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阴瞄了梵音一眼,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神秘兮兮冲梵音招招手,示意她凑近几分。可能是熊猫眼的缘故,梵音觉得烛阴现在做出任何神情都格外喜感。
她听话凑过去几分。
烛阴四下瞄了一眼,确定辞镜没在附近,才对梵音道:“死狐狸他病了,治不好,发脾气了。”
梵音以为是辞镜的伤到了药石无用的地步,心口还沉了沉:“他身上伤势这么严重?”
烛阴咬着牙说:“不是,他不举!”
梵音:“哈?”
烛阴赶紧把食指放到唇边,示意梵音禁声。
梵音也感觉这个话题有点太过敏感,赶紧闭紧嘴巴。
烛阴压低了嗓音道:“他正为这事发脾气,你别去他跟前提起。”
梵音心说我又不傻,她赶紧点了点头。
烛阴以往生泉那边需要个人看着为由,把梵音打发走后,才从纳戒里掏出一面金灿灿的镜子。他把镜子用灵力悬在空中后,又掏出药膏来一点点往自己青黑的熊猫眼上抹。
“呱哇~”笼子里的金乌叫了一声。
烛阴瞪它一眼:“本尊都帮他到那地步了,他不感谢本尊也就罢了,还对本尊动手,死狐狸不是不举是什么?”
“呱哇?”金乌歪了歪脑袋。
*
辞镜生平第一次做春.梦,梦里的人还是梵音,他去冥河泡一泡后冷静了不少,也回过味来是烛阴搞的鬼。
把烛阴痛扁一顿后,他还是不太敢见梵音。
一直是能绕路就绕路,绕不开,他也是寒着一张脸,目不斜视从梵音身边走过去。
这天要以引魂草做媒介,入女魃的幻境把她带出来,他才出现在了梵音跟前。
出乎意料的,梵音看他的目光里没有疑惑和不解或是委屈,反而是一派“我理解你,我都懂”的同情和惋惜。
辞镜:?
见鬼的,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辞镜想通过血契去感应梵音内心的想法,却发现自己探出去的那股灵识被什么挡住了。
他眉峰蹙了蹙,从梵音修为升至元婴后,他就隐隐感觉自己看不到梵音内心的想法。后来她吸收了上清雪镜的半数灵力,许是元婴修为稳固了许多,辞镜现在是完全感知不到梵音的内心想法了。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懒散靠着烛阴修复后的玉树立在一旁,随手摘了朵玉树上开出的冰凌花在手中把玩。
“这是建木幻境,你进幻境后不能把她强行带出来,只有她自己不想留在幻境了,肯跟你出来,你才能把她带出来。”烛阴叮嘱梵音,难得一脸正经。
“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但幻境里的时间跟外面是不同的,届时本尊给你一串珠子,那串珠子变暗了,就说明是时间到了。若是带不回来她,你须得在珠子完全变暗前念这道符咒,你的魂魄才能安然从她所处的建木幻境中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烛阴手上已经出现一串红色的珊瑚珠。
梵音自己也在建木幻境中待过,明白说烛阴说的需要让女魃自愿离开那个幻境是什么意思。
幻境里都是自己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舍弃那些,委实是不易。
她点了点头,准备伸手去接那串珊瑚珠,烛阴却迟迟没给她,又嘱咐了一句:“进入幻境要心无杂念,你若让幻境感应到你心中所念,你自己也会陷入幻境中。”
他这话落下,一道清冷的嗓音便响起:“本座同她前去。”
其实有辞镜在,梵音是心安不少的,但是一想到辞镜还有伤在身,又怕他出事,道:“你身上的伤……”
“是魂魄进幻境。”辞镜打断她的话,眼眸半抬,纤长的睫羽扫出一片妖治,偏偏那双暗红的眸子看人时又是冷冷的。
辞镜的决定倒是让烛阴意外,他想了想:“也行,你同去本尊还放心些,省的又医死一个坏本尊招牌,几千年都没人找本尊看病了……”
梵音:“……”
她突然忐忑烛阴的医术。
烛阴拿出的引魂草有点像兰草的模样,不过叶子上布满了银白色的裂纹。引魂草中心长出的花蕊有一寸长,仿佛是一柱香。
烛阴用火精点燃引魂草的花蕊后,花蕊慢慢燃烧,升起了淡紫色的烟。烛阴把引魂草放到了女魃脑袋旁边。
他看向辞镜:“可以了。”
辞镜盘腿坐下,眼眸瞌上后,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梵音眨巴眨巴眼,没弄懂这是什么情况。
她默默看向烛阴,烛阴不解地看着她:“你还愣着作甚?元神出窍啊?”
梵音:“我不会。”
烛阴:“……”
忘了这里还有个不会元神出窍的小凡修。
他喝了一声:“辞镜,你给我回来把人带上!”
作者有话要说: 弄丢了媳妇儿,该罚!
第18章
原本闭目的辞镜掀开眸子,梵音以为又会看到他一脸嫌弃,然而没有,辞镜只是平静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不知为何,总带着一丝凉意,梵音跟他交握的那只手有点战栗。
辞镜以为她是害怕,指尖微微用力,仿佛是安抚,问了句:“好了?”
