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初自然明白这是肃美人争取过来的,抬头再看他的时候,挤出点感激的泪光来,说的话却是:“肃美人,我最快什么时候能走?”
封肃一手指戳到余初的额头上,笑骂:“你个白眼狼。”
这次休假,约等于半退休,也约等于搬家。
不过驻地有专门的员工快递对接点,会通过渠道先运到附近的城市,然后转给正常的物流公司,通过正常物流,送到员工想要寄的地方。
余初收拾东西收拾的十分欢快,能打包寄走的打包寄走,能送人的送人,剩下的除了随身带走的,其他的东西留在屋子里,准备明年过来办完手续后,再近些处理。
散伙饭是界市闭市当天去食堂吃的。
——肃美人肃土豪付钱。
她全程一幅嘻嘻哈哈乐呵呵的样子,让有些内疚的封肃,也连带着心情好了不少。
只是送行那天,封肃明明应该开心的,他却无端生出一股酸涩来。
周寅站在旁边,下意识调侃了句:“大闺女走了,舍不得吧?”
说完自己反应过来在跟谁说话,瞬间冷汗直流,后背汗毛都战栗了起来。
却没料到封肃既没有发火,也没有反驳他的话。
他立在原地,目送了大巴驶出了驻地大门外后,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去。
“走吧。”
周寅几步跟了上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来了。”
***
寒冬腊月,大巴上开着暖气。
车上除了司机之外,只有两个乘客,一个是余初自己,另外一个她在上车时只来得及打量一眼,凭身高和肩宽判断,可能是个青年男子。
大概是身体不好,穿着件黑色羽绒服,宽大的帽子几乎盖住了他的眼睛,加上脸上的黑色口罩,几乎严严实实的将自己五官和脸都遮住了。
他坐在后座之上,半低着头,像是在闭目养神,又像是睡着了。
第六十五章
岁暮天寒, 滴水成冰。
盘山公路曲折蜿蜒, 背阴的路段不少还结着冰, 稍有不慎,就可能因为打滑侧翻落入山底。
幸好司机是走惯山路的,对着一段路况又十分的熟悉,在驻地的时候, 就早早的套上了防滑链。
余初在心底算了算,这样的速度, 原本三个小时的山路, 可能要走上四五个小时。
她从包里翻出MP3和耳机, 戴上耳机, 打开轻音乐歌单, 将音量调到自己舒服的大小。
整辆大巴, 算是司机只有两个人,余初心安理得的霸占了双人座。
她将外套脱下当被子, 背包当枕头, 躺在双人座上,头朝窗户的一边, 蜷缩着双腿, 闭上了眼睛。
进入了待机模式。
昨日吃完散伙饭,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回忆如同电影一般在脑子里回放, 一直在快天亮了,才眯了一会儿。
这一段车程,倒是适合补眠。
因为是自己驻地的专车,不用担心财产安全,也不用担心时间问题。
她几乎是睡下后,就沉入了梦境中。
余初没有看见的是,她身后不远的座位上,穿着羽绒服的男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周遭的冷意和戾气,像是被车内的暖气一点点驱逐殆尽。
他看着窗外山林不断倒退,眼底难得的,透露出些许对新世界的惊奇。
梦里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余初觉得世界都在摇晃起来的时候,耳朵边有个南方口音的声音在不断的重复播放:“姑娘,醒醒”
“姑娘,醒醒。”
……
她心脏猛然收缩了下,空气倒灌入胸腔内,使得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意识也终于在同一时间清醒过来。
余初睁开了眼睛,从座位上爬了起来。
司机约莫四十五岁上下,咧着一口黑烟牙,站在不远的的地方,语气温和:“姑娘,到了。”
她咳的眼眶通红,缓了缓,边将外套穿上边道谢:“谢谢师傅。”
余初下了车,外面的温度让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她将卡其色的毛线帽子往下拉了,遮住了耳朵。
从她站着地方向车站内看去,旅客往来进出,熙熙攘攘的,十分热闹,已经有了春运的前兆。
驻地的保密级别很高,只有内部网,和外面几乎与世隔绝。车票都是驻地代购的,而且十分有良心的,无论目的地在哪,交通工具如何,一应报销。
临驻地最近的是个小城,只有个破旧的火车站,她老家在江浙一个小城里,比起到大城市转高铁或者飞机,然后再转大巴回家,火车虽然慢一些,但是可以直达。
算了算,自然火车更方便。
“姑娘。”站在前方司机叼着根烟,扬了扬下巴,“你抬抬脚,往旁边挪挪。”
