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宝库里,时光定格,那可能是蚕丛大帝和柏灌王两代古蜀国王的特殊法力,她确信,那是对自己绝对无害的。
可现在,有熊国的一去四个月,便无法解释了。
她忽然怀疑,有熊国的地盘,根本和这个世界不在同一个空间。
因为,他们地界上的太阳看起来都像是假的。
可姒启却说,二月初,他都还看到有熊国大量的百姓和木楼民居。
她辗转反侧,哪里还睡得着?
迷迷糊糊中,听得有细微的敲门声。
可是,不等吩咐,委蛇已经自动挡驾。
她根本不管来者是谁,也不在乎,因为,此时此刻,她一点也不想见到外人。任何人都不想!
只忽然翻身爬起来,疾步走到外面的房间,大声道:“委蛇!”
正打盹的委蛇睁开眼睛。
迷迷糊糊的大熊猫也睁开眼睛。
她低声道:“委蛇,你说,那个神秘的敌人会不会是百里行暮?”
可怜的委蛇瞪大四只眼睛,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天方夜谭。
好一会儿,它才张口结舌:“少主……你……你怎会这么想?”
“这世界上,只有百里行暮才具有那么大的本事……最初,我以为是白袍怪,可是,后来仔细一想,不会是白袍怪。我在沙漠上和他们交过手,他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而且,他们根本不具备彻底用意识前行的本领,他们至少需要顶着个白色袍子……也不会是涯草,涯草也没这么大本事。所以,我想来想去,只能是百里行暮……”
委蛇结结巴巴:“百里大人早就死了!”
“就因为他早就死了,可能才会用意识前行,彻底隐匿自己的身份。再说,他们那种奇怪的半神人,可能根本死不了。委蛇,你别忘了我们第一面见到他的场景,他那时候已经死了一万年了,却一下又活起来了……唉,要是我能再去周山看看就知道了……”
“少主想再去周山?”
“我一定要再去一趟周山,掀开他的坟墓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委蛇你想,我们一回金沙王城,飞行器就坠毁了,从此,这十万八千里变成了遥不可及的路程。百里行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一定有诈……我觉得他根本没死,只是欺骗我们的……”
“好吧,就算百里大人没死好了!但是,百里大人为何要跟你为敌?他对你那么好……”
“除了他,不可能还有什么人那么仇恨四面神一族。炎帝统治地球长达几十万年,如无意外,作为炎帝之子,他便是唯一的王位继承人,可因为四面神一族到来,不但炎帝战败,华族也彻底失败,后来我父王又间接算计了他的王位,气得他把不周山都撞毁了,一怒之下,甚至一天之内让几亿地球人丧生……百里行暮,应该是世界上最恨四面神一族之人,不然,谁会无缘无故去毁掉有熊国?……”
委蛇竟无言以驳。
可是,蛇头只是轻轻摇晃,非常明显地对这种奇谈怪论表示不满。
凫风初蕾长叹一声,愤愤地:“除了百里行暮,我还真想不到别人了。恨我之人多的是,可谁也没有那样的本事。而且,自他死后,我每一次想起他,就会做噩梦……”
也不知怎地,委蛇听得她声音里大有凄厉悲苦之意,眼里竟然有了泪光,便低声道:“少主,你别胡思乱想。这世界上,任何人都可能害你,可是,百里大人绝对不会!无论他是人是鬼,是死是活,都不可能害你……”
凫风初蕾微微闭着眼睛,沮丧得一塌糊涂。
她内心深处当然知道,敌人不可能是百里行暮。
但不是百里行暮,又会是别的什么人?
