
井溶的睫毛抖了抖,眼中流露出一点茫然和怀念的神色。
他还没满月舒云就去世了,甚至连母乳都没喝几天,对这个母亲真的一点儿回忆都没有,仅存的印象也只是秦峦留下的几张照片和视频,那么单薄。
听秦峦说,这个名字是舒云亲自起的,他五行缺水。
听秦峦说,舒云是个很阳光也很坚强的女人,被背叛后一滴泪也没掉,每天都欢声笑语,可到她意识到自己终于要死的时候,却哭了。
她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孩子,是她自己识人不清,却让孩子跟着受连累。
井溶用力眨了眨眼睛,微笑着看向谢广平,“谢师父,您能说说我师父年轻时候的事吗?”
谢广平发现他的笑容比刚才真挚多了,不由得点了点头,“好。”
说话的时候,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想都觉得有钱人的圈子忒复杂。如果秦峦最终没跟舒云在一起,岂不是说这孩子的父亲就是他的情敌?可就自己所看到的,这两个人的感情却很好的样子。
井溶和谢广平足足花了一天半才找到苏涣下去的那处旧墓。
那墓地藏得非常严实,在一处杂草丛生的荒凉山坳里,风水不算特别好,可恰恰就是因为这样,它总算比同类存在多幸存了几十近百年。可也仅仅如此。
两个人又休息了半天,第二天才正式行动。
谢广平是正午下去的,可一直折腾到傍晚日落时分才灰头土脸的上来。
他的头发都被尘土染成灰色,脸上多了好些纵横交错的血痕,原本完好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往这边走的时候微微有些瘸,显然经历了一番苦战。
井溶见状,上前将他拉上车,又递了新鲜的水,立刻叫人开车。
谢广平道了谢,喝的前半瓶水却都没咽下去,只咕嘟嘟的漱口,吐出来的全是血沫子。
开了十多分钟后,井溶通过罗盘确定已经出了影响范围,这才叫司机找了河边乱石滩停车,两人下车休息。
直到这会儿谢广平才有工夫掏出来一个好像一点不起眼,却又诡异的引人注意的小核桃,叹了口气道:“只找到这些,如此一来,三魂只剩胎光,七魄只余吞贼、臭肺、伏矢。”
井溶拿着罗盘转了一圈,神色平静,“半植物人?也算难得了。”
谢广平嗯了声,又问:“看出什么来?”
井溶又往一个方向扫了几眼,这才收了罗盘,“这一带不大太平,前面一段最好不要走夜路。”
谢广平点点头,“不意外。”
作为世界第一人口大国,华国从很多年前就已经呈现出严重的地皮紧张,这一带地势平坦开阔,又有山有水,正常情况下早就该被开发多少轮了,可实际上呢?方圆十里人迹罕至,最奇怪的是竟然连野外常见的蛇虫鼠蚁都少有,当真是鸟不生蛋,人畜皆绝。
这一带都是荒山野岭,道路崎岖难行,眼见着天黑了,人生地不熟乱开很容易出事,只能就地扎营。
司机熟练地扎帐篷、生篝火,谢广平干脆就趁着还有点余温去河里洗了个澡,周围一圈河水都被他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他显然对这样的生活方式很适应,或者说是习以为常,飞快的洗完澡后又给自己上药包扎,旧衣服直接丢到火里烧了。
井溶也没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