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定微微颔首:“我也感觉到了,可能是哪位不喜欢在人前走动,因此遮掩了容貌的道友吧。”
两人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很快便转了个弯,汇入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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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宗。
北辰殊手持雁空剑,在九天峰的一面悬崖边练剑。
从北斗剑宗的小战场上回来之后,他也尝试过突破分神,然而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突破却并不顺利——说不顺利都有点夸大了,应该说压根就没有开始。
每次决定要突破的时候,他心中总会突然生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仿佛必然会陨落于无竟劫下一般。
北辰殊也曾怀疑,这是不是心魔故意而为,只是想考验他是否有勇气在修行之路上一直走下去永不回头,哪怕知道前路渺茫,生死未知。
但最后,他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或许,这已经证明他在某些方面还是有所欠缺吧。
也正因此,北辰殊没有再如往常一样闭关,而是暂时封印了修为,让自己像一个凡人武者一样生活。
可能是他拥有强大的力量依旧太久,所以反而被力量所迷惑,失去了最纯粹的向道之心吧。
当然,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他还是必须解封修为,比如宗门有传召,又比如现在——他收到了来自景纯剑尊的传讯。
上一次墨天微向他——确切说是烛虹询问了千机百变锁相关的事情,之后危楼与洵都觉得她一定是知道了千机百变锁该如何构建,只有烛虹坚持认为这不可能,为此他们还打了个赌,输的人就要被赢家惩罚一番。
而北辰殊的职责就是向墨天微询问一下,根据她的答案判断赌局谁胜谁负。
打开传讯一看,他的眼睛立刻便亮了,“剑尊竟然已经来了?太好了!”
他最近修行时也遇到了一些困惑,如果剑尊心情不错,或许会指点他一番。
危楼与洵皆是摩拳擦掌,不怀好意地看着烛虹,“等着挨揍吧。”
烛虹在和他们打赌之后就后悔了——即便是他赢了,难道这种情况下他还敢揍危楼与洵不成?明摆着他这个赌打亏了。
但此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输人不输阵:“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北辰殊也不管他们三个的幼稚行为,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回复传讯:“剑尊已经到靖西城了?请剑尊稍候,我这便去靖西城。”
发完传讯之后,他便高兴地下山了,“走走走,我们去靖西城!”
刚刚回到洞府外,准备收拾了一番便去靖西城,突然间北辰殊停下了脚步,愕然地看着刚刚收到的那一条传讯:“不必,我已到了剑宗。”
剑尊来了剑宗?她是怎么进来的?当日景宁剑尊只留下了靖西城的通行令牌,剑宗的却不曾留下啊……
北辰殊迷茫地看着传讯玉上的消息,想要问问剑尊是不是在剑宗山门外,但却忽然记起了一件事情——等等,宗门似乎……又在准备为灵星峰寻找传人?
呃……
虽然不知道墨天微对灵星峰已经起了抹杀之心,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似乎有点不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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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9章 再寻传人?
“到时候你输了可别说我们人族联合起来欺负你。”
危楼不屑地扫了一眼烛虹,觉得这个家伙真是个蠢的,明明先前与墨景纯在一起历练好几年,如何竟还对她没有半点了解?那可是个想要做什么,就真能做到的妖孽啊。
烛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坚持为自己争取利益:“如果墨景纯说她掌握了千机百变锁,其实却没有呢?除非她拿出一个千机百变锁,否则我可不认账。”
“她可不会在这点小事上说谎!”
……
三个争吵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北辰殊没声音了,不禁感到奇怪,洵道:“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景纯不想见你?嗯,她确实说得出来这种话。”
烛虹悄悄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好像逃过了被揍的命运。
北辰殊摇摇头,“不是,剑尊已经到了——她已经到了剑宗。”
“嗨,到了就到了呗,想见她就去呗,这么怂,真是没有学到本座半点风采……”
危楼絮絮叨叨地说了几句,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声音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洵惊愕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之前刚回来的时候你不是说剑宗护宗大阵很厉害,外人没有得到允许根本进不来么?景纯已经被逐出剑宗,难道还能在剑宗畅通无阻?”
危楼同样也有了不妙的预感:“她来干什么?这是要来砸场子吗?”