余初才明白过来,自己站在车门前发呆,堵住别人的路了。
她下意识的往旁边让开几步,半侧过身子,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黑色羽绒服小哥,有些抱歉说:“对不起,我……”
对方脚步未停,越过余初,朝着车站内走去,没有给余初说第五个字的机会。
司机慢悠悠的走到余初身边,和她并排站着,两人保持着一样的姿势,看着黑色羽绒服小哥消失在了人流中。
他将烟蒂弹进一旁的垃圾箱中,有些感慨:“现在的小伙子,脾气可真不小。”
“我挡路在先嘛。”余初倒是一点不在意,“师傅,我先走了,你回去小心些。“
司机师傅咧嘴一笑:“晓得的。”
余初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两点半,离火车到站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她去餐店里点了个炒年糕,解决完中饭后,又去超市买了些水、自热快餐和小零食准备路上吃。
——这一趟车程大约需要十几个小时,明天早上才能到达目的地。
只是她低估了下午过安检的人数,等轮到她过完车站入口安检,火车已经到站了。
于是,火车站的等候大厅内的顾客们,都看到了这样一个场景:
一个年轻的姑娘,穿着白色冲锋衣,背着黑色的包,踩着雪地靴在火车站内,扯着廉价的红色塑料袋,嘴里喊着:“借过——”
以百米跑的速度冲上了二楼。
在火车启动的瞬间,余初从地面上一跃而起,踩着台阶,两步就跨上了火车。
列车员被她这波操作惊得有些目瞪口呆,又看着她只是双颊发红,连喘气声都不是很明显,又把想说的话给吞进了肚子。
“票。”
她没有接余初递过来的票,而是看了一眼确认她没有乘错车,点点头:“进去吧。”
“谢谢。”
余初将肩上背包摘下来,单手提在手上,走进了软卧车厢。
和其他喧闹的车厢不同,软卧带门,人数也最少,相对比较安静。
她找到了自己的软卧房间门,先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什么反应,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四个卧铺,只有右上的铺位有人——是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成年男子。
余初视线落在了放在桌上的包,又看了一眼上铺背对着她躺着的人,确定这位,一个多小时前还跟自己在同一辆大巴上。
没想到,对方跟她顺路。
余初想着大巴前这位小哥的样子,也就歇了打招呼的心思,她的床铺在左下,将自己的东西放好,以被子为靠垫,坐在床上玩手机。
她下午看小说的时候,黑色羽绒服小哥在睡觉。
她七点吃晚饭的时候,黑色羽绒服小哥在睡觉。
她晚上时玩手机游戏的时候,黑色羽绒服小哥还在睡觉。
……
要不是他呼吸平稳,余初十有八九会有什么不好的猜想。
她上完厕所,在卫生间洗漱完毕回来,放手关上门,抬头看了一眼上铺还在睡觉的黑色羽绒服小哥,动作愈发轻缓。
铺好床铺,关灯睡觉。
夜里,余初在睡梦中隐约听见塑料袋刺啦啦的声音,和物品翻动的声音。
同事这两个字,给余初到来的安全感太强,以至于余初本能的,在梦里就直接过滤了。
第二天醒来,余初发现自己的东西被偷了。
她包里所有的物品一样不少,衣服口袋的现金和摆在床头的手机也都在,但是放在桌子上的零食少了一半。
少了一瓶水、一包饼干、一个柿子饼和一块巧克力。
剩下的零食下,压着一张字条,用钢笔写着:
【借据
今借水一瓶,饼干一包,柿子饼一个,巧克力一块。
他日必定归还。】
熟悉的字体,几乎不做任何掩饰,余初抬头看着空着的上铺:“……”
余初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看见纸条的第一感觉,不是不可置信,也不是震惊错愕,而是如坠冰窖。
十分钟后,黑色羽绒服小哥推开门进来后,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记直拳。他反应不慢,躲开了余初试探性的攻击后,再次赢来的是一招老练的擒拿。
两人体术出自一门,在狭小的空间里见招拆招,都收了几分力。
只可惜他原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此时高热之下四肢发软,没过多久就败下阵来。
软铺过道空间狭小,不利于有些动作的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