大熊猫只在一边懒洋洋地听着,却不时抬起一只熊掌,仿佛对这段谈话听得非常认真,只是每当听得“有熊国”三个字时,它总忍不住瑟瑟发抖。
那是姒启君臣和诸侯们的第一次会议。
这也是大夏历史上传统的诸侯联盟大会。
以往惯例,这样的联盟大会,一般是天子召集召开。
这一次钧台之享,大家都是奔着代天子而来。
每个人心中都雪亮:这一次会议,最中心的议题便是围绕代天子是否登基的问题进行讨论。
临时会议室里,十分寂静。
作为姒启第一次和诸侯大联盟的会谈,这座土屋实在是太简陋了一点。
要知道,诸侯们盘踞各地,都出自世家大族,千百年来,早已习惯了大夏服饰精美,气派优雅,富丽堂皇的王者之气,所以,当姒启在这里会见他们时,便隐隐让他们失望了。
所谓的钧台神圣之地,让饿着肚子的老百姓们瞻仰瞻仰也就罢了,要让这些诸侯们觉得有多么神圣,那就是笑话了。
可阳城已经被大费一把火伤光了,安邑又没有特殊意义,要在这钧台简陋之地短时间内变出什么新花样,一是来不及,一是根本没有那个财力物力。
而且,干旱刚停,庄稼尚未收获,饥饿的阴影也没走远,这时候再弄得花团锦簇明显不显示。
诸侯们便一个个打量着这屋子里的简陋桌子、凳子、土墙,没有任何的奢华绚丽。
昨日盛大的宴席不过是一个昙花一现的虚假繁荣。
百姓们饱餐一顿,便耗尽了诸侯们送来的各种牛羊肉。
在收获之前,便又只剩下一日两餐稀粥勉强度日。
这钧台,就像一个暴发户。
一夜之后,又恢复了昔日的贫穷。
诸侯们对此心知肚明,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常规的问题讨论完毕之后,便剩下这次钧台之享最核心的问题了:那就是启王子何时正式加冕,新的都城又选址何处。
新都也就罢了,可是,启王子何时加冕,却是一个敏感的问题。
或者,启王子到底加不加冕,更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德高望重的夏后氏首先打破沉默:“大费残暴不仁,一登基便让整个大夏遭遇了五年大旱,百姓饿死大半,可见,他不但辜负了大禹王的信任,也触怒了上天,现在,他的残暴统治已经彻底结束。我认为,启王子是当之无愧的大夏之王,建议启王子尽快登基加冕……”
有男氏也连连点头:“启王子授天之命,功高盖世,单凭祈雨成功,足矣证明是上天选择了新的大夏之王……”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费虽然被赶走,可大夏的王位长久空虚也不是办法,还请启王子早日择定良辰吉日,加冕登基,如此,天下百姓才可安心……”
“以我所见,此事不宜久拖,不妨就在钧台登基,待得明年便可改元,大家意下如何?”
……
附和者众,但沉默者,更多。
诸侯们来参加钧台之享便有了心理准备,启王子登基,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任何理由都无法阻挡了,所以,谁也不想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即使内心不满,也只是沉默相对。
姒启却看了看众人,一挥手,让整个会场安静下来。
他先是长叹一声:“小子起兵西北,原来因为大费勾结西北妖魔残害十万徭役和几万商旅,后来,见天下百姓逃难饿死,更是不忍,所以,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举兵相抗。但是,现在大旱结束,百姓慢慢开始回归,小子却志不在称王,还请诸位按照我大夏的传统,另外推选德高望重之长者,继承大夏的王位……”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放眼会场,可以说,当今天下重要点的诸侯们都来了。
可是,无论才德名声,谁也不是顶尖级的,无论推举谁,都不足以服众。
再说,按照几千年来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谁打下天下,谁就是王者。
启王子赶走大费,手握重兵,而且钧台是他的地盘,谁敢贸然出来做下一任的王者?
