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会儿,饮溪以为这一茬便过去了,又听他说:“左右今日事少,我再陪你去一趟,顺道瞧瞧平笙公主的猫,配的不配的上我的猫。”
饮溪心中一惊,惊慌之下不知道说什么好,瑟瑟抱起小白道:“小白是我的猫,不是你的。”
封戎收回手,按着她躺在床上休息:“你的便是我的。”
饮溪从未见过他这般不讲道理的时候,急的要爬起来,极为认真的纠正:“不行!我的便是我的!”
封戎按在她肩膀的手稍稍用力,将她定在床上。她不经意对上他的脸,在那双黑眸中没有见到往日里常见的笑意,不知怎的,她喏喏砸了咂嘴,又躺回去了。
此后,他果真如言没有离开寝殿半步。酉时一过,用罢晚膳,携她摆驾栖鸾宫。
栖鸾宫众人均是猝不及防,尤属那在**乡中寻欢作乐的三皇子,听到宫人传报皇帝来了,酒都醒了大半,驱散了姬妾,率先便迎出去。
他衣襟还散着大半,袒露出胸膛,身上酒气熏天,对着銮驾摇摇晃晃一拜:“陛下金安。”
封戎蹙眉,对着身边的饮溪道:“闭眼。”
饮溪乖乖闭上眼,却引得了三皇子注意。上一次在议政厅匆匆一瞥,三皇子只知她身形窈窕,正脸却是没有看到的。今日一看,简直惊为天人,看的神儿都回不来了,呆呆的盯着饮溪。
封戎眼底生了戾气,道:“三皇子在看什么?”
他身边从燕国带来的下人见三皇子不要命的盯着皇帝的女人看,吓得魂儿都跑了,想到燕王叮嘱,使劲咳了一声。
那三皇子回过神儿来,他喝的太多了,早已没了神志,憨笑两声:“我看陛下当真好福气,后宫佳丽有如神仙妃子,届时再添上我皇妹,当真是叫神仙也羡慕。”
封戎眼中戾气越深,再没一点敷衍的耐心:“三皇子醉了,送他回去。”
下人们生怕他再说出不像样的话,也顾不上规矩,急忙便架着他往回拖,那三皇子一边回去,一边仍在扭头往饮溪这边看。
饮溪听到封戎似是吸了一口气,乖乖巧巧出声:“我是否可以睁眼了?”什么都看不到好奇怪。
“可以了。”他暂且忍下胸中那股狂暴的怒意,开口。
銮驾停在了院内,平笙公主方姗姗来迟,似是才得了消息,匆匆而来。
盈盈一拜,形容有一种娇弱的美:“平笙见过陛下。”
不知为何,饮溪觉得今日的平笙公主与她上次见过的略有不同,眉眼间有些许娇羞之意,唇瓣殷红,五官又浓艳了些。
饮溪抱着猫站在封戎一点的位置,余光瞥到许久未见的萧嬷嬷,开心的扬了扬眉,冲着嬷嬷挥手,嬷嬷神情颇为严肃,见她看过来,倒是温和的笑了。
“平身。”封戎抬手,忽然将饮溪的手握住,径自往她之前所住的主殿中走:“朕的饮溪养了一只猫,听闻公主也有一只猫,便想着许它们作伴,是以来看看。”
平笙公主不察二人竟为此事而来,眸中一闪而过讶然,不过很快便带上了笑意:“汤圆随我远离家乡,也是十分孤单,若有旁的猫能与它作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栖鸾宫的宫人随侍左右,听闻这公主所说的话,萧嬷嬷抬头,若有所思瞥了一眼。
封戎又捏了捏饮溪的手:“饮溪晌午来过一次,不巧,碰上公主不在宫里。”
平笙公主抬眸,略有惊讶:“果真如此?”她看向身旁的婢女:“姑娘前来寻我,此事怎不告知与我?”
