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找到莫温的名字,看到他和其它同队‘死亡’者的课堂评分后面比自己略高一点的第一场分数,汤豆重重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
接下来,她看到了黎川和赵小明的名字,他们的课堂评分后面的第一场考试评分为0。她又找了几个状态为死亡的学生成绩看了看,发现虽然并没有到达终点,但死亡的人,似乎不会因为死亡扣分,只是没有任何加分而已。
但这种形势下,第一场不加分,他们的排名虽然不会被压下去,但他们与其它人分数的差距也缩短了不少,这也就意味着第二场乃至第三场,他们身上的压力会更大。
如果到时候他们还不能得到较高的分数,很可能会被人逆风翻盘,从前几的位子下拉下去。
现在汤豆的排名已经咬上去不少了。
她看着自己的名字,心里有一种自毫油然而生,不是因为排名的上升,而是她在想,如果妈妈知道了,一定会很骄傲吧。自己虽然惶恐过,但却没有被任困难打倒,也没有因为要负起责任而胆怯、退缩。
她觉得,这对自己来说,就已经算是获得了胜利。
等回到宿舍,就给妈妈写信。
她决心要把母女两个在她离开家时的不快,抛诸脑后。就算妈妈不那么正解,可自己也不对。
再说……妈妈……很辛苦。
困难的生活会将一个人慢慢地改变,那是因为重压下,人不得不屈服。也只有认命地改变自己,才能活得较轻松一些。
“嗨。”有人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她扭头,是黎川。
他看着屏幕上的分数,似乎并不十分在意,双手插在口袋里,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沙发上,长腿懒散地伸着,好像已经累了“看来我是赢不了你了。”
汤豆感到有些不自在。她还不能适应刚才还针锋相对,马上又握手言欢,并且对于黎川她心中总是天然地带着一分警惕。不论他看上去多和温和,她总觉得他身上有危险的气息。
二叔以前给她讲过‘披皮人’的故事,它们在夜色中游荡,伪装成你已逝的故人,如果你走神忘记了对方已死的事实,而贸然和他们说话,它们便会吃掉你,再以你的身份在这世界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下去。说不定还会在哪里把这件事当成故事讲给别人听,比如‘走在路上与邻人相遇,聊天之后回到家,才知道邻人早就死了’,这样诡异的奇事,总是会流传得很广。
“但伪装得再好,它们的体味都很重。有点像什么腐烂都臭味。你的眼睛相信他,可鼻子不会被蒙蔽。”
当她面对黎川,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的表情蒙蔽别人的眼睛,可‘味道’却还是会散发出来。
“我们和好吧。”黎川说。
他扭头向她过来“我赢不了你。”明明只差那么一点,可不是自己运气不好,就是对方运气太好。如果差得很多,也就算了,可就是这么一丁点。
这一丁点距离,像是在他鼻子前挂着的胡萝卜,就好像下一步,就能把对方挤下去,可成功永远也不会到来。他面对的永远只有羞辱而已。
“其实我们住得并不远。”黎川突然说“我家就在12栋,你家对面上两层,我知道你常常爱站在阳台发呆。并且我们入学是同一天,在校门口你还帮我捡东西。那天你穿了一件很干净的蓝裙子。”
别人都很脏,但她很干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红色的橡皮筋扎了个马尾,走的时候甩啊甩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但总有一股看不起别人的神气。“你是不是不记得?”
汤豆摇头。入学那天她和席文文相谈甚欢,没有注意到别的事,也不记得自己帮谁捡过东西。
黎川微微一晒,似乎并不在意,伸出手“我们和解吧。”
汤豆看着他的手,没有回应。
他俯视着汤豆。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长长厚厚的睫毛一扇一扇,额头上的刘海乱糟糟她也不理理,就任它们任性地翘着。
如果两人更亲近,他会帮她把那撮毛压下来。他轻声说:“我们和解吧。”重复这句话时,声音有些缓,甚至真正地温和下来。
两个人可以做很好朋友,像她和那个什么莫温一样,自己可以比莫温做得更好。
他才是最值得信赖的朋友,即不是什么小白脸一样的赵小明,也不是只会武力的莫温——只要她不再这样和自己作对。
……之前发生的一切……我……也愿意原谅你一次……
他盯着那缕头发。
但没有得到回应。
这时候,许多学生都从里面陆续出来,他们大呼小叫地看着分数板上的名字,有人在嘀咕“天啦,黎川……怎么会零……”有人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看你自己的。”
黎川收回手似乎,垂眸隐住那一丝失望与恼恨,随后大喇喇地露出可怜又尴尬的表情:“那……不握手就不握手吧,还是祝贺你大获全胜。这次你对我的拦截真的做得很漂亮,但哪怕牺牲队友,也在所不惜地拉低了我的分数……所以我不会再和你争了。你以后也不用再针对我。反正最后的队长一定会是你。我如果到最后能有机会安心做个小兵就行了。我也只是想为了全人类,尽自己最后的努力而已。”
然后他立刻转身离开了休息室,没有给汤豆任何说话的机会。
休息室里一度静得落针可闻。
大家甚至觉得黎川有点可怜……
“他分数那么高,现在一下就被赶上不少了……”
“看,她队里确实死了好几个人。”
“我就不是很懂,现在才哪到哪儿呀,用得着这么针对别人吗?再说名额也多得很,何必和黎川过不去。”
“名额确实多得很,但队长只可能有一个呀。黎川那么出风头,她不早早把人按死,以后就更难了。”有人揶揄“毕竟一山不容二虎。不过现在黎川主动示好,表示愿意向她低头,之后应该不至于再这样了吧。大家奔着前几名去,也不是为了自己。既然都是同一个目标,真的不至于……”
“但她确实有些本事。看到没有,莫温、付子安、唐喜还有那几个虽然最终状态是死亡,但分数照加。”
“什么情况啊汤豆这一队……太神了吧……”
汤豆没有等席文文她们出来,就离开了休息室。
从地下室出去的走廊又长又静。背后的门关上,就把那些学生叽叽喳喳地声音隔绝一空,令得她心里的烦郁减轻了不少。
她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望着头顶日光灯周围飞舞的细蚊。
以前乡下有很多这种像芝麻一样小的东西,一入夜便跟着灯光飞舞个不休。她一直在想,它们那么喜欢光,那为什么白天要藏起来?
