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是个不折不扣, 信奉着神明达特妮斯,贯彻自己野心的……魅魔信徒。
恶魔小姐踹了踹脸色青白的炎神信徒。作为神明的安格尔能嗅到, 他的灵魂已经所剩无几。
“好吧,我马上就去看看,结束得比我想象中快点……真是一帮废物。”她拉起自己半脱下的礼服, 熟练地挽起头发去勾后背的拉链, “为什么施魅惑术要脱衣服……总觉得,为了点情报给这些肮脏脆弱的东西看,实在不划算。”
“……安格尔?拉链卡住了, 过来帮我忙。”
她是个魅魔信徒。
尽管并未交付自己, 但向敌人展示自己某些裸|露的部位,搭配魅魔信徒的天赋施以蛊惑,用幻觉与言语引诱对方, 从而得到他们的臣服与灵魂力量——这种事,恶魔小姐从小便驾轻就熟。
她是个魅魔信徒, 所信奉的神明就是依靠放荡来收集力量。
安格尔走过去帮她拉礼服拉链。他发现这次恶魔小姐的衣服并没有被拉开多少,她大概只露出了锁骨。
她还在喋喋不休地吐槽:“……所以我才说啊,能因为一点隐私部位就丧失意志,脑子里充满黄色垃圾……这种雄性,我才不想选为祭品呢……说到底为什么要靠做那种事来宣布自己成年啊,目前为止,我还没找到过能坚持到我把上半身衣服脱完的家伙,他们真是脆弱又可悲……”
“如果你面对我脱掉上半身的衣服。”安格尔突然安静地说,“我也会丧失理智的。”
恶魔小姐噎住了。她暗暗咕哝了几句。
“什么?”
“……你和他们不一样。别拿你自己和那些蠢货比。”她扭头避开了安格尔的视线,“我不会利用你,也不会从你身上榨取什么利益。我永远不会用那种手段对付你的。”
安格尔沉默地替她拉好拉链。她的身体是很干净的,这点他很明白——然而,恶魔小姐本魔,从来把自己的身体当作一种施展魅术的武器。
她没让任何生物进行过后续的事,大抵只是单纯觉得,没有遇到那种利益丰厚的猎物,所以不值得吧。
“你被触碰了吗?”
恶魔小姐翻翻眼睛:“又来了……当然没有。”
“你触碰了他们吗?”
“没有,怎么可能。”
能有幸让她使出这种手段,看到自己身体一部分的生物们——都早已变成面色青白的干尸了。
每次他都要问这两个问题。真是固执。
恶魔小姐习以为常地等待第三句——“你是个女孩子,女孩子的身体是应该被珍惜的宝藏,而不是引诱敌人的武器。”
就像以往那样,她不耐烦地回答:“是啊,的确如此,如果我们生活在一个分外和平,战争级别顶多就是互相掷泥巴的扯淡年代。”
安格尔抿紧了嘴唇。第三句应该就是结束了,他们两个本应心照不宣。
但是——
“我不喜欢你这样做。”他认真地重复,“这不是值得骄傲的好事。”
“你已经成年了,这和以前那些大幅度叠加幻术的诱惑不同,成年之后的你再裸露出身体已经有了最基本的诱惑力,那根本不需要用幻术遮掩——”
“住嘴。”恶魔小姐露出了厌烦的表情,“我是个魅魔信徒,安格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说这话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小黑屋,走在通往宴会场的走廊上。恶魔小姐说这话时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卷发,一种与以前未成熟的她截然不同的妩媚气息显露出来,当然,还有——轻浮。
她从来不清楚自己有多大的魅力,而那样的手段有多大的风险。
安格尔移开了视线,但语气依旧十分强硬:“你不能这样下去。你很聪明,不需要学习其他信徒的修炼方式也能强大自己——”
“我是个魅魔信徒!”恶魔小姐烦躁地打断他,“药剂也好法阵也好都是这种手段的辅助品!你让我放弃魅惑术的修炼?你是想让我成为背弃达特妮斯大人的叛徒吗?”
白发属下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恶魔小姐回头看他,妥协般叹了口气:“安格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种小事情,别再说了,你把宴会出的事情报告给我——”
“这不是小事情。”安格尔抬起头,钴蓝色的眼睛第一次在恶魔小姐面前露出锋利,“这是扭曲的。这是不洁的。”
恶魔小姐被激怒了。
“我该死的——只是让了三个即将去死的蠢货看了我的锁骨!”她揪过他的衣领,“你却像只暴躁的动物一样嚷嚷到现在!”
“这不是小事情。我没有嚷嚷。”
对方的冷静与镇定让恶魔小姐怒火更加高涨:“哦,是吗,你没有嚷嚷——那等我举行成年礼的时候,当着所有信徒的面和一个陌生异性互相抚摸身体,你是不是要尖叫了?!”
安格尔的脸色就像吞了一口粪。
“不。你不能这么做。”他冰冷地说,“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哈,你要干什么?打晕我?把我绑起来,不许我去参加仪式?”
安格尔没有说话。恶魔小姐震怒的发现,对方的表情告诉自己——他的确就是这么打算的。
怒火烧断了她的理智线,恶魔小姐嘶声争辩的样子像极了一条毒蛇:“……原来你一直都不打算让我参加仪式?安格尔,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对我有所有权吗?还是要给我拴上狗链?”
安格尔往后退了几步。
“我没有。我不是那种意思,我只是……”
“我是神明达特妮斯的信徒!我的目标是为她夺取圣战的最终胜利!”恶魔小姐挥舞着手臂,礼服上佩戴的红蔷薇因为过于激动而掉到了地上,“利用所有可利用的东西,当然包括我的身体与灵魂——学习并继承达特妮斯大人的魅惑能力,强大自我,这是我这一辈子从出生起就追求的理想!”
