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个招呼就要走了。好了,你要是愿意,可以和我一起去跟姒启打个招呼,一起离开吧。”
“这么匆忙?”
“你身为一国之君难道一直在外游山玩水?”
他不以为然:“我这哪里是游玩?不是忙于公事吗?再说,就钧台这个简陋寒碜之地,有什么好游玩的?”
凫风初蕾转身就走。
他追上去:“喂……凫风初蕾……凫风初蕾……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她并未放慢脚步。
他急了:“真的,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要告诉你……”
昨天一见面,他便说有个天大的秘密,凫风初蕾也懒得问他。
他干脆跑步上前,拦在她的面前:“凫风初蕾,你就不想知道这个秘密吗?”
她淡淡地:“你直说不行吗?”
他听得她终于问了,不由得喜上眉梢,却更是神神秘秘地干咳一声:“这个秘密嘛……这个秘密嘛……”
凫风初蕾见他一再卖关子,大是不耐,又要离开。
“我休了姬真,真的……我已经把姬真送回白驼族了,她再也不是白狼国的王后了……”
他兴高采烈:“凫风初蕾,你知道吗?本王又是单身汉了,这个好消息,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凫风初蕾哑然失笑。
但是,她对小狼王是否休了姬真既无兴趣,也不感意外。
自从小狼王婚礼当晚,姬真当着众人辱骂小狼王之后,她便知道迟早有这一天了。像小狼王这种人,是不可能忍下这口气的。
只看白驼族对他的利用价值还有多少而已。
不过,小狼王能忍到现在,已经很出乎她的意料了。
小狼王见她无动于衷,大叫:“喂,凫风初蕾,你不为这个秘密赶到高兴吗?”
她反问:“我为什么要高兴?”
“那啥……我……我,我就觉得你非高兴不可……”
他干脆理直气壮:“以前你嫌弃我,不就是因为有姬真吗?现在没了姬真这个畔脚石,难道你还不满意?”
凫风初蕾忽然想起当日在白鹿河边的那个噩梦。
梦中,自己变成了一个很可怕的丑八怪,小狼王拿着狼牙棒就砸下来“凫风初蕾,本王忍你很久了,早前你长得美也就算了,现在你丑成这样,不杀你都对不起你了……”
这个梦,她其实已经淡忘很久了。
而且,这两天被有熊国那一幕震惊,无暇他顾,就更是没想起。
可现在,这梦境忽然清晰如昨,尤其是小狼王举着狼牙棒时的狰狞,简直历历在目。
再抬眼一看,只见小狼王凑向自己,眼神色迷迷的,无比的邪恶和不怀好意,她心里一震,忽然后退一步,金杖倏地便到了手中,厉声道:“滚开!”
小狼王本来兴高采烈,忽见她翻脸,吓一跳,不由得悻悻地后退一步:“怎么了?凫风初蕾,怎么了?”
她瞪他一眼,也不知怎地,竟然越看这小子,越是觉得厌憎。
就好像多年之后,他真会那样提着狼牙棒出现在自己的梦中一般。
她被这个可怕的想法差点击溃了,微微闭了闭眼,又睁开,神情已经平静多了。
小狼王见她脸色瞬息突变,好像在惧怕什么,可一瞬间又变得平静,隐隐地,甚至还有几分悲哀,也顾不得她之前的斥责翻脸,低声道:“怎么了?凫风初蕾,你怎么了?”
可是,她并未再说什么,只是拿了金杖,转身就走。
小狼王追上去:“喂,凫风初蕾,你怎么无缘无故翻脸?我有没向你求婚,怎么就得罪你了?喂,你该不会是因为姒启做不了王,你得不到汉中的土地而迁怒于我吧?那你也该怪姒启,不该怪我吧?”
第371章 求婚失败5
她停下脚步。
小狼王速度快,没料到她忽然转身,他措手不及,伸手就去抱她——可是,想象中的抱个满怀并未出现,他身子一歪,差点跌倒在地。
凫风初蕾已经侧身一边,淡淡地:“小狼王,你来钧台之享的目的早已达成,你笼络的诸侯,大夏的内线,想必都已经布局好了,所以,就不适宜在钧台久留了。以后,也最好少来搅大夏的这趟浑水了……”
“什么叫搅浑水?”
“自炎黄二帝起,华夏这片土地一直需要超级强大之人才能慑服。你小狼王虽也可以算是人中龙凤了,可是,你白狼国小国寡民,纵然有无数黄金,但是,自你以下,连华夏的文字都不认识,更不懂华夏的文化民俗,你们岂能凭借区区十来万人统治上千万人?所以,你最好别做梦了……”
他悻悻地,很显然,凫风初蕾已经说中了他的心事。
可他面不改色:“鱼凫王这是看不起我了?”
“不是我看不看得起你!任何想要逐鹿中原者,除了实力,有时候还得看天意。你看姒启,他天时地利人和都占据了,可现在,他还不是白辛苦一场。你自忖你还能比他做得更好吗?还是你自以为兵力比他更加强大?”
