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静攥紧拳头,双眸赤红,像是下一刻就要冲出去大杀特杀一样。
但理智仍是挽救了疯狂边缘的她,她努力平复下心中的焦躁,认真思索这十年来难得得到的重要线索,“不,不是他,祝斐性格冲动鲁莽,幕后黑手行事周密;祝斐在凌霄仙宗并不很受看重,又无家族,调动不了那么庞大的势力;若只是祝斐,宗门不会为他遮掩……不是他,他只是一个马前卒!”
“那会是谁?”
她仔细搜寻着记忆,“祝斐……是了,清扬师姐提起过一次,他生性风流,极好女色,自诩多情种……”
不等想出个所以然来,左丘静心中忽地警铃大作,察觉不妙,也顾不得掩饰,强制中断了与参天古木的融合,往身上拍了一道符箓,飞身而退。
“轰!”
枝叶崩散,木屑飞散,即便左丘静提前察觉到了,也依旧不免被这毫不留情的一招轰飞,内腑受创,喷出一口血来。
但她没有丝毫停顿,长年来的追杀让她明白只要哪怕停顿一息,那些蝗虫便会一拥而上将她吞噬……
借着被轰飞的力道,她强行运功,驾起遁光飞快逃遁。
刚刚那一瞬间,她已经看清楚了,来人不止祝斐与那群杀手,还有几个凌霄仙宗的弟子,这些人单打独斗她毫不畏惧,然而此时唯有暂避锋芒。
祝斐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不是美男子,也没资格自称风流多情种呀,只能叫渣男——他轻轻摇着扇子,看着左丘静逃远,却并不急切,而是微微眯起眼,回味着方才那惊鸿一瞥。
左丘静,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
见过左丘静,他顿时觉得自己的那些侍妾炉鼎都不过只是些庸脂俗粉,已不能再看一眼。
“啪!”
合上折扇,他指着左丘静逃离的方向,眉眼含笑,“走,抓住她!”
左丘静身受重伤,而祝斐一行又有着更快的飞行法宝,不多时便在一处竹林截住了她。
“砰!”
左丘静被一掌从空中拍落,跌在地上,五脏六腑痛若刀绞,然而她咬紧了牙关,生生将到了口中的血逼回去——她才不要让这群无耻之徒看了笑话!
祝斐飘然落地,自以为潇洒不凡,还露出个关切的笑容,好像刚才那毫不留情的一掌不是他打的一般,“左丘仙子,幸会!”
因为楚云真君迟迟未曾出关的缘故,左丘静至今仍没有道号。
左丘静冷漠地扫了他一眼,讥讽道:“幸会?是我流年不利才对。”
祝斐既然是个风流多情之人,当然也有着渣男必不可少的厚脸皮,丝毫不将左丘静的讽刺放在心上,悠悠朝她走来,道:“左丘道友难道没有看过话本么?唯美的爱情总会有不那么循规蹈矩的开头,我现在只不过是开个头,等以后,说不定你还会感谢我呢!”
“你!休!想!”
左丘静岂会听不出他话中意思,怒火中烧,恨不能生啖其肉,“凌霄仙宗亦是堂堂正道大宗,怎会有你这等无耻之徒!”
“男欢女爱,本是天道,有何无耻之处?”祝斐已经走到左丘静身边,一道符箓将她捆住,就要伸手将人抱起,“等你我成了好事,我还要上九玄仙宗提亲呢!”
“你还是去地府提亲吧!”
一道剑光亮起,祝斐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视野突然变了,他看见左丘静那犹带怒容的脸上浮现出惊愕之色,看见带来的人齐齐张大了口一脸不可置信,看见了一具缓缓扑倒的无头尸体,看见了……一个缓缓收剑的少年!
他,他……他陨落了?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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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正道之衰
竹林之中,一片死寂。
祝斐的狗腿子们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家主子被一招从天而降的剑法剁成两截,这死得也太随意了点吧,好歹留句遗言……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什么时候来的?这人怎么敢就这么杀了祝师兄?
墨天微扫了一眼扑街的尸体,鲜血从碗大的伤口处汩汩流出,很快便染红了地面,她嫌恶地皱了皱眉,走远了一点,视线从左丘静身上一掠而过,最终定格在这一群下巴还没合上的渣渣身上。
冷酷的眼神并不带丝毫杀意,但却让这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无比统一地后退几步,不敢与之对视。
声音中带着难掩的惊惧,有人颤抖着说道:“……你,你是何人,竟敢!竟敢杀我凌霄仙宗……弟子……”
墨天微轻蔑一笑,“哪里来的无耻之徒,也敢冒充凌霄仙宗弟子,真真是胆大包天!”
“什么冒充!祝师兄本就是凌霄仙宗弟子,济青真君爱徒!你可知你……”
领头之人的话没说完,因为旁边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回头一看,便见那人已是冷汗涔涔,战战兢兢地说道:“他……他是……”
“他是什么?!”领头之人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他是剑宗真传,墨景纯!”那人脸色煞白,“他师尊是……明泽真君……”
领头之人脸色同样刷地变了,他怎么会没听过明泽真君的名声,想当年济青真君还被明泽真君揍过,据说若不是凌霄仙宗其他真君及时赶到,济青真君恐怕性命堪忧……
他对祝斐没多大好感,这时候站出来的原因很简单,他总得讨个交代,回去向真君复命——在众人都怂了的时候他勇敢地为惨死的师兄讨公道,说不定真君会因此对他生出几分好感,将他从记名弟子提拔成亲传弟子……
然而这时候,他意识到失策了,虽然这人对他们没有杀意,但……不代表他不会回去和明泽真君叨叨几句济青真君的坏话呀!
