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鱼凫王真的出事了,那就不是小事……”
姒启定定地:“如果鱼凫王真的出了意外,我没法安心呆在这里成亲!就算我成亲了,也没法长久保住你们安宁的生活!”
涂山奉朝听得这话,心里一寒,立即后退一步,让开一条路来。
姒启大步就走,可是,没走出几步,眼前一朵红云飘来,生生阻挡了他的去路。
满头珠翠的云英红着眼眶:“启王子,你要去哪里?”
云英的背后,还跟着两名侍女。
侍女们,提着大雁。
大雁,乃忠贞的象征,也是成婚的定亲之物。
可是,婚礼尚未举行,良人便要远走,这对新娘子来说,该是如何重大的打击?
姒启情知理亏,可是,也无可奈何,只和颜悦色,连声道歉:“此事非同小可,我必须去一趟。云英,请你原谅。但是,我会尽快赶回来。今日有负于你,日后,定当加倍报答。”
云英珠泪滚滚:“为什么非要是今天?”
他侧耳,听得远处山林中此起彼伏的猛兽嗷叫声,心里十分茫然,他也不知道,为何一定就要是今天。
可是,偏偏就是今天,杜宇赶来,大熊猫赶来。
二人赶来,不是为了贺礼,而是为了求救。
“启王子,以前我从来没有为难过你。可是,为何偏偏要是今天?换一天就不行吗?你要是今天走了,我怎么办?不行,你不能走……就算要去,你也必须明天再走……”
所有人的意见都是一致的:明天再走。
哪怕婚礼举行了,连夜走都行。
云英的恸哭已经转为了哀求:“启王子,求你了,明天再走吧。怎么也要把婚礼举行了,不然,我会沦为别人眼中的笑柄……小姐妹们都会笑话我的……”
姒启闭了闭眼,还是决然摇头。
云英将这一丝决然看得分明,心也如被撕裂了一般,再也忍不住大喊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就一天也不行?她真要出了事情,你就算现在赶去又有什么办法?早一天迟一天有区别吗?为何非要急于一时?你明天走,我也不阻拦你,就给我一天时间也不行吗?”
在救命的关头,早一天迟一天,到底有什么区别?
姒启不知道。
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想:当日钧台祈雨,自己在祭祀台上砍了自己七刀之后,摇摇欲坠,若是凫风初蕾晚一天再来,会有什么区别?
他摇摇头,无法解释,转身就走。
云英见他居然断然离开,也怒了,冲上去,狠狠就拉住了他的袖子:“启王子,你不许走!”
他还是和颜悦色:“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
她哭得胭脂水粉都花了:“你骗我,你骗我,你每次都骗我,你分明是不喜欢我……你根本就不想娶我!现在,你巴不得摆脱我了是不是?启王子,你分明就是不想娶我了……可恨的鱼凫王,每一次都是她破坏我,每一次都是……我恨她……我恨死她了……”
姒启也顾不得辩解,只摇摇头,提着劈天斧就走了。
“启王子,你站住……站住……”
喊声中,姒启的身影已经彻底远去。
因为,他发现大熊猫的嗷叫已经远了,如果追不上,可能就要这么散失了。
背后,云英哭得死去活来,而远远地,受伤的夏后氏也拄着拐杖,满脸阴沉,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涂山奉朝十分尴尬地站在一边,想要安慰,却无法开口,半晌,才讪讪地:“夏侯首领……唉……启王子真是太冒失了……”
夏后氏却不如女儿一般一味哭吼,脸上的神色也很不安,低声问:“鱼凫王真的出事了?”
涂山奉朝叹道:“杜宇说,她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
夏后氏沉默了一下,眼神一直盯着远处山林中大熊猫嗷叫消失的地方,半晌,“如果鱼凫王真的出事了,那我们才真的完蛋了……”
涂山奉朝也是同样心思,只是之前不敢说出口。
九黎之战和褒斜之战,他都是参与者,十分清楚,东夷联军之所以退兵,很可能是因为白衣天尊的命令。白衣天尊之所以下令,那只能是因为鱼凫王。
因着鱼凫王这一层关系,大夏的几千军队还能偏安汉中,暂时保留一个小小的名号,就算是苟且偷生,至少,还为大夏保留了一丝火种。
可是,要是鱼凫王没了,这苟且偷生,只怕也无法维系了。
尤其,他十分清楚,以大夏的这几千人马,根本不足以维持一场以上的战争,别说白衣天尊,单单巨人出手,便无能为力了。
说唇亡齿寒都不足以形容,只怕是唇一亡齿也必须亡了。
所以,启王子坚持立即上路,他也没有坚持阻止——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你要以一场婚礼的代价,来换取几千大夏士兵的性命吗?
很显然,夏后氏也是同样心思。
连续战败,几度生死,他比任何人更加明白现在的局势。
第480章 寻找蛇妖1
他只是深深不安:“鱼凫王那么强的本领,能出什么事呢?”
