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她和委蛇迷失在有熊氏的山林中长达近四个月,水米未进,自以为只是一天,出来后,却是四个月。
直到此时,直到嗅到铜鼎里散发出的浓郁肉香味,她才顿觉饥肠辘辘。
而且,十分焦渴。
可是,她却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天空,但见快到正午的阳光,十分寻常,就跟每一天所见一模一样。
难道有熊氏地界的那个太阳真的是假的?
或者,头顶的太阳才是假的?
她已经分不清楚了。
……
所有人,都诧异地盯着鱼凫王。
尽管她出场的方式很牛比,她的那条双头蛇很威风,至于那头大熊猫,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每个人都感到惊奇和意外。
因为,这位鱼凫王,不但没有如众人想象中一般一身威严隆重的王服,她反而一身便装,头发有些微凌乱,脚下甚至还有青绿色的草汁、泥土……就好像她刚刚从什么深山老林中回来似的。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是鱼凫王啊!
比起刚才小狼王不可一世的奢华,简直就是鲜明的对比。
再是赶路,也不至于如此仓促吧?
可是,碍于她身边那双头的大蛇和大熊猫,谁也不敢擅自开口。
惊喜交加的涂山侯人稍稍冷静下来,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记得她那一身衣服——那是钧台辩论时的春装。
这几个月,他一直惦记着她,当日她出现时的身影还历历在目,正是这身衣服。
涂山侯人并不知晓她的经历,可是,他对她颇为了解,但见她满脸茫然之情,委蛇眼中也有惧色闪过,立即意识到她们可能遇到什么古怪的事情了,否则,也不可能如此仓促才赶来。
再加上她旁边那头巨大的熊猫,是他从未见过的。
而且,她不可能四个月也不换一件衣服。
这一切,在在表明,她根本没回金沙王城,是直接从有熊国赶来的。
他低声道:“初蕾……”
她如梦初醒,笑起来:“启王子设宴钧台,我鱼凫国岂能不来观礼?启王子,本王还没错过这场盛会吧?”
“没有没有!鱼凫王,你来得正好!”
只要来了,他哪里在乎她穿什么衣服,是不是仓促?
他朗声对礼仪官道:“赶紧请鱼凫王等入座。”
“好了,你先去准备准备吧,马上该你上场了。”
“行,你们先坐着,等仪式结束了,我立即来陪你们。”
涂山侯人搓着手,眉开眼笑地走了,丝毫也没察觉自己在群臣面前失态了。
祭祀台的正中,两张王座。
王座很宽,是分开的,足以让两位王者旁边各自有两名仆从伺候。
礼仪官最初只奉命准备了鱼凫王的座位,但为了保险起见,又备用了一个座位。
如今,正好全部派上了用场。
凫风初蕾落落大方地坐了。
早已在座的小狼王却冷哼一声,旁观涂山侯人走远,又看看凫风初蕾,但见凫风初蕾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
明明是他更好奇:毕竟,他曾参加了鱼凫王的登基大典,知道女王在正式的场合,是多么注重仪容的整洁。
可今天,她蓬头垢面,脚上还有泥屑便赶来了。
饶是如此,她依旧双眸晶莹,面色莹润,一点也不显得狼狈,自有一股高华清丽的气派。
又见她一直打量自己,他脸上便有了笑意,挺直了腰板,对自己今天的这一身装扮很有自信,而且,也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更英俊、更具有王者之气。
第364章 时间隧道2
“鱼凫王,真是久违了……”
凫风初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奇道:“鱼凫王笑什么?”
“小狼王,你是不是把整个西北金矿的黄金都穿在你身上了?”
小狼王:“……”
黄金马车,黄金王冠,黄金腰带,黄金靴子,就连袖子上也镶嵌了很大一圈金箔花纹,甚至左右侍卫的狼牙棒上都镶嵌了黄金……
精美虽精美,气派虽气派,可怎么看怎么像暴发户。
原本得意洋洋的小狼王听得这奚落,本要恼羞成怒,可看看旁边侍卫的黄金装饰狼牙棒,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他悠悠然地:“没错,本王的黄金实在是多得用不完,所以,总要想方设法消耗一些,免得藏宝库都堆不下了……”
西北金矿,存量惊人。
最初一两年,涂山侯人还有余力兼顾,分一杯羹,但是,随着战事扩展,他的占线往往蔓延千里,可军力不足,无法长线作战,便只能彻底撤离西北,固守东南一线和大费对峙。
西北金矿,彻底沦入小狼王之手。
几年下来,白狼国纵然不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但小狼王也得算世界上最有钱的国王了。
他对此信心十足,所以,也不觉得凫风初蕾的奚落刺耳难听,再加上二王的座位单独在一起,距离诸侯国和礼仪官有点远,而且一群年迈的礼仪官初初见到一群大白狼已经很害怕了,现在又多了一条会讲话的双头蛇,再加上那头一丈多长的大熊猫,一个个深感不安,都有意无意躲得远远的,哪里敢近前听那二王说了些什么?
