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纸鹤扔给戈星宇，面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她坐在石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严扬。
半晌，她眉头一挑，“魔界卧底？”
严扬在她的印象中，是个乐于助人的好青年，修行也努力，练习也刻苦，现在看来，无非是别有目的，想要求得更多消息而已。
严扬的脸上，这下可没有什么和善之意，紧紧咬着牙，“是又如何！”
“焚焰军里出魔界卧底，可不是什么光荣之事。”唐易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以为焚焰军就很光荣吗？还不是靠着仙君大人的关系提拔上来的？”严扬许是知道大限将至，恶狠狠地盯着唐易，“我跟着魔界做事，就是死也是光荣的！”
唐易懒得听他多说，伸了个懒腰。
保持一个姿势久了，真是有些乏力。
“既然是卧底，就交给无上堂处理吧。”
无上堂，对于仙界中人来说，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方，对于魔界卧底，更是令人闻风丧胆。仙界的无上堂，魔界的锁魂堂，这两个，哪个都是有进无出，恍如魔窟！
“你卑鄙无耻！你把我送到无上堂，还不如一刀杀了我！你、唐易，你不就是卧底出身？你现在认为我无耻，你就光荣吗？你才是仙界之耻！！……唔唔唔……”
饶是旁边的仙兵立刻捂住了严扬嘴，还是没来得及。
所有的人都噤声，大气都不敢喘。
卧底出身这件事，这前年来，随着唐易积威越高，就越是没有找死的敢在唐易面前提起。
唐易微微眯眼。
这些年来，听过太多对于她出身的羞辱。可是不论如何，其实说的都是事实。
她从来不曾辩解过。
对于外人来说，看到的永远是她毫不变色、坦然处之的模样，仿佛没有心肝，只是无情的战神而已。
那些自己喝到烂醉的夜晚，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受伤独自处理伤口的夜晚，无人知晓，她也不会让任何人看到。
已经过去了一千年。
一千年太久了，久到形成了亘古存在的伤疤，说起来的时候只知道那里有伤口，却不会伸手揭开它。
有的时候，连自己想起来，都觉着过去了太久、太久。
唐易从巨石上轻盈地跳下来，一袭红色裙摆随风微动，是炙热的颜色。
她站在那人的面前，居高临下，而又神情微冷，火红的裙摆与白到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是，我是卧底出身，那又怎么样呢？”
严扬被捂着嘴，怒视着唐易，眼珠都要凸出来了。
“你也是卧底不假，只是你的卧底技术太烂了，所以才会被抓到。自打你踏入卧底的那条路上开始，你就应该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既然被抓到，就该愿赌服输。”
唐易微微一笑，极为淡漠，“既然你这么了解我，自然也该知道，即便是我，输了也只能认。”
“没有人会对你网开一面，即便是我，也不行。”
这话让严扬的身体紧绷起来。
愿赌服输，当一个卧底被揪出来之后，他就毫无利用价值，他们的作用，只在潜伏两个字。只要他败了，无论是怎么败的，就毫无理由，一塌涂地。
能在被抓到的时候死了才是解脱，而他没料到戈星宇骤然出现，他竟然没能及时自裁，竟然要落到无上堂手中。
他确实输了，而他，刚才的行为，才是彻彻底底表示他输不起。
而笑到最后，才是真正成功的卧底。
眼前的这位，虽然被称为仙魔两界最失败的卧底，可是她也是仙魔两界至今为止，最成功的卧底。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肥了！鹿鹿努力把事情都交代了！
另外，最后点题了！
鹿鹿终于点题了！
写了四十多万字，终于点题了！不容易！！
第120章 都假惺惺
——说唐易失败是因为她最后被抓了。
不管一个卧底之前做的什么程度, 只要卧底身份败露，还被敌方抓到, 这就意味着失败了, 再加上落到锁魂堂手中，这是难以想象的可怕后果。
地位多高，在魔界多受爱戴, 在掉马之后，就要遭受最大的折磨, 可想而知，外界传言中先是落在锁魂堂堂主洛清手中, 又落在复活的魔界君主厉深手中, 最后被处死，这已经是“失败”。