要是真君又被明泽真君揍了……
墨天微才不知道他们有着怎样复杂的心理活动,顺手一剑过去将困住左丘静的符箓揭了,问道:“有丹药的吧?”
左丘静擦去唇角的血痕,苍白着脸笑了笑,“多谢景纯道友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谈不上,只是见不得有人错把下流当风流。”墨天微想到祝斐那副恶心的嘴脸,又是忍不住皱了皱眉,“没看见倒也罢了,看见了……我却是容不得的。”
不等左丘静再说什么,她又看向那群安静如鸡的狗腿子们,“至于你们……”
狗腿子们又下意识地再退了三步,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
墨天微道:“滚吧!”
虽然这话里的羞辱意味极浓,但生死关头尊严什么的就不太重要了,他们对视一眼,一路倒退了十余步,这才作鸟兽散。
见状,左丘静眼中掠过一丝杀意。
“你想杀了他们?”墨天微随手丢了朵小火苗在祝斐的尸体上,问道。
左丘静没有掩饰,点头道:“追杀之仇,今日之辱,左丘静此生不忘!必杀之!”
“随便你。”
对祝斐这种垃圾货色,墨天微不会有丝毫留情;但那些人嘛……嗯,还是留给苦主自己处理。
墨天微没什么意见,这本就不是自己的恩怨,她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现在该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
“有缘再会!”
墨天微拱了拱手,就要离去。
左丘静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郑重道:“今日之恩,左丘静必不敢忘,景纯道友日后若有所需,在下必为君效死!”
“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墨天微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又留下一瓶丹药,“别就这么死了。”
左丘静接住飞来的玉瓶,看着墨天微离去的方向,深深吸了口气,眉宇之中再无丝毫犹豫。
她并不是每一次都会这么幸运,遇到能救自己脱离危难的人。
若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如了那幕后黑手的心意?岂不是再无法报答景纯道友的恩情?!
没什么好犹豫的!
她下定了决心,驾起遁光,飞快地消失在天际。
已经离开的两人都不知道,在她们走后不久,一个容貌平凡的筑基散修路过此地,察觉到周围残留的灵力波动,眉毛扬起,闭上眼仔细感应,并将这些灵力中的气息与他在沧澜秘境之外遇见的人一一对应起来。
“这是……剑意,明泽那小徒弟的气息。”
“这是左丘静?”
……
感应过后,他微微一笑,漆黑的眸忽地变得格外诡异,仿佛变成了幽深的漩涡,能将与之对视之人的灵魂吸纳其中。
“有趣,真是有趣……”
他漫步走出竹林,气息变得愈发缥缈虚无,不多时便再也不能被察觉到。
与此同时,在秘境的元婴区域,天魔左使闭上眼,回想着方才灵奴看见的那一幕,轻笑着摇头,“如今的正道,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想要男欢女爱,玩个痛快,何不来我魔道呢?”他摘下手边的一朵花,轻轻嗅了嗅,“正道还干这种事,这可让我们魔道怎么混啊!”
耳边传来震天的怒吼之声,他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轻松惬意,步虚凌空,身形微微一晃,已到了另一个地方,躲过妖兽的扑杀。
“罢了,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总归也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
将手中的花揉成一团,天魔左使面带微笑地看着妖兽瞬间通红的巨大兽瞳,幽森的魔火自掌心跳跃而起,将惨遭蹂躏的花烧成灰烬。
“吼!人族!”妖兽怒吼着朝他发起攻击,天地色变。
天魔左使摊开手心,翻掌向下,一朵朵魔火自掌心飘出,散逸在半空之中,似乎还带着尖厉的怪笑声,朝着妖兽一拥而上。
妖兽不过是刚刚能化形的大妖,如何敌得过在元婴中亦颇为不凡的天魔左使,接连使出天赋神通想要将魔火扑灭,却奈何毫无用处,很快便被火焰吞没,只发出一声声震天惨叫,很快便成了魔火的养料,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无趣啊……”
嗯,这位同学还不知道他墙角都被人撬了呢,有时候不知情真的是一种幸福。
?
在经历过杀人、纵火、行侠仗义(真)之后,墨天微终于开始了她的秘境日常,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四处转转,发现有宝贝就搜刮——如果旁边有什么守护灵物的妖兽,那就更好了,相当于买一送一。
通常这些妖兽和它守护的灵物一起充盈了墨天微的玉坠,也算是至死不分离了。
“哎……这年头,正道怎么也有这么多败类,清理起来好麻烦的……”
墨天微叹了口气,深觉责任重大,一边将雷泽剑从无上法宗一个似乎有些名气的弟子身上拔出来,“先来后到的规矩懂不懂?想杀人越货,就凭你?”
被她砍翻在地的无上法宗弟子眼睛瞪得像铜铃,口里还跟不要钱似地吐着血,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你敢……杀我……”
“你难道不知道,上一个说类似的话的人,坟头草都已经三丈高了吗?”
墨天微又补了一剑,熟练地毁尸灭迹,心中却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如今正道真是愈发堕落了。”
“既是正道,行事便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否则何不去魔道,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约束,岂不更是随心所欲?”她嗤笑,“无非是既想享受正道身份带来的便利,又畏惧魔道的弱肉强食,还克制不住心中的恶念罢了。”
“修真,即是修成真实,一群连本心都不明白的人,也想得道飞升,仙界是垃圾站吗?”
“哦,也可能他们根本没指望过得道飞升,毕竟沧澜界已经两万年无人飞升了。”墨天微想到曾经听人讲过的一些事情,“大概是自认飞升无望,所以行事愈发没有章法了。”
正道的堕落,并非是毫无缘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