“谁知道呢?可是,杜宇向来十分谨慎,若非事出突然,他也不至于扔下褒斜军营不管了……要是鱼凫王真的出了事情,后果真是不敢设想……”
夏后氏哀叹一声:“她真要出了事,只怕,我们连最后一片容身之地也没有了……”
“可不是吗……”
……
哭泣的云英终于抬起头,狠狠盯着姒启离去的方向,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定是故意的……鱼凫王一定是故意的……是她装神弄鬼,故意破坏我……一定是……”
涂山奉朝立即道:“云英小姐请息怒,这一次,启王子也是情非得已,绝非故意如此……”
云英手一抬,将头上的红巾一把撕裂:“启王子根本不想娶我,所以,在今天给了我这么一个难堪。父侯,我们走吧,这里也容不下我们了……”
涂山奉朝大惊失色:“云英小姐,万万不可,我替启王子向你道歉,我保证,启王子一回来马上和你完成婚礼……”
夏后氏也叹道:“女儿,你先不要冲动。这一次,还真的不能怪启王子,事有轻重缓急,他也是情非得已……”
“轻重缓急?难道只要是鱼凫王的事情都是急事,我的事情都是小事?就算成婚这样的大事也是小事?”
云英抹了抹眼泪:“以前也是这样,每一次鱼凫王一来,他就失了分寸。可是,鱼凫王偏偏又不嫁给他,这能怪得了谁?现在倒好,一听到点消息,他立即跑了……鱼凫王,她分明就是故意破坏我……”
“鱼凫王都失踪了,她怎会故意破坏你?而且,她都不知道你的婚礼到底是哪一天……”
“她不知道她会那么恰好派出杜宇来捣乱?她那么神通广大,她有什么不知道的?她分明就是故意的。她自己不嫁给启王子,却不许别人嫁给启王子,她就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女人,我呸,什么鱼凫王……她简直不要脸……”
涂山奉朝一介武夫,哪里会处理这些男女之事?但听得云英哭喊不休,完全不知所措,只是看着夏后氏。
夏后氏听女儿越说越不像话,立即阻止:“女儿不得胡说八道,非常时刻,更需要互相体谅。鱼凫王于我们,不仅仅是朋友,更是我们的帮助者。要是没有她,我们连汉中的这一方土地都没有了……”
“我呸!以前她不在的时候,我们不是一直好好地吗?反倒是她一来,我们就倒了大霉,整个大夏都再也没有顺利过。启王子本来都快成为大夏之王了,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了,居然跟着她去参加什么九黎之战,结果好了,全大夏几乎全军覆没,所有人无家可归,我们也跟着来到这个破地方,遭受寄人篱下的痛苦,要不是她,我们岂能落到这样的地步?”
她越说越是愤怒:“就因为她,云逸死了,大夏完了,父亲你也受了重伤,我们再也没有别的退路,难道我们还要感谢她吗?现在,她又来破坏我的婚礼,叫我怎能原谅她?”
夏后氏连声咳嗽,语无伦次:“女儿,你别胡说了,这都是命……都是命……”
“什么命?都怪她,都怪她……我恨死她了……我恨死她了……”
云英大哭着,很快跑远了。
夏后氏不安地看着涂山奉朝,想要解释,可是,又无话可说。
涂山奉朝,也满面尴尬。
半晌,才长叹一声:“夏侯首领,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说,要是鱼凫王真的出事了,我们该怎么办?”
夏后氏很是紧张:“鱼凫王那么大本事,怎会出什么事情?”
涂山奉朝面色非常难看:“我倒不是为了启王子说话。可能夏侯首领没有亲眼看到大熊猫。人能作伪,但是,野兽不会作伪。看大熊猫的样子,分明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灾难。再说,大熊猫和委蛇向来追随鱼凫王,这一次,大熊猫却独自跑来求助,要不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我都不相信了……”
夏后氏答不上来。
两个人心底其实都雪亮似的:如果鱼凫王不在了,很可能,汉中的这一片土地,也保不住了。
整个大夏,便再也没有自己等人的容身之地了。
姒启,一路飞奔。
鹿蜀在九黎受了重伤,随着众人返回汉中后,休养生息,但也并未痊愈,平素,姒启并不舍得一味驱使它,可此刻,却连声催促:“快点吧……快点吧……”
因为,大熊猫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发疯一般猛蹿。
而杜宇等人全部乘坐的千里挑一的良马,速度也很惊人。
重伤未愈的鹿蜀,便慢人一等了。
因为,它的一只脚是跛的,行动不便,较之昔日的一日千里,现在三分之一的速度都不到。
加上山路崎岖,越是奔走,和大熊猫的差距就更大了。
跟不上大熊猫,便很可能失去踪迹。
好在大熊猫每跑一阵,便会发出一声嗷叫,每每于快要跟丢的时候,又会找到它的方向。
姒启,便是沿着这方向一路飞奔。
越是奔走,越是恐惧。
那是从未有过的情绪,比当初自己被发配到西北沙漠时更加绝望和无奈:早已是丧家之犬,可是,唯一的一个支撑,难道也要消失了?
凫风初蕾,会不会真的已经死了?
他不敢想下去,只是提着劈天斧,想快一点追上大熊猫。
一场大雪,将整个有熊山林彻底封冻。
这也是近百年来,有熊山林第一次下雪。
终日悬挂天空的夕阳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崩腾的大峡谷依旧一片死寂,而漫山遍野的苍翠也彻底变成了一片枯黄。
诺大的广场,消失了所有的翠绿,成千上万的青草蛇早已不复存在,只有一堆堆的累累白骨在白雪掩映下,散发出死亡而冷清的气息。
凫风初蕾躲在青铜树背后,第一次听到嘈杂的声音。
那是两名青衣道士,亦步亦趋,小心翼翼。
“怪了,怎么一点蛇妖的气味都嗅不到?师父,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