然而唐易到底死没死, 怎么死的，在仙魔两界中仍有争议。一般来讲, 认为是东方皎玉与厉深做了交易, 最终换回了唐易，东方皎玉带唐易去了人界避风头，那几年里有了现在的皇子东方皎玉。
——说唐易成功，是因为她的目的达到了。
并且, 远远超出仙界预料, 成为仙魔两界卧底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落马之前，几十年里一手建立了新魔界，可以说整个魔界发展雏形都离不开她的一手建设, 整个魔界没有人认为她会是仙界的卧底。
官运亨通，步步高升，几乎做到了魔界能达到的最高职位之一，魔宫最核心的议事堂被唐易一手把持，现在魔界议事堂的首座冯鸿运当年也只是在唐易手下打下手而已。
就连魔界本身暗线机构锁魂堂，也被唐易渗透。在掉马之前，她距离锁魂堂堂主之位也只差一步之遥，若非突发的温茂事件打断，国师大人很有可能将锁魂堂交给唐易，那么也就意味着将这个魔界交到一个仙界卧底手中。
更别说现存的几位魔君几乎是从小就被唐易教导，连四魔君厉沧随如今修鬼道都是被唐易指导，九魔君和七魔君极为爱戴唐易，饶是唐易叛变，至今为止也没人敢在两人面前说起来唐易叛变的事情，这些年来无人能破。
更何况，这几十年里，通过唐易之手布下的步步杀招，以及最令仙界得意的弑杀魔君，当场叛变，打击魔界，这在魔界生生引起翻天覆地的震动。
她做到了卧底的极致。
……
严扬凶戾的眸光渐渐弱了下来。
他的双手被束缚在身后，跪在唐易面前，此刻就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颓然瘫软。
想当初，唐易只身入锁魂堂换人，面不改色。他还挣扎什么呢？卧底届的顶级卧底就在自己面前，他越挣扎越无能。
“我没什么要说的了。”
严扬闭上眼睛，等待着焚焰军将他送到无上堂手中。
有一阵极为清淡的桃花香隐约，唐易的声音透着清冷，“戈星宇，他有什么最后的心愿，替他善后。”
戈星宇抱拳：“是！”
严扬霍然睁眼，抬头。
然而只看到一抹红色的背影。
一列焚焰军跟在她身后，说不出的风流恣意。
……
黑压压的战甲，漫天汹涌的杀气腾腾，隔着半座山头，都能感觉到冲天魔族煞气。
魔界的军队终于抵达了。
白云之上，唐易身姿挺拔，遥遥看着对岸，沉然不语。
焚焰军严阵以待，灵剑出鞘，纯白色灵气隐约乍现。
剑拔弩张。
从天上看去，地下一览无余。
唐易略微一扫，晒然一笑，“我说这次为什么魔界来的这么晚，原来是来了两个大人物。”
不仅魔界对于仙界知之甚详，仙界对于魔界亦然。
唐易与魔界打仗这么多年，对于双方兵力主将作战风格早就了如指掌，厉沧随修的是鬼道，一人可抵千军万马，所以他的军团是魔界势力人数最少的。
他的兵团，最厉害的是漫天遍野的枯骨与尸首。
这次大约魔界也得到了消息，对于前年来未现出倪端的混沌碎片势在必得，开拔稍迟，魔君大人竟然同时派了厉薄寒与厉沧随前来，可见对混沌碎片势在必得。
戈星宇：“既然厉沧随和厉薄寒带兵开拔，那么魔界防守怕是薄弱了。”
“出征仓促，厉薄寒常年镇守魔界边境，这次出征，估计是厉茂顶上，四大魔将派出补上空缺，内部防守必然疏漏，给他们捣个乱可以，让他们头疼，难。”
唐易摇了摇头，“罢了，无上堂那边自然有人操心，眼前的事情要紧。”
……
在焚焰军严阵以待的时候，魔界军团也在披坚执锐。
大军最前方，两个气势凌然的男人身着浓黑战甲，煞气纷涌。
厉薄寒抬头，眯眼：“是焚焰军。”
每个仙界军团的外表都有细微的不同，最让人闻风丧胆的是桃沐仙君的焚焰军与水云军。两个军团里，尤以焚焰军最为可怕。看着白色战甲上火红的纹路，焚焰军无疑。
厉沧随小眼睛瞬间瞪大了！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几十年唐易不是带儿子的吗，怎么又上阵，脑壳痛！”
千年间厉沧随跟唐易交手过无数次，败多胜少，唐易跟变态一样，越打越强，他后来每次跟仙界起冲突，都暗暗祈祷不要是唐易。
好不容易几十年前唐易鲜少上阵，这怎么又出来了？
“这次魔界对于混沌碎片势在必得，仙界也是如此，怕是有一场恶战。”
厉薄寒神色冷淡，眉目疏朗，“你要是怂，就直接回去，别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说完，他转身就走。
厉沧随：“！！！”
不知道要尊敬哥哥吗？
……
崇山峻岭，云雾缥缈。
隔着嘉阜天道的深坑，黑色战甲与白色战甲沉默而压抑地对恃。
等军团无声而严密地防守完毕，仙界与魔界的例行寒暄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