他问的应该是准备好了没,梵音赶紧点点头。
她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把自己往上托,跟着整个身体就一轻。
梵音低头去看,发现自己是坐在原地的,辞镜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起风了,琼花被吹散一地,她望着二人交握的手,神情有一瞬间怔愣。
“走了。”清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梵音回头,只见辞镜已经率先走进了引魂草燃烧升起的那片紫色烟雾里。
她赶紧飘着跟了上去。
接触到紫烟的瞬间,梵音感觉自己原本轻盈的身体变重,又有实体的感觉了。
眼前不再是上清雪镜的景色,而是一片青葱的碧绿,林荫间高低错落矗立着一座座茅草屋。
远处的田地间有穿着短褐布衣的农人在耕作,近处的集市上,不少贩卖瓜果蔬菜的小贩正在吆喝着嗓子叫卖,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每个赶集的人都把自己装满了瓜果的篮子高举过肩头,满脸笑容。
女魃心中所渴望着的世界,竟是这样的么?
辞镜毕竟是活在远古的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哪里,他道:“此乃上古时期的鹿州。”
见梵音还是一脸迷惑,他多解释了句:“鹿州是黄帝管辖的地界,女魃的封地。”
梵音赶紧点了点头表示长知识了。
她跟辞镜的容貌都太过出色,衣着服饰也跟当地人不太一样,已经有不少人在打量他们。
“买荔枝吗?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荔枝!”一个扎着包子双髻的小姑娘将手中装满荔枝的竹篮举过头顶,眼巴巴望着梵音。
对着那么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梵音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刚想掏出仙晶买一点,但是想到这是上古时期,仙晶不知道能不能用,尴尬道:“那个……我们是今日刚来鹿州的……”
“没钱”二字还没说出口,辞镜突然道:“拿一把。”
梵音诧异望过去,就见辞镜面不改色的递给了小姑娘一个五彩斑斓的海螺。
小姑娘瞬间眼都亮了,忙从篮子里拿出两把捆好的荔枝递给梵音,接过海螺后捧到耳边听了听,这才一脸兴奋对辞镜说了声谢谢。
梵音捧着两大把荔枝有点呆:“远古时期是用海螺换物的么?”
辞镜言:“只有鹿州才是如此。”
知道梵音肯定不懂其中缘由,这次他倒是极为自觉的解释道:“鹿州人喜欢听美妙的声音,海螺里有深海鲛人唱歌时存下来的歌声,对他们而言是宝物。”
“这里可真是个世外仙境。”梵音不由得叹道。
辞镜嗓音里多了一丝凉薄:“鹿州在黄帝跟蚩尤大战时,被移为了平地。”
先前还甜津津的荔枝,吃在嘴里突然变得没那么甜了。
仿佛是察觉到梵音的情绪波动,辞镜瞥她一眼:“都是些发生在远古的陈年旧事。”
梵音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这里只是一个女魃不愿意走出来的幻境,真正的鹿州,早在远古时期就覆灭了。
她便是惋惜,也做不了什么。
“蚩尤部队时常会来犯,鹿州到冀州一带都修建了长城,女魃是鹿州的守护神,眼下应该在长城那边。”对这一段历史,辞镜比梵音清楚。
二人很快就倒了鹿州城楼,城楼是用黑玄石修起来的,每一块石头都有上万斤重,远远望着仿佛是一条盘曲的黑龙,威严凛然。
长城之上每隔五百米设置了防御屏障,琉璃一样的光幕笼罩着整片黑长城所在的天幕,组成一个坚不可摧的防御结界。
城楼守卫是个大块头,见他们靠近便用长矛驱赶:“回内城去,不得靠近外城城墙。”
梵音道:“我们是来找女魃的。”
守卫用铜铃一般的眼睛瞪着梵音道:“寻献大人何事?”
黄帝子女无数,女魃被赐名为献。
不过随着万年前女魃被除去神籍,驱逐至赤水,知道这个名字的便少之又少了。
梵音眼尖的看见守卫身后的城墙告示处张贴着广纳贤人能士的告示,便道:“我等想投入献大人麾下,为献大人效力。”
守卫狐疑打量他们两眼:“你们一个二个弱不经风的,瞎凑什么热闹!蚩尤大军个个半人半兽,凶蛮无比,两军开战,你们这样的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远古时期强者是至强,但毫无灵力的弱者更多。
五帝各是一支神族的分支,他们管辖的地界,居住着不少需要神族庇护的普通凡人。
辞镜没说话,脚下燃起了红莲业火。
守卫骇得后退一步,态度瞬间恭敬起来:“你们也是前来相助的神族?先前是小人冒犯了,献大人正和应龙大人在城楼上修补防御结界,二位上城楼便能见到。”
辞镜这样的妖是不会屈尊给一个小小守卫说谢谢的,梵音谢过守卫后,跟辞镜一起爬上了城楼。
她们在城楼下的时候,还是个艳阳天,一上城楼,不知怎的就下起了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