北辰殊神色凝重,掉头便走了出去,旋即化作一道遁光朝昊阳峰而去,一边在心中默默与三人说:“灵星峰刚陨落了一个首座,而且因为近来连年战争,慎修还没有收徒,如今掌门他们正在计划为灵星峰再寻一个传人……”
“哦豁!”危楼没什么感情地惊叫了一声,旋即不厚道地笑了,“这就叫赶早不如赶巧?论《无心天书》的修行,剑宗这几代里谁能比得过墨景纯啊,让她来选传人呗!”
他对剑宗可没什么感情,此时就恨不得捧着花生瓜子前排吃瓜看戏。
北辰殊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让景纯剑尊来选灵星峰传人?她怕是要直接来个怒斩灵星峰哦……
还是洵最先冷静下来,忙道:“你问问那个景宁,看看是不是他邀请景纯来剑宗的,或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肯定不是,我今天去练剑前正好看见他的遁光往昊阳峰去了,应该是去商量灵星峰传人之事……”北辰殊感觉头都要大了,“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邀请景纯剑尊来宗门!”
洵也无话可说了,同觉得头大。
北辰殊是墨天微与宗门两边都担心,而洵当然只是担心前者——他怕墨天微真要在这时候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她修为在下界虽然还算不错,但剑宗里修为更高的也有数位,真的撕破脸皮,那可讨不了好。
“你还是问问她怎么突然来剑宗吧——要不也可以现在请她去靖西城,”危楼漫不经心地建议,“你去昊阳峰,那些人就能听你的建议,暂时不提灵星峰传人的事情了?”
“恕我直言,你在剑宗没有这么高的地位,而墨景纯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北辰殊停住了遁光,站在云雾之中沉默不语。
虽然危楼的话说得很不好听,但意思倒是没错,如果他在剑宗地位高到能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也不至于人家在接天殿议事,而他还在九天峰练剑。
这样想着,北辰殊小心翼翼地给墨天微发去了一条传讯,“剑尊,您肯定没去靖西城吧!以前景阳剑尊在邕宁城的那间酒楼楚天阔现在也搬到靖西城了,不如就在那里订上一席,我为您接风洗尘!”
传讯发完,他便忐忑不安地等待回复,然而等了很久,剑尊的答复也没有传回来。
危楼看在眼里,心想:“这笨蛋怎么还是如此幼稚,墨景纯明摆着就来者不善,能被你三言两语就劝走?真是关心则乱。”
给北辰殊的建议,也纯粹只是瞎扯的,只是让他努力“挣扎”一下,这样等真正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他也能安慰自己——我已经尽力阻止事态恶化了,奈何……
“我真是善解人意啊!”危楼难得有这样的体会,顿时还觉得挺不错的。
?
且不提北辰殊还在苦苦等待不知道会不会来的答复,此时的昊阳峰接天殿中,剑宗的长老、掌门还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依旧在就灵星峰传人之事进行讨论。
因为只是灵星峰少了个首座,几位大乘、散仙便都没有参与,在场的只有现任掌门、首座及众多长老,除此之外,还有几位被他们看重的弟子也在旁听着,学习宗门管理经验。
“此事已商议了数个时辰,但却依旧未有结果。”明谕剑尊环视众人一圈,他在这些长老之中地位最高,也最有发言权,“不论尔等有何意见,今日此事必须有所决断。”
众人安静了片刻,方有一人道:“慎修首座是景宁长老的弟子,想来景宁长老……必能再为宗门培养一位英才。”
从来到接天殿后从未说过一句话的慕容决此时终于抬起头来,目光冷冰冰地看着说话的人,“我早已说过不再收徒,嘉泽,你是否近来修炼不顺,脑子不好使了?”
嘉泽长老脸色不太好,他与慕容决的关系向来不睦,可惜地位不如对方,一旦有争执,往往都是他讨不了好。
好歹修炼到了如今的境界,他便自觉已经有了些话语权,也敢不轻不重地暗暗刺慕容决几下,结果……
他也没了兴致,冷哼一声:“景宁长老不愿便算了,何必咄咄逼人,我也是为宗门着想。”
慕容决这次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冷淡道:“为宗门着想,就是要每代都安排一位天骄去死么?”