小狼王哑口无言。
别说比姒启做得更好了,他连兵力都不如姒启了。
至少,姒启已经手握十万重兵,可他甚至连武力登基的苗头都还不敢露出来。
如果诸侯们真的在四个月内推举出了新的王者人选,他怎么办?翻脸食言做大夏历史上最卑鄙的一个国王?或者拱手把天下让给别人?
姒启尚且如此,其他人还有什么办法?
小狼王忽然心灰意冷,转身就走。
刚到驿站门口,就看到涂山侯人。
只见他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一见二人前后行来,大笑:“二位真是好兴致,才散步归来?对于钧台的风景,还满意吧?”
小狼王见他一副吃饱睡好,不知多么精神的样子,心中暗暗称奇,想他姒启白辛苦几年,到头来什么都不是,胜利果实可谓被诸侯们一席话便篡夺了,难道他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于是,便冷冷地:“你这钧台穷乡僻壤,有什么风景好欣赏的?”
姒启不以为杵,只看向凫风初蕾:“二位不远千里来这钧台,算是给了我姒启天大一个面子,前两日十分忙碌,也无暇顾及二位,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正好单独设宴,既算是感谢,也算是故人叙叙旧。”
宴席地点,不再是昨日金碧辉煌的祭祀台,而是姒启临时安顿的住所,你可以叫它临时指挥所、也可以认为那只是一个简陋的土屋。
昨日的部落联盟会议,便是在这个大厅举行的——青石板铺就的屋子,案几是从昨日的祭祀台直接搬来的。
饭菜更是不复昨日的盛况,只有几小碟风干的腊鸡、鹿肉以及两个新鲜小菜,其中一个还是番薯叶。
就连酒也没有了,每人案几上只有一小盆甜汤,还有一盆米饭。
姒启叹道:“这顿饭菜招待二位,确实是太寒碜了。不过,我也的确没法了。前日祭祀剩下的酒肉,昨天早上已被百姓们一扫而空。昨天下午的会议结束之后,诸侯们都没有饭吃,自行上路……”
酩酊大醉,酒足饭饱,只有一顿的光景。
第二天早上醒来,百姓们见剩余的残羹冷炙,立即毫不犹豫地各自打包拿走。
他们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就算没妻儿老小的,自己也想再吃一顿。
所有东西都被一扫而光。
就连吃剩下的牛骨头这些也一根不剩。
九鼎的炭火尚未彻底冷却,可鼎里已经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可以烹煮的东西了。
钧台之享的狂欢早已过去。
也许,会逐渐地成为历史,慢慢地被人所遗忘。
屋子很大,三张案几就显得空荡荡的。
其实,按照时间来说,这只能算早膳。
小狼王扫了一眼桌上简陋的饭菜,才抬头打量姒启。
他早已不是启王子的打扮,一身便装,就像寻常男子一般。
而这一顿欢送宴,当然也不是以启王子的身份,只是叙叙旧那么简单而已。
可是,姒启一直笑嘻嘻的,神情镇定,而且看不出丝毫的沮丧作伪。他暗忖,难道这小子真的那么超凡脱俗?
自己苦苦打下的江山,要拱手让给别人,如果他眉头都不皱一下,那他就是神仙级别了。
他意味深长:“启王子今后有什么打算?真的要去流落江湖,一支玉笛,一把斧头走天下?”
姒启大笑:“有何不可?你遇到我时,我便不是这样的吗?”
“启王子可真是高人不露相!原来,你居然有这么高的节操。哈哈,原来你的志向便是打下天下,让与诸侯,然后功成身退。哈哈哈,失敬,失敬,我小狼王以前一直很少敬佩什么人,今天,倒是真有点敬佩你了……”
他笑声里的讥讽之意,一览无余。
姒启却还是不以为然。
小狼王又看了看自己案几上的那盆白米饭:“你这个启王子,可真是大夏的良民。为了获取胜利,你不惜让鱼凫国出钱出粮出兵,让他们买单成全你对大夏的热爱。可是,本王倒想问问你,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了,那你用什么兑现对鱼凫王当初的承诺?”
姒启的脸色慢慢沉重起来。
他没有看小狼王,而是看凫风初蕾。
凫风初蕾也看着他。
她当然担心的并不是新的大夏之王和自己争夺汉中南中等地这个问题,她也非常好奇,难道姒启真的就这么把自己手中的胜利果实拱手让人?
姒启摇头,长叹:“有时候,凡事真的身不由己。”
小狼王冷笑一声:“是身不由己还是虚名所累?”
“二者都有吧。”
“这么说来,你真的为了顾全你和大禹王所谓的仁义形象,要彻底投降了?”
他还是苦笑不已。
凫风初蕾却直奔主题:“以你所见,大夏现在的诸侯中,谁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大夏之王?斟灌氏?彤城氏?有男氏?或者夏后氏?”
这才是最现实的问题,四个月之后,再次召开诸侯联盟大会,会议上,将确定新的大王人选。
可是,这个认识是谁?
姒启还是苦笑。
“斟灌氏和大费不清不楚,彤城氏威望不足,至于夏后氏和有男氏,跟你启王子的关系一直太过密切,已经被诸侯们彻底视为了你的心腹,他们再是才德功高,也不可能被众人所推举……就算斟灌氏自己吧,其他人服气,我敢打赌,夏后氏第一个就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