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外面回来，外衣早就丢到洗衣机里去了，要是另外换一套，她还要又捯饬一下，经过刚才那么一场惊吓，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来打扮。反正刚才都被看光了，感觉她再怎么样，也都无所谓了。
明苑赤脚出去，见着白衣青年站在窗台前，家里的窗户都大开，风吹进来撩起他衣襟旁的衣髾。
凭虚御风，羽化升仙。
明苑满脑子里都是这句话。
她走过去，轻轻的叫他，“喂？”
男人眼眸动了动，转过来。视线落到了她的脚上。睡裙很长，直接到小腿那儿，洁白的腿和小巧的脚直接从裙摆里探出来。
看见她脚面直接踩在地上，他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
抬手起来，原本浴室门口东一只西一只的拖鞋，飞到了她的脚边。
“天凉，不要踩在地上，小心着凉。”
明苑刚才从空中掉到地上，就一路狂奔回去穿小内内了，至于拖鞋，恼羞成怒之下，还真没有顾上。
她早就过了娇羞少女的阶段，直接进入如狼似虎的女青年时代。她还真并不是多在意走光这事。她也曾经就套个小背心跑到小区外的水果店里称个西瓜什么的。
根本就不当回事。
但面前这人视若无睹，明苑失落的很，又恼羞成怒。
她有那么差么？
明苑哦了一声，把脚给套进去。
她和招待客人一样，让白衣青年去沙发上坐着，又给他开了电视。自己切了点冰西瓜还有其他的水果，和饮料一块放在他面前。
他似乎有些不习惯沙发，坐在那里总有些手脚无措的感觉。
明苑感觉找回点场子，直接坐在那里，“在我上辈子应该见过吧？”
“要不然你找我有事？”
齐霁不答，反而问起她，“刚才你放大悲咒干什么？幽魂最喜欢听这个，你在这里一放，四处游荡的游魂就会到你这里来。它们没有听够是不会离开的，原本你就阳气不足，若是游魂徘徊不去，阴气侵体，到时候可就遭了。”
明苑听了嘴微微张大，“我、我不懂这个的！”
她的确是不懂，自己辛辛苦苦去庙里和道观，结果被大师和道长一起教育科学价值观，神棍这玩意儿十个里头有九个都是骗人的，而且剩下的那个还得有人脉才能知道在哪儿。她也只有靠自己上网搜了。
“不懂你还乱来？”他声音柔和，如同淙淙流水，可听出里头的责怪。
他一手挽过广袖，自然一派的风华气度。
明苑看了他一眼，“我那不是为了超度你吗？”
随便给自己洗个柚子水去去晦气。毕竟她知道见鬼这事儿，正常人遇不上，传说中只有气运不太好的才会遇上。
所以她才会去找专业人士，寻求帮助。
齐霁的脸色顿时古怪的厉害，他望着明苑，神情里满是不可思议，“超度我？”
明苑点点头，“是啊，你们不是都想要被超度，然后可以投胎么？”
她对这些知道的不多，有限的全都是不懂事时候看的那些灵异小说。
只晓得孤魂野鬼最喜欢的就是超度了。她感觉到自己喜欢他，对个男鬼一见钟情，她也没办法。只能把他给送走，从此之后，他去他的轮回，她过她的平常日子。
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遇见这种事，她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幻觉了，在确定自己不是幻觉之后，就想着把人给送走。
这样对谁都好。
“所以我才去找大师找道长，就是为了超度你啊。就只是没想到我这里的和尚和道士不接这个业务。”
明苑说着对他笑。
齐霁眉梢微挑，“我何时说过我要被超度了？”
明苑听出他这话里的不高兴意思，嘴动了动，对上他的眼睛，顿时脖子一缩，期期艾艾的，“难道不是？”
难道网上搜来的说的都不对？
齐霁心里泛起点无奈，他看过去，见着她正好看过来，接触到他投过去的目光又小心的收回来。她坐在那里，有点手脚无措。
“可是我看到的，都是说像你这种存在好久的……，”明苑默默的把老鬼这两个吞到喉咙里，“都是要超度的，这样才能往生极乐。”
她这话吞吞吐吐说完，就听到坐在对面的白衣青年开口。
“我不是鬼。”
明苑猛地抬头，她看着他，“不是？”
齐霁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她双眼不说纯净的可以清澈见底，比她还是妖女的时候，却还要澈净的多，即使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看上一眼，也能一眼看到底。
她原来是这个样子么？
没了魔门妖女和正道弟子的身份，她只是她自己而已。
齐霁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她才是最真的她。