小狼王也因此肆无忌惮:“喂,凫风初蕾,我还以为你不来了,结果,你居然以这种方式赶来。可是,不对劲啊,你好歹也是鱼凫国的女王,为何穿得这么简单甚至算得上寒碜了?连王袍也不换一套?啧啧啧,而且你身上这件居然还是春装,你不热吗?”
凫风初蕾也不搭理他,只是抬头又看了看天空那一轮烈日。
依旧是普通的太阳,火辣辣的,却绝对没有有熊氏山林中那种快要涌出血浆的恐怖。
这是一个真的太阳。
她忽然想起,当初自己进入古蜀国的藏宝库,也是这样,自以为不过才半夜的功夫,可醒来后,已经是半年过去了。
她对这情景百思不得其解,心想,若是百里行暮还在,一定能给自己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可是,她暗叹一声,内心深处更是忧惧、沮丧。
这世界上,已经根本无人能解释这样的怪事了。
更何况,飞行器刚回金沙王城就坠毁了,再要去周山,已经不太可能了。
十万八千里,说来简单,可就算是委蛇、千里马这种级别,没有一年半载,也不太可能达到。
更何况,周山那么神秘,第一次若非误打误撞,自己根本找不到。此后,再要刻意去找,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没有飞行器,想也别想。
她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
或者百里行暮彻底不愿自己再去周山打扰他,所以,故意在飞行器上做了什么手脚,算准了时间让飞行器自行毁掉?
否则,为什么那么巧合,自己一回金沙王城,飞行器就坏了?
她心事重重,脸上的神色便不是那么好看。
小狼王满是好奇地打量她,总觉得她这次看起来特别怪异,可究竟哪里怪异,他又说不上来。
“凫风初蕾,你们究竟去了哪里?这么仓促狼狈?”
她不答。
小狼王发现,她并非故意不回答,竟如没听到一般。
走神走到这地步,也真是不可思议了。
于是,转头去看委蛇,这一看,心中的奇怪之感就更强烈了。
昔日老是对自己呼来喝去的老蛇奴,竟如没看到自己似的,一直垂着双头,无精打采的,好像遭遇了什么惊吓,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反而是它旁边的那只巨大熊猫,就像一个保镖似的,忠心耿耿守着。
小狼王从未见过熊猫,但见这庞大的家伙,就像一只大棕熊,本该凶相十足,却懒洋洋地,神情十分憨厚。
也许是察觉有陌生人在看自己,居然伸出一只熊掌,羞答答地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
小狼王张大嘴巴,没忍住,笑出来。
委蛇听得他的笑声,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可是,还是没精打采的,双头又垂下去了。
小狼王好奇地伸出手拍了拍它的头:“喂,亲爱的老朋友,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对劲?是不是生病了?”
委蛇破天荒地没有瞪他,只是慢吞吞地缩开了头,还是无精打采。
“老朋友,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你作为鱼凫王唯一的随从,不打点精神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吧?也许,会让其他人小瞧你家鱼凫王呢……”
委蛇听得这话,立即打起精神,昂起脖子,可是,它小孩似的双目里,还是有一丝惧色一闪而过。
小狼王捕捉到了这丝惧色,不由得暗暗称奇,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让委蛇吓成这样?
明明是几千年的老蛇妖,可它此时就像受了惊吓的小孩子。
小狼王忽然有点同情它,便和颜悦色:“老朋友,要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不妨告诉我,我一定助你们一臂之力……”
这话,明着是说给委蛇听,实则是告诉凫风初蕾。
委蛇立即摇头:“谢了,谢了,没事。”
“我们可是老朋友了……”
凫风初蕾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小狼王,你怎么来了?”
他一笑,漫不经意地压低了声音:“我要再不来,等涂山侯人成了大夏之王,可能以后就没我白狼国什么事了。你呢?凫风初蕾,你该不会天真地认为,启王子得到了天下,和你鱼凫国便是天然的盟友了吧?”
他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周围却有无数双目光不停地看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