如果她正常地读完书之后就明白了吧。
现在,在学院已经不教这些东西了。
她跳起来伸手一扇,那些细蚊就被风吹得不见了。
那些闲言闲语,在她眼里和这些飞蚊差不多。
走道的空气潮湿中带着霉味,她呆了一会儿就感到气闷,举步向外去。
地下这一层除了机房还有一些挂着各种牌的房间,大概是分类储藏室之类,有几个门随意开着,里面是些拖把、抹布、水桶什么的。还有几辆清洁小车停在走廊边。
在快要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感到身后有风,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到一阵眩晕。
她垂下头,看到腹部露出一点寒光,血滴滴答答地坠落在地板上。
原以为被刺得这么重应该会很疼的,但在这一瞬间并没有任何感觉,直到她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真的。排山倒海的痛意才如巨浪一样地拍打过来。
她想扶着墙站稳,但根本做不了任何动作就跌坐在地上,有人一把就将她拖进旁边的空屋。
这里不知道闲置多久,地上的灰很厚,又湿冷。
她倒在地上不能随便动作,看到黎川的脸。
“学院不会放过你。”她挣扎着说。每一个字都令她的痛更重一分。
“他们可用的只有两个队长。”黎川坐在她身边,脸上表情有些呆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口里的说话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在安慰自己“你一死,他们不能再承受失去第二个队长的损失。只能算了……我的计划本来是最好的,如果不是你打断。他们会懂得,我的计划是最好的。我早就知道低分队会合围。我只是没料到会有疯子加九敏。甚至十敏……”
汤豆挣扎着想爬出去,地上到处都是她的血,温热湿滑。
黎川 站起来,把屋子里的东西打得稀巴烂。甚至狠狠地把头撞在墙上,血很快顺着头流下来。
“我向你屈服了,你仍然不满意,所以来袭击我。慌乱之中不知道为什么,你受了伤。武器不是我的,而是你的,你不愿意我威胁到你的地位。”他说着站起来,蹒跚着走过去,一把抓住想爬出去的汤豆,把她拖回,翻过来……双手熟练地相握,按在她胸口,嘴里喃喃自语……
“我企图施救,但没有成功”
他每按压一次,汤豆的眼前就昏暗一分……
她挣扎着想把人推开,她学过基本的自卫技巧,但在这时候统统不起作用。她感到热量在消失,连移动一根手指都无法做到。
最后她觉得大概自己是昏迷了过去。
也许是梦境,她听到席文文在尖叫,有人在喊“莫温!快压住莫温!”
…………
又似乎有成年男子的声音,喝斥着“把种子拿来。”
……
有人在叫“灯!灯!”
……
很多人在说话,谁也不让谁,一齐在大吵大闹大喊大叫,而她太累太累。
………………
第29章 融合
汤豆醒来时,正是半夜,有个人影站在窗边,虽然看不大清楚,但汤豆觉得那是个男性。
瞬间她全身绷紧,发现身形并不是少年之后,才猛然放松下来——那不是黎川。
宽敞的窗户大开着,她躺着也能看到外面茂密的树冠,月光明亮得惊人,将那些树叶儿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银光之中。
她想动一下,但是没有成功。
想说话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努力转动眼珠儿,被套上写着“浮岛医护”四个字。陌生的仪器把床围起来,大大不小的显示器上各种数据不停地跳跃。
她看向窗户边的人,希望对方能转过身,发现她已经醒了。
但很快她就发现对方的不同寻常之处——不论夜风将窗帘吹得多么烈烈作响,那个人的衣服也好,头发丝也好,都纹丝不动。照在他身上的月光,理应在地上印出个人影,可地上什么也没有。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
那是什么?他是什么人?
她的心砰砰砰地剧烈跳动,死死地盯着那个披头散发的背影。
就像小时候,发恶梦半夜惊醒,死死盯着犄角旮旯里可疑的黑影。
她心跳得那么快,以至于不知道是哪个机器鸣叫起来。
不到几秒钟,便有护士跟着一身疲惫的医生冲进过来。
那医生看上去有些年纪了,说着她听不懂的术语,指挥护士们监查数据。
汤豆注意到,护士们虽然都不向窗边看,但每个人都会下意识地避开那个方向。有一台仪器离窗边有些近,护士过去的时候,头都不敢抬,好像那是什么可怕的猛兽,如果自己抬头会被视为挑衅而撕碎。
她在畏畏缩缩地抄完数据之后,立刻转身几乎是小步着到了较远处的地方才略略放松下来。
所以,这个人别人也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