他的声音并不大,然而当这句话落下之后,原本正交头接耳讨论着一些事情的长老皆愕然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敢在这里说这样的话。
林昭行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中含着一丝警告,“景宁,你看重弟子,悲痛过度,失了分寸。今日便算了,下次万不可如此。”
他这话是在斥责慕容决,但也是在为他开脱,同时暗示其他人将这件事情忘了。
毕竟慕容决的话深思起来,可不是简简单单地发牢骚,而是在质疑剑宗祖师,尤其是灵星剑仙,以及他留下的传承——这在任何一个宗门,都不是一件小事。
慕容决身边的蔺书岳也连忙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将话题引开,“《无心天书》虽是难得的神功,但修行不易,这次择传人……”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慕容决打断了:“难道我说错了么?”
“从我入门到如今,五百二十五载,灵星峰首座换了三人,明泽剑尊、景纯与慎修,无不是天赋出众,远超同辈,可他们结果如何呢?”
“明泽师伯、慎修尽皆陨落,唯有景纯幸存。而再往前数,成苏真君、元潜师伯祖……无一幸免。”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慕容决,仿佛在看一个发了癔症的人,可慕容决却只是冷笑一声,“如今灵星峰嫡系,不存一人!这便是你们想要的?这样的传承,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一片死寂,甚至在场众人有那么一瞬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蔺书岳暗叹一声,他只道景宁因为景纯的遭遇,对灵星峰素有心结,如今连他的徒弟也都陨落了,那心结愈发严重,恐怕都已化作心魔,说出什么话来都不奇怪——可这不是他的洞府,这是接天殿!
在接天殿说这种话,果然是打击太大,疯了么?
尹月白心中也非常焦急,景离陨落之后,景宁曾代任过一段时间碧落峰首座,他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好,此时自然不愿他受罚,可是……如果在接天殿说这种话都不必受罚,那宗门又有何威严。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昭行与凌云起,前者神色不快,似乎被慕容决的话激怒了;后者却是面无表情,似是此事与他无关。
嘉泽剑尊愣了好一会儿,眸中突然闪过一丝快意的光芒,他立刻站起身来,怒斥道:“慕容决,你真是疯了!你竟敢质疑灵星祖师留下的传承,甚至想要抹去祖师留下的道统?”
“简直是欺师灭祖!我剑宗怎会有你这般无耻之徒!”
他神色激动,义愤填膺一般,说着还转向明谕剑尊,深深一拜:“明谕长老,嘉泽羞于与这等无耻之人为伍,请夺慕容决长老之位,罚入水狱思过千载,方可慰灵星峰一脉历代祖师之灵!”
在场之人谁不知道他与慕容决的龃龉,更知道他此时只是在借题发挥,并不是真的对那些陨落的、飞升的灵星峰祖师有多少敬意,但此时他这么说,确实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明谕剑尊脸色不太好看,作为慕容决的师伯,他自然更偏心慕容决,但……这小子怎么能对祖师不敬?
便是心中存有质疑,他体谅他刚刚丧徒,也不会有所责备,可他竟然敢在接天殿,当着这么多长老的面说出他的不满……这足以证明在他心中祖师根本算不得什么。
作为曾经的掌门,明谕剑尊爱护宗门后辈,但无疑更看重宗门的颜面与祖师的威严,如今慕容决的话却是将两者都扫了个干净,他自然震怒。
林昭行一看明谕剑尊的神色,便只知他已是怒不可遏,立刻抢先开口了,“景宁!”
慕容决平静地回望,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也懒得伪装出诚惶诚恐的模样——会害怕,他就不会开口。
林昭行的话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也根本无从说服景宁服个软认个错,将这件事情揭过。
“景宁……”秋水素轻叹一声,“今日让你来议事,是我等之过,只是……你去思过崖思过百年吧。”
慕容决淡淡一笑,“师姐,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无过可思,去思过崖也是浪费时间。”
嘉泽剑尊简直高兴得要蹦起来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慕容决竟然这般油盐不进,就连景昭、景澜两位长老帮他开脱,他也毫不领情……
“简直天助我也!”他忍不住就想再说两句,让在场长老皆厌弃他,顺理成章地将他关进水狱。
但不等他开口,一直没有说话的凌云起终于是说话了,“那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