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十分肯定:“小鱼凫王,启王子一定会听你的话,你的劝说,胜过一切,这一次,我才斗胆来求你。如你答应,我会非常非常感激……”
凫风初蕾盯着她。
她垂下眼帘:“若你不肯答应,我也不怪你,因为,你本来就没有答应我的义务,是我自己无法可想,异想天开前来求你……”
凫风初蕾转眼,只见大熊猫固然正在呼呼大睡,就连委蛇也闭着眼睛,好像睡得不知多么熟,竟然一点也没被这不速之客所打扰。
她忽然很羡慕,要是自己也能睡成这样就好了。
可偏偏,那干涸羊皮的影子,一直在脑海中交织徘徊,以至于头晕脑胀,巴不得云英快快离开。
“小鱼凫王……”
她终于开口了:“云英,我办不到。”
云英愕然地看着她,眼里渐渐又有了泪意。
她还是和颜悦色:“无论姒启喜不喜欢你,那都是你们俩的事情,或者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只不过是他的朋友而已,一切,无权带他做主。我也不擅长在这种事情上做说客,所以,今后你俩到底会如何,那是你俩自己的事情,准确地说,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倒是只有一言相告……”
云英紧张地问:“鱼凫王有什么忠告要对我说?”
“无论何时,求来或者缠来的都不是爱情。如果找一个人,不是非常爱你,只是你一厢情愿地付出,那就没意思了。因为,你可以坚持一年,坚持十年,可你坚持不了一辈子,到后来,你的一厢情愿会变成一厢埋怨……”
“不行,人生苦短,我不能让自己去嫁一个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的男人。”
她微微一笑:“正因为人生苦短,就更不能浪费生命给一个一点也不爱自己的男人!”
云英一怔。
好像非常认真地在思考这句话。
她脸上的神色很复杂,也很伤感,时而又有一种超越她这个年龄段的感伤。
好一会儿,她冲着凫风初蕾鞠了一躬,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感激:“小鱼凫王,无论如何,谢谢你肯听我讲这么多话,还给我这样的忠告。谢谢你。”
她摇摇头。
云英转身离去了。
大门一直开着。
微风从大门里吹进来。
那是一个阴天,半空中有一团令人感觉压抑的乌云。
短短的时光,交织的是永不下沉的月色,和永不坠落的夕阳,现在,又翻转到了阴沉沉的天空——好像进入了三个不同的世界,在体验不同的人生。
凫风初蕾有点恍惚,竟然不知身在何处。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门口的人。
也不知道他已经站在这里多久了。
就连沉睡的大熊猫都惺忪地睁开眼睛,看到门口有人,又羞答答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委蛇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茫然地伸长了两个脖子,小孩子般的神情带了一点微微的不安,好像梦中也没有什么美梦。
姒启站在门口,神情竟然有点紧张。
凫风初蕾见他这样子,就更是紧张。
他缓缓地:“初蕾,我可不可以单独向你说几句话?”
委蛇看看他的脸色,立即识趣地点头:“好好好,你们先谈谈,我马上出去。”
委蛇踢了大熊猫一下,大熊猫立即起身,委蛇走出去,还回头很细心地关上了驿站的大门。
那一大片阴沉沉的乌云开始移开,天空中已经有了一道金色的光芒,好像天气终于慢慢地晴朗得很正了。
从开着的木窗里望去,大片的土地已经有了即将收获的颜色,山河已经慢慢开始焕发新绿,草已经长出来,偶尔天空居然还有飞鸟的声音。
生命的气息,已经一览无余。
大夏的土地,已经开始慢慢恢复生机了。
可是,她却老是想起有熊国的那片可怕的原始丛林。
她甚至想,金沙王城,会不会也被变成那样可怕的蛮荒丛林?