“而实现它的方式,不过是和一些低等的家伙上床,然后杀死他们!为什么我不能这么做?!”
安格尔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臂。他此时的表情让愤怒的恶魔小姐瑟缩了一下。
“你不能。如果强大自我的方式是这种恶心的方法……我宁愿你一辈子弱小。”
“神明达特妮斯……既然她所教给你的,是这些肮脏的手段——”
圣战的倒影,神明【影子】森冷地宣布:“我不如杀了她。”
向一个狂信徒宣布要杀死她的神明,会得到什么?
得到她彻底失去理智的反扑。
“你怎么敢——”恶魔小姐惊怒交加地吼叫起来,“那是我信仰的神明!”
“那种行为不端的神明根本没有你付出一切的必要!”
“你不明白达特妮斯大人对我有多好——”
“我是不明白!”安格尔想起了当年那句轻蔑鄙夷的“虫子”,一向稳定的情绪也开始失控,“我所看到的,是她利用你的智慧去谋取自己的胜利!她赞赏你的药剂,应用你的法阵,向你发布那些害死同阵营神明的阴私任务,教你学会阴谋诡计,教你用自己的身体去魅惑她的敌人——她是在利用你!就像你利用那些蠢货!”
恶魔小姐被刺伤了。她忍不住的发抖——今天之前,她从未看过这么愤怒的安格尔。
她也从未得到对方锋利冷漠的对待——更别提斥责。
“……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她觉得对方简直无可理喻,本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情,为什么他甚至对自己用上了这么严厉的口气——
她以为安格尔是不同的。
安格尔不是那些尔虞我诈的信徒,不是对自己抱有厚望的长辈,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安格尔就是安格尔,她可以在他面前尽情发泄自己的情绪,大声抱怨看不过去的蠢货与无厘头的试炼,甩开礼仪在床上乱蹦,因为单纯的快乐而放松。
安格尔永远不会逼迫自己。他是个冷淡的面瘫,看不出什么情绪,比起“你要怎么做”的说教,他会毫不迟疑地陪着自己一起去做——哪怕那是概念里最疯狂的事情。
他们在达芙妮的后脑勺画鬼脸,偷光地里的菜拿进房间烧烤,在床上吃东西掉了一堆饼干屑,深更半夜在大厅放烟花,夏天的时候溜出宅邸在森林的小池塘里踩水……
那是安格尔啊。
那不是其他任何东西,那是安格尔,由她命名,独一无二,属于她自己的珍宝。
无论如何,恶魔小姐以为,他是绝对会支持自己所做的一切的。
“……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我的主人?我的丈夫?我的情人?”她委屈极了,绞尽脑汁地想着能戳伤对方的嘲讽,“你这种莫名其妙的独占欲简直就像个在画地盘的野兽!我告诉你,你是我捡来的野孩子,是我的仆人,我的属下,我的——我的宠物!仅此而已!”
“我做的事情,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权利反对!”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安格尔的表情看上去想掐死她,再掐死他自己。
“……我是你的宠物?没权利反对你不尊重自己的行为?”
恶魔小姐倔强地撇过头,盯着走廊外的小花园。那边的池塘看上去糟糕透顶。
大约过了一个世纪,安格尔开口。他也看着那边花园里糟糕透顶的池塘,面无表情。
“我想,我们双方都需要冷静一下。”他再次向后退了几步,直到淹没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我会消失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我不会再来找你。”
【十分钟后,宴会会场】
黛西娅正焦头烂额地寻找自家小姐,就看到后者从入口处匆匆跑了过来——发丝凌乱,眼睛通红,脸色苍白。
“小姐,谢天谢地,你在这里——你怎么啦?”
“我没事。”
恶魔小姐吸吸鼻子,压下软弱的哭腔:“告诉我宴会发生了什么,立刻。”
据说,最初是一位金色头发的小姐发出惊呼,指出宴会的某个角落里,出现了金色的雾气。然后仆人们纷纷前去查看,却淹没在雾气里,并出现了古怪的症状——
黛西娅心有余悸:“有的人出现了瘫痪,而有的人开始像疯狗那样去撕咬在场的宾客。”
“嗯,现在的情况如何?”
“已经大概控制住了,但情况很危险,控制住那帮仆人的信徒们也出现了或多或少的症状,蔓延波及整个会场只是迟早的事……因为不相信这种古怪的症状,在场的异教徒们都不愿意离开,他们强烈要求你出现,作出一个简短的说明。”
一帮蠢货。想趁着这危急关头压她一成?
恶魔小姐低咒一声:“那大概是什么药剂的雾气,我可以解决。黛西娅姐姐,麻烦你帮我再向宾客拖延一段时间,我去去就来——”
“等等!喂!你要小心——”
黛西娅眼睁睁看着恶魔小姐跑向了被金色雾气所笼罩的区域。
“奇怪。”
进入雾气中心的恶魔小姐第一时间捂住了口鼻,检查自己身体的变化——却并未发现任何的不适。
“无毒的药剂?究竟是什么作用……”
她停留在原地确认了片刻,发现自己既没有出现瘫痪的症状,也没有想撕咬生物的欲望。刚才与安格尔的争吵让恶魔小姐心烦意乱,此时抹了把脸,就直接向金色雾气的最深处走去,加快了脚步——
“呜呜呜……”
“我好害怕……我好难过……只有我一个……我一个……”
恶魔小姐摸索着墙壁,一路走进那个“雾气发源”的墙角。她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只除了一位蜷缩在墙角低泣的金发小姐。
“小姐?别害怕,别害怕,我来带你出去,这只是一起小事故。”
恶魔小姐伸手去拉她,后者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