他抬头仔细的打量她，她素面朝天，湿漉漉的长发只是稍作擦拭，全数披在肩头。显出几分的随意自在和蛊惑来。
因为他的随意，也知道他不会出手伤人，明苑很明显的放松下来，她一只手撑在膝盖支撑着下巴，打量他，“不是鬼啊。”
“鬼不是我这样子。”齐霁眼里突然露出认真，“如果你先看的话，这里还有一个没来得及离开的游魂。似乎也在这里呆了很久了，你要是想看，我可以让它现出身形。”
说着他抬手出来，两指并拢竟然还真的要让她看见的样子。
“别！”明苑顾不得什么客气不客气了，直接站起来，俯身去抓住他的手腕。
她笑的有几分勉强，“有话好好说，不要一言不合就……”
就让她看鬼。
明苑回想起刚才那个如蛇一样的冰冷触感，到现在还有些腿软。又怕又恶心。
家里爸妈都不在，就她一个人在，要是真的看到那个东西，她恐怕就要真夺门而出。家里都不敢呆了。
白衣青年仰头看她，眼里带着一股无辜，他看了她一会，脸上看起来越发的温软。这样子看起来，倒是显得是她各种无理取闹了。
他的体温偏低，在这个天里头触碰恰好。
“一言不合就什么？”他望着她，脸上满是疑问。
他说着，眼睛看向自己被握住的手腕。
明苑一下松开，“别给我看那个。”
“你不是鬼的话，你是什么呀？”明苑说着，又小心的靠近。
他无害又俊美的外表，温润的嗓音，让明苑卸掉了警惕心。
她感觉到他绝对不会害她。
“你觉得我是什么？”他含笑看她，不答反问。
明苑一下没话可说，她原先以为他是个鬼，还想着超度他，两人挥挥手继续各过自己的日子去。但他不是。
齐霁坐在那里，看着她坐在那里满脸纠结。
这是以前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的，魔门妖女张扬肆意，她不会有片刻的犹豫，哪怕眼前的情形容不得她有任何的思考，她也会以本能的反应来应对。她做正道弟子的时候，乖乖巧巧，循规滔距，留给他的，从来都是乖巧懂事。
齐霁发现她的另外一面，心下觉得或许她记不得是最好的。
“该不是什么成精吧？”过了小会，明苑迟疑道。
齐霁略有些快的眨了眨眼，明苑咦了一声，“难道我说的不对？”
齐霁先是一愣，而后失笑。
“那你说说，是什么成精？”
明苑上上下下的把齐霁好好的打量了好几遍，“你看上去，仙里仙气的。”
“难不成是人参？”明苑问。
她这么一说，一直端坐在那里的人先是怔松，旋即莞尔一笑，刹那间清风朗月，她忍不住捂住胸口，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跳的又快了些。
“人参？”他明亮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揶揄，“我难道看起来很补么？”
“你看起来仙气飘飘的，我也就想到人参精了。”明苑没说她小时候看电视，见着人参精都是白白胖胖慈眉善目。面前这个人自然是不像的，可要好看多了。
“难不成你是狐狸精吗？”明苑说着开玩笑的往他身上看。
她看出来了，这个人对她其实很放纵，只要不失大雅，开点小玩笑，肯定没什么的。
齐霁见她好奇的打量，察觉到她的蠢蠢欲动，“你这猜测，半对，半不对。”
他浅笑摇头，风姿越发卓越动人，他和四周格格不入，却又协调的很。
明苑啊了一声，“半对半不对？”
“哪里不对？”
面对她的疑惑，白衣青年只是笑望她，却没有任何为她答疑解惑的意思。
明苑下刻就反应过来，“仙里仙气？”
齐霁但笑不语。
明苑的脸色有些奇怪，“你……”
“你是神仙？”明苑感觉这段时间自己的三观都已经碎成渣了。
“那你找我干什么？”明苑脑子里又开始胡诌，记忆深处那些看过的各种狗血小说一个劲往外面跳，脑子活跃得连她都觉得头痛。
齐霁看她，他眉目垂下，别有一番清隽，“我来寻你兑现诺言。”
明苑坐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到底是什么诺言？
“你曾经答应我一些事，但是你却没有履行，所以我过来问你要。”
明苑浑身僵硬，她很不自在的搓搓手。
她以为是虐恋情深，结果人家是来要债的。
“我答应了你事？是我前生的么？”明苑踢开脑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赖账，“可是我都不记得了，而且前生的事，前生就过了，我今生就是不一样的认了，做不得数的！”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了，那就自然算是上辈子的事，还问她要债，她会满头懵。
她做好了面前的人大发雷霆的准备，结果过了好会她都没有见到他有动静，甚至连嘴边的笑都没有改变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