听听就好,不必当真。
很长时间的沉默。
姒启也不急着发声。
倒是斟灌氏忍不住了,“启王子大仁大义,本是最好的大夏之王人选。可是,大家别忘了,我们大夏之所以成为全世界最强大的国家,大夏之王也是万王之王,都是因为自古传承尧帝以来的禅让制度。可以说,每一位王都是全国公认的最德高望重,战功赫赫之人。纵大费当年被大禹王钦点,也是因为他的战功和名声。虽然他继位之后表现很差,彻底辜负了大禹王的信任,可是,我们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中断大夏传承千年的禅让制……”
第369章 求婚失败3
涂山奉朝淡淡地:“斟灌首领的意思是,我们该继续把大费请回来做大王了?”
“当然不是!大费早已不配为大夏之王。可是,原本最好的人选启王子却是大禹王的儿子。如果启王子做了大夏之王,岂不是开始了家天下这样的制度?这可是从尧帝开始就明令禁止的……”
斟灌氏干脆直言不讳:“尧帝的儿子丹朱觊觎王位,被尧帝亲自发配;舜帝也有七八个儿子,可舜帝依旧选择了大禹王。到大禹王时,也没辜负诸王的传统,把王位传给了大费。如果启王子登基加冕,岂不让天下人误以为大禹王有私心?或者以为启王子有私心?这对启王子和大禹王的名声,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夏后氏不以为然:“启王子纵然加冕,也不是大禹王禅让王位给他,这有什么私心不私心的?”
“话可不是这么说,外界只知道启王子是大禹王的亲儿子,谁管你是怎么得到王位的?”
“你们别忘了,大费也是国师皋陶的儿子。当初大禹王先把王位传给皋陶,然后才传给大费,那时候,你们怎么不站出来说这一套?”
“这有可比性吗?皋陶虽然被定位继承人,可是,他从来没有登基便去世了。也是在他去世之后,大禹王才重新把王位传给大费的,可不是皋陶自己把王位传给儿子,我想,这就不用我多说了,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
大费占据的最大优势,便是并非父子俩都做过大王。
皋陶死得早,于是,一切便可既往不咎。
斟灌氏振振有词:“再说,大夏的千年禅让制就这么终结,这可不太好吧??若是武力便可以夺取天下,这以后,谁还信奉道德仁义?岂不是但凡有点势力者都揭竿而起?大夏还会不会有安宁之日?”
褒氏也道:“禅让制,乃大夏立国之本,自尧帝以来,从无人敢破坏。如果一国之根本原则也可以随时被废弃,以后,大家还能相信谁?”
此言一出,诸侯们频频点头。
尤其那些内心早就不满的诸侯,更是毫不犹豫表明了态度。
“斟灌首领言之有理……”
“褒氏首领也说得对,国策根本不能随意破坏,否则,大夏还有什么权威?”
“我也觉得暂时不该轻率决定王位的问题……”
神圣的禅让制之所以被一直推崇,是因为它保持了一个道德的标杆:为王者,必须在战功、道德上都没有缺憾,二者差一不可。
更关键的是,禅让制和家天下,是一对死敌。
它确保王位不被有私心的大王传给自己的子嗣,如此,其他德才兼备者,才有冲击王位的希望。
就算冲着王位,也有无数之人肯于用道德约束自己,提炼自己,最大程度保持自己的高道德水准。
否则,无论你如何努力,无论你如何杰出,无论你如何战功赫赫,可就因为你的血统和大王的不一样,你便注定永远无法仰望大王的宝座。
这样的制度下,谁还肯坚持不懈地成为一个好人?
谁还肯坚持不懈地争取战功?
其中一大半的诸侯,倒都公开赞成斟灌氏了。
毕竟,谁也不愿意堵死了自己和后代晋升的道路。
姒启是何等样人?
一见众人的反应,便笑起来,朗声道:“小子早就说了,起兵之初,原本也不是为了王位。事实上,小子的乐趣在于音乐和演奏,本想做个闲散之人,找个幽静美丽的地方,一辈子吹吹笛子,演奏曲子,那才是人生快意之事。可是,现在这个局面,小子也无法立即撒手而去,为天下百姓留下一个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