这一念头一涌上来,她的内心,就更是惶惑。
第380章 错失良配1
可是,他并不知道。
他一直不清楚她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对某一件事情所深深惧怕——而且,是无能为力地那种惧怕。
他只看到她长长睫毛,雪白脸色,有一种软弱无比的凄清。
那天,她临时换了一件便服。
因为上次离开钧台,去有熊国时返回已经是四个月之后,她来不及准备参加钧台之享的王服,他便临时给她准备了许多便装。
当然,每个驿站里,都有便装,原是为了提供给诸侯们的方便。
便装的质量,好坏,精美程度,则就各有区别了。
但是,鱼凫国驿站里提供的,则是一等一的精美丝绸。
上次她来钧台,正是钧台辩论,他重伤之时,钧台真可谓一贫如洗,根本拿不出任何像样的东西,但几个月之后,他便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力给她女王一般的排场。
所有的服饰,都是远近来投靠的妇女当中的巧手绣娘完成,虽谈不上美轮美奂,可也是非常精致了。
但今天,她身上穿的却并非他的提供。
那是她自己的随身行装。
委蛇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仆,无论何时,都携带着少主的包袱。
那是一件便装,雪白的丝绸上只刺绣了一丛红色的芙蓉,青枝绿叶红花,就像意境渺远的水墨山水。
这令她消失了一切的杀伤力,也不再是那个强大无比的鱼凫王。
只是一个文弱的少女而已。
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她。
她静静坐在那里,就像一幅静止不动的画卷。
可是,眼眸每每转动之间,那画卷便流淌起来,无比的活色生香。
他的心底,砰砰地跳。
那美,就好像是没有边际的,每一次靠近,分明就感觉比上一次更强烈许多许多。
他的呼吸也仿佛停止了。
而心跳却快撞破胸腔了,一颗滚烫的心就像马上要破壁而出一般。
他忽然上前几步。
距离她一步之遥,他才停下来。
“初蕾!”
他一直凝视着她的双眼。
她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的声音十分急促:“初蕾,我知道这时候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我忍不住了……初蕾,我很喜欢你……我一直很喜欢你……”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猝不及防,也没有反抗。
他的掌心滚烫,语无伦次:“初蕾,我一直想向你求婚……我知道这不是好时机,可是,我怕错过了这次机会,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初蕾……”
他要求婚,绝非是因为夏后氏、云华夫人等,他们都认为他该向鱼凫王求婚。
事实上,他求婚,只是出于他内心深处的私念。
哪怕这求婚,对自己半点好处也没有,也必须求婚不可。
“初蕾,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做了,只是,那时候,我不敢,也没有勇气……”
他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很长的话,甚至无法准确地表达这种心意,只是如初出茅庐的青涩少年,反反复复就是那么两句:“初蕾,我很喜欢你……真的……初蕾,这是真的……”
此外,再也说不出任何的甜言蜜语。
在他二十几年单纯而又复杂的人生旅程里,也的确讲不出别的任何甜言蜜语了。
她,已经是他少年时代起心仪的第一个女孩。
第一次,标准便达到了至高无上。
此后,无论什么样的佳丽便再也入不了眼。
可是,这种心事,他从来不敢公然吐露:大禹王刚刚驾崩时,他不敢;在西北沙漠里九死一生时,他不敢;当百里行暮在她身边时,他更是不敢;甚至,在她登基之时,他千里迢迢赶去金沙王城,只为了见她一面……那时候,他还是不敢。
现在,忽然就不顾一切了。
他知道,若是错失机会,以后,恐怕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他的掌心就像他一颗炽烈跳跃的心。
“初蕾,答应我吧……求你了……我不知该如何表达这种心情……可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对你说这话了……真的,除了你,我再也没有对别的任何女孩子有过这样的心思……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每每想起你,总是彻夜难眠……尤其是这一次你来了钧台,我真的高兴得不知该怎么形容……每天我都想来找你,我希望你永远留在钧台再也不要离开……或者,我陪着你去金沙王城,甚至天涯海角……真的,无论去哪里,我都愿意与你同行……”
他急匆匆地:“你知道,诸侯联盟会议很快会召开,我留不留在钧台都不重要了,所以,我随时可以随你离开。真的,天涯海角都行……”
她静静地听着,竟然恍恍惚惚的。
若是换一个人,她一定会觉得可笑。
这世界上,哪有一个人真的能伴随一个人永远走到天涯海角的?
这只是一句虚妄之言而已。
可因为是涂山侯人,她便笑不出来。
他,是她少时起唯一的朋友。
直到现在,也是唯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