婢女也是一头雾水:“回公主,奴婢并未见饮溪姑娘来过。”
封戎薄唇抿成线,饮溪迅速瞟一眼,心中一紧,慌乱的眼神四处撞,撞到一旁,恰好与萧嬷嬷对上。
萧嬷嬷深深看了过来,不及她再编个借口补上之前的洞,就见萧嬷嬷俯身道:“回陛下的话,回公主的话,晌午姑娘确然是来过的,是奴婢告知姑娘公主不在。后日里忙碌三殿下的宴席,还未来得及将此事告知公主,请公主恕罪。”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声调稳当。
封戎面无表情看着萧嬷嬷的身影,忽的笑了:“如此紧张做什么,左右不是大事。”他开口,语调不知为何慢下来:“下一次,主子有事,可要记得及时回禀。”
萧嬷嬷道了一声是,又回到一旁站着。
殿内气氛显然不对,平笙不着痕迹来回打量一番。皇帝依旧辨不出喜怒,饮溪却神情奇怪,一个劲儿往萧嬷嬷处瞥。
只是为了给猫寻个伴儿?平笙心中一声冷笑,着实不信大胤龙椅上这一位,肯有如此闲情雅致。
作者有话要说: 饮溪:你还凶我?还要杀我的宫女?来来来一起杀了吧!省的以后惹你心烦。
封戎(很慌):不是,你听我说。
饮溪:不听,给仙爬!
封戎:爬了就听吗?
九九:?儿子你身为皇帝的尊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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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汤圆被宫女抱出来了, 平笙将猫接过,抬手抚它长毛。
“汤圆有些认生, 许要与姑娘的猫相处一段时日才行。”
饮溪方才躲过一劫,心跳不休, 有点庆幸还有点小雀跃, 也学着她的模样摸起了小白的长毛:“好说好说。”
平笙公主有意打个头与她攀谈,说乐一般:“汤圆前些时候不知去何处玩了, 回来时尾巴上的毛掉了不少, 不如平日好看, 它倒似个人一样, 许是听到宫女们议论, 竟然缩在屋内好几日不出门呢。”说着轻轻捏了捏汤圆的耳朵:“也是个爱美的。”
说到这掉毛, 饮溪心头又冒出心虚来,想到前几日抓到的一手毛, 对上那小汤圆的眼睛,便多几分愧疚,一愧疚,便要做些掩盖心虚之事, 是以抱着小白一顿揉搓, 直搓的小白奋起反抗, 嚎着小奶音便伸出了小利爪。
封戎余光瞥到,蹙眉,一把捏住小白脖颈,丢去一旁给宫人处理。
这一番动作, 折腾的饮溪衣袖也不知何时搓起。封戎看到她手臂上三道已经淡下去的红痕,眸光一暗。
众人各怀心思,平笙公主也意欲多说几句。谁知那汤圆原本还好好的,慵懒的躺在主人怀中,甩着毛绒绒的尾巴,一见到饮溪,喵喵凄厉嗷了两嗓子,骤然便跳起来,逃命一般挣脱平笙的手,撒开爪子便往背对着她们的方向跑。
饮溪装作无事发生一般侧了侧头,哈哈干笑两声:“诚然汤圆是个有个性的猫,有个性……”
宫人跟着去追了,就听封戎沉声开口:“既然今日公主的猫不乐意,那就暂且先作罢吧,此事往后再提。”
说着便起身,率先往銮驾方向走去。
饮溪也跟着急急站起来,一头雾水,只觉他今日似乎分外的闲,也不知来这一趟做什么。
平笙公主起身行礼,温婉一笑,对着饮溪道:“我初来大胤,没有什么熟识之人,更是没有闺中密友。第一次见姑娘便心生好感,更感谢姑娘助我寻猫,我见姑娘与我年岁相当,若不嫌弃,可时常来这里走动,也好做个伴。”
前头听着还好,听到那一句“年岁相当”,饮溪忍不住了:“实则也并不相当。”她的年纪放在天上没得看,可放在凡间,给这公主做老祖宗都是占了便宜呢。
公主又笑,没有说什么。
饮溪又提着裙摆疾走两步,去追前面那人了。路过一旁低着头的萧嬷嬷时,她脚步慢下来,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一句:“谢谢嬷嬷。”
萧嬷嬷恍若未闻,欠身,恭敬送她离开。
平笙公主的婢女在一旁,目送饮溪离去的背影,小声附在她耳边鄙夷道:“这女子毫无礼仪,连走路都这般不稳当,哪里有个闺秀的模样?若放在大燕,就凭她,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公主的尊容,如今不过以色侍人,连个名分都没有,却也敢这样怠慢您了,当真可笑!”
