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双眼亮晶晶的,嘴唇红润得就像是雨后的花瓣。
忽然忍不住想冲上去,狠狠地咬一口那漂亮的花瓣。
可是,他的脚步生生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周山之行,没有任何奇迹出现。
除了那些废弃的武器库,除了被自己害死的无数冤魂——他完全明白,自己不配再有重生的机会了。
不能以死亡之身,再去害一个无辜的少女。
尤其,她那么可爱。
可是,凫风初蕾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
她只是悠闲地躺在他的床榻,肆无忌惮霸占了他的休息之地,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内心里只有一个真实的想法:这样跟他面对面的感觉,真是比自己一个人躺在隔壁胡思乱想好太多了。
也不知怎地,在一起越久,越是无法分开。
天天腻在一起,反而分开一会儿,就觉得受不了。
她呵呵笑着:“百里大人,你干嘛一直站在门口?过来跟我聊聊天不行吗……”
他其实根本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只是看到那可爱的红唇,如水的眼眸,尤其,她半撑着腰,身姿情态,有一种她自己完全不知道的青涩的妩媚。
如果是在另一个女子身上,则显得轻浮孟浪。
可是,于她这样可爱的脸上,真是恰到好处,摄人心魄。
已经无数次企图停止跳动的心,又开始不安地疯狂跳跃。
那节奏太快,血液太热,烫得他忽然就失去了理智。
脑子里,一个疯狂的声音在大声呐喊:临死之前,我总该亲近她……我太想亲近她了……我无论如何要得到她……我希望永远跟她在一起……
脚步,也失去了理智。
大步就自动走过去了。
“初蕾……”
她坐起来,咯咯笑着,一把就抱住了他的脖子。
温软的气息吹拂在他耳边,她的声音就像午后蜜蜂刚刚采集的蜜糖,沙沙的,甜甜的,腻腻的,有种不可思议的魔力:“呵呵……百里大人……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一路上,我老是想要抱着你……亲亲你……真的……我刚刚睡不着,一直都在想这事情……我一直想要亲亲你……你……你该不会笑话我吧……”
她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亲吻,是疯狂的。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道,几乎带着毁灭性的狂野。
她一怔,可是,下一刻,已经被那彻彻底底的疯狂所席卷,再也不能发出任何的声音了。
那是最后的疯狂,不顾一切的毁灭。
脑子里在疯狂折腾:随我所愿吧,随我所愿吧……
十几万年的岁月,他其实从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作为一个半神人,最初无欲无求,不思不想也就罢了,可是,自从跟她一起之后,屡屡拥抱,屡屡亲吻,方知对于浓情蜜语的男女来说,这一切,远远不够啊……
内心深处,有一种燥热,比这些更渴求许多——那是人类的一种本能和天性——否则,地球上的人类不会这么迅速被繁衍出来。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却顺从地,一力配合。
不仅仅是配合,她温柔小手,虽然青涩,却一直主动地抱住他,生怕他在某一刻,又悄然离开。
毕竟,那一把陌生的火焰,已经在她心底燃烧了很久很久。
不解除这把火焰,她觉得自己今晚别想睡着了。
“初蕾……”
他的声音是沙哑的,眼里,有种血一般的红丝。
那模样明明很恐怖,可是,她却觉得他俊美无比,有一种惊人的诱惑。
她忽然很羞涩:“嗯……百里大人……”
“初蕾……我……”
她干脆主动封堵了他的嘴唇。
他最后的一点顾忌也被彻底摧毁,不管不顾便抱着她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剧烈的响动是从楼下传来的。
他跳起来。
凫风初蕾顿觉身上一凉。
他慌慌张张,面如死灰。
凫风初蕾吓一跳,悄然坐起来:“怎么了?百里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颓然坐在旁边,一动不动。
楼下,并未有什么了不起的敌人,可能只是小二不小心踢翻了一张凳子,或者某个粗心的客人不小心打烂了一个陶罐。
可是,这一声,却如铁锤重重地敲击在他心上。
我岂能为了一己之私,让她再次感染剧毒?
我岂能为了一时欢愉,让她陷入绝望的境地??
须知,他作为一个半神人,有十几万年的元气和能量,也只能勉强克制病毒,一天天等死,更何况她如此弱小的人体?
纵然体内还是熊熊烈火,可理智已经彻底回归。
“初蕾……”
“百里大人……”
他心平气和:“初蕾,你回去休息吧。”
凫风初蕾根本不知道他一直在压抑这么巨大的痛苦,她只是有点尴尬,又小小的难堪,因为,这种被人忽然停止的感觉,实在是太羞耻了。
也不知怎地,她觉得自己此刻有点儿像涯草。
她对涯草并不熟悉,可是,她知道,涯草一直企图勾引百里行暮,却从来没有成功过。
百里行暮根本看不上她。
现在,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是勾引百里行暮未遂。
她低着头,红着脸,仓促地将自己凌乱的衣服整理好,狼狈不堪地跳下来。
百里行暮,一声不吭。
她快走过他身边了,他还是一声不吭。
她忍无可忍:“百里大人,你是不是……”
他心内惨切,却还是若无其事打断了她:“初蕾,太晚了,回去休息吧。”
“可是,百里大人……我……”
“别说了,初蕾,什么都别说了,快回去吧!”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发梢,柔声道:“明天还要早起赶路,你赶紧去睡吧。”
说完,打了个呵欠,然后将她推出去,关了房门。
凫风初蕾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那一刻,忽然有点恨百里行暮。
她觉得他变了。
甚至那些柔情蜜意,也仿佛只是自己的想象。
这不正常,不是吗?
也不知怎地,她发现,自从离开不周山战舰之后,百里行暮对自己的态度就逐渐冷漠了,尤其,越往西北,这种冷漠就越是明显。
准确地说,也不是冷漠,而是一种无形的疏离。
他好像在渐渐地疏远自己。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可是,又不好问,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怏怏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听得隔壁的房门关闭,百里行暮才慢慢从门口走到床前。
对于巨人来说,这张人类的木床实在是太小了。
可是,这并没多大关系,因为他会自动变幻身形,怎么都能躺下去。可此时,他却一点休息的心思也没有。
他的左手轻轻按在心口,午夜之后,那剧烈的灼热燃烧之苦就更加明显。白天,还能因为赶路而勉强压抑,可这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痛苦便肆无忌惮地窜出来,毫不留情地在一点一点吞噬内里的五脏六腑。
他自嘲一笑,作为半神人,也就还剩下这一点优势,否则,早就尸骨无存了。可是,这一天无非是推迟了一点而已,终究也是会到来的。
这一次,别说玉红草果实,就连不死仙丹也救不了他了。
他静静地躺下时,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一点一点地缩小,就像不请自来的死亡。
几万年之前,他便已经不惧死亡了。
作为娲皇的直系后裔,炎帝之子,他想,自己重生的机会,已经彻底到头了,甚至,不敢确定,自己还能不能顺利完成这趟西北之行——如果找不到那偷窃维马纳的神秘人物,只恐自己一死,这天下,必将再次遭遇一次不周山之战那样的彻底毁灭。
迷迷糊糊中,隐隐听到维马纳划过天际的声音。
可是,太过遥远,他懒得起来查看。
反正,最后无论是什么样的敌手,自己总会正面应对。
敢于发动战争之人,是算准了自己有退路。敢于污染环境者,是笃定自己未来不会在这片土地上养老。
地球再是冰河覆盖、彻底荒漠、寸草不生都跟他们无关了——他们自然另有去处。
百里行暮只是不知道,这残留下来的,到底是哪个星球来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