平笙公主蹙了蹙眉,看着前方的人,没有出声。
……
饮溪先一步上了銮驾,封戎淡扫她一眼:“忽然想起有些事,你先走,我与公主说几句,很快出来。”
饮溪一摸鼻尖,眼珠滴溜溜的转,点了点头。
徐公公一挥拂尘,示意太监们起轿,那轿子便稳当架起,往殿外走去。
封戎一手负后,平静看着她出了殿门,面色骤然就沉下来,转身,看向还候在远处的平笙公主,朗声道:“朕有几句话要与公主说,还请移步。”
平笙公主悄然嗤笑一声,一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便顾自往自己的偏殿走。
才泡好了从大胤带来的茶,一脸柔意的要亲自为皇帝送过去,便见殿门已被不知从哪里来的黑衣禁卫闭上。
而那颀长冷峻的男子面上一丝笑意也无,并未再踏上前一步。
平笙公主动作顿了顿,依旧笑着走过去:“请陛下尝尝我们大胤的春茶,一年——”
话未说完,脖颈间便卡上了一只手。
身后宫女们一阵惊呼,禁卫的刀已架在她们脖子上。
封戎阴着脸,眼底透着十二分厌恶:“你和你那个废物兄长在打什么主意,朕心里都清楚。今日留你一条命,不过是见饮溪对你还算喜欢。这些话朕只说一次,你记好了,好好做一条狗,若你胆敢再打她的主意,朕便是屠尽你大燕所有人,也不会眨一下眼。”
那捏着她脖子的手收紧,平笙出不上气,精致的面容憋到青紫扭曲,脚尖着地。茶盘早已摔在地上,湿热茶水泼溅在裙摆上,她惊骇挣扎。
眼见她眼白不断上翻,封戎收回手,平笙捂着脖子狼狈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徐公公双手捧上一块白色的丝帕,他擦了擦手,又扔回去。
封戎浅浅一个吐息,眸中戾意散开些许。
他说完了话,不再多停留一刻,跨步出了偏殿,蹙眉吩咐徐德安:“她住过的院子,谁允他们住进来,小事都做不好,朕养你们吃干饭!?重新安排,免了脏了地方!”
徐德安俯身称是。
*
那日过后,又过了几日安生日子。中秋到了,宫里张灯结彩起来,过节的气氛日渐浓厚。
饮溪手臂上被汤圆抓出的抓痕最终还是让封戎发现了,他没有问什么,只是每日里亲自为她上药。
如风依旧没有消息,他给的传音符饮溪装了一颗在身上以备用,剩下的便藏在了床榻之下。
直到中秋节的前一日傍晚,西边天色渐暗,只余最后一层艳橘色霞光染透了一片天。
她在宫中玩了一日,甩着一段路边捡的长枝蹦跳着回太清殿。
长道上不知何时已没了人影,竟是一个宫人也无。已经入了初秋,太阳西沉,晚风便有些凉。饮溪察觉不到凡间冷暖,可是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阴寒。
再抬眼,不远处的树下莫名便多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黑漆漆的,饮溪纳罕自己瞧不请她的面容,却知晓那人是在看着她的,抑或说,等着她。
她脚步慢下来,一步步走过去,眼含疑惑。
走近了,终于看清了。
天边刮来一道长风,斜穿过饮溪身体。那个人形的东西站在树下,一如几月之前那般,冲她微微笑着,面容僵硬,眼珠中黑黝黝,没有情绪。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她一开口,声音仿佛从幽谷中传来,四面八方都有。
饮溪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心中忽生感慨。
“原来你没有魂飞魄散啊!”
眼前的人形东西正是春枝,那个随着她回了太清殿,被封戎身上的龙灵一口吞掉的死魂。
那只龙虽笨,身上的天罡正气却极为霸道,饮溪只当那日她便魂飞魄散了,谁知竟然还能活到今日!
自然,也只是勉强还留下些许残魄而已。
她已然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脸只剩下半张,从鼻梁处开始,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撕裂了一般,硬生生扯下半张面皮,裂口处滴答滴答流着黑血。因嘴唇只剩了一半,却还在对着她笑,是以显得极为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