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一股不知从哪里阴气钻进尚算完整的白骨。钱有才的魂魄飘荡在白骨的周围,瞬间被吸进身体中,化为白骨精。
故事说到这里,白骨中阴森了许多,原本应该是眼睛的两个窟窿中有幽绿的火焰闪烁。
颜知鸢:“这股阴气是冲你来的吗?”
白骨精摇头。
“不是,更像是厉害的东西路过时,身上溢出的一星半点……”
颜知鸢吞了两个馄饨压惊。
“什么东西如此厉害……”
那不是行走间都能造就一批阴物?若没有这股阴气,钱有才就不会成为白骨精。再过不久,因怨气不散徘徊世间的钱有才,会逐渐遗忘生前的不平,去地府投胎。
尽管觉得如此厉害的东西不在存在于世间,颜知鸢还是不会立刻划掉这种可能性。毕竟作为被影响而成为白骨精的钱有才来说,对造就他的阴气有天然的感应……只要他没有撒谎,可怖的阴物就必然存在。
颜知鸢见白骨精张开嘴,将一碗馄饨全部倒进嘴中。目光往下移,却没见吃进去的东西落到身体里,有些好奇他都把东西吃到哪里去了。
白骨精:背脊忽然发凉……
颜知鸢:“你说你不害无辜的人,现在用的这具身体又怎么说?”
白骨精咬牙切齿的道:“这贱人是本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却甘愿给杀夫仇人做妾,让我的一双子女认贼作父。”
说到这个,白骨精气得浑身发抖。
“所以你就杀了她……”
颜知鸢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一口气喝完馄饨汤,转头对正守在锅前煮馄饨的老叟说:“给我来一碗骨头汤,撒一把葱花。”
“一看您就是老饕,寻常的舌头尝不出馄饨的鲜全靠老朽秘制的骨头汤……来嘞!老朽再给您放一点胡椒粉?”
“成!”
颜知鸢接过放了胡椒粉的骨头汤,鼻子动了动,忍住打喷嚏的冲动。视线重新落在白骨精身上,就着它一身白骨,慢慢的品尝了一口秘制骨头汤。
白骨精打了个寒颤,一着急柔婉的女声就变成粗嘎的男子声音。
“贱人知道我是被张春害死的,还想杀死亲生的子女……她该死,死有余辜。”
第49章 老五
天榦队的人将白骨精带走了。
王舒窈丢下勺子, 有些怀疑的问:“它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知道白骨精说出来的话很容易让人相信, 她摸不准刚刚的故事是真是假, 八卦之王心中痒痒。
颜知鸢:“有很大几率是真的。一来,确定跑不掉就没必要再说谎,它对官府的人心怀敬畏, 自己不能报仇,会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二来,它的语气像是在说真话。”
在山上的时候, 颜知鸢常常听人讲故事。
一个故事是亲身经历过的, 是听人说的,还是胡编乱造的,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她又不受白骨精的言语影响, 判断力还在。
公良皓:“查查、就就、知道。”
修士想要查案不要太容易, 一张实话实说符就能搞定。
三人之前打听到米商张老爷外出,还有两日才能回家,现在都感叹他运气好。若他在家, 白骨精肯定第一个弄死他。
秋日天黑得早,到了饭点,馄饨摊的生意渐渐好起来。座椅不够, 有的自带碗来装回家中享用,有的捧着滚烫的碗站着吃也乐意, 足见老摊子馄饨的味道有多好。
颜知鸢付了钱给摊主, 望着两位小伙伴离去的背影, 眸中闪过忧虑之色。
回到家中的时候, 杨氏和颜三爷正在用晚膳,压着她喝了一碗燕窝……有一种饿,叫做娘亲觉得你没吃饱。
颜知鸢当做是尽孝心,直到晚膳撤下去,才将燕窝喝完。
前几天凌霄留下来用膳时,听到颜三爷说处理的账务太多,整日坐得腰酸背疼,便教了他一套常人都能不费劲练习的拳法。
颜三爷又教给妻子,造就了一家三口的晚间锻炼时光。
动作简单,也容易做好,却能让人在秋日里出一身汗,练完觉得浑身舒畅。
颜三爷打完一套拳,从杨氏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脸,跟女儿说:“你明日沐休,若无事的话,咱们一起去探望你外祖母、外祖父。”
比起颜家的一摊子烂事,外祖家才是真正的亲戚,颜三爷几乎是把岳父当亲娘,把岳父当亲爹。夫妻俩到山上探望颜知鸢的时候,也常说起外祖家的事情。所以她知道,外祖父一辈子就娶了外祖母一个妻子,没有纳妾。
她有三个舅舅,一个姨妈。从没见过面,每年生辰却都能收到他们备的礼物。只这一点,就足见用心。
娘亲杨氏是家中最小的女儿。
颜知鸢点头应下。
等爹娘房中的灯熄灭,她进屋将白骨精的故事写下来,这是初稿还要改的。呆坐了一会,给师父写信。
带着一点求夸奖的意思,先说她已经成功启灵的事情。吐槽驭派人丁凋零,没老师只有一个学生就是她,作为全镇山河学子中,唯一一位穿浅蓝色学子服的人(驭派学子服的颜色),非常扎眼,偶尔会觉得很尴尬。
[师父,您曾经给我讲过‘寄生兽’的故事。一种叫做‘孢子’的东西会诞生古怪的幼虫,侵入人体后,快速吞噬掉宿主的头部,然后管理躯体。您对此还有印象吗?
我的祖父颜琼林,本来只是一个农家子,在家中行三。年幼时,他并没有显现出什么过人的天赋,样貌也十分的普通。越长大,越是英俊,几乎是挑着父母最好地方在长,而且还在此基础上美化了数倍。用您的话说,是在PS的基础上,又开了美颜滤镜。
接着,他无师自通的学会侍弄花草。
这好像可以用男大十八变来解释,是不是也能用寄生来解释。
您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提起寄生的概念。因为我的一位朋友,最近的表现很不对劲。我能确定,他没有被什么东西附身,也不是别的什么人伪装的——他还是他自己,行为、习惯却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极大的变化,像是在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影响着,逐渐的失去自我。
这让我很担忧!
师父,如果我要确定这件事,应该做些什么呢?如果他真的被寄生,有什么办法能对付他体内可能存在的东西呢?
……]
絮絮叨叨的写完信,颜知鸢叹了口气。
师父并不是全知全能的,可师父擅长卜卦,是卜派第一人。颜知鸢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猜测很荒谬,想要从师父那得到确认。
上床之前,她摩挲指环。听到一些水声,立刻明白对方在做什么。
此时掐断联系,似乎有点欲盖弥彰,反倒弄得气氛尴尬。
颜知鸢装作不知道凌霄在洗澡,将湖州附近可能有异常的事情告诉他。
凌霄:“每个月,各省、府、州、县都会上报死亡的人数给朝廷,朝廷会转呈给镇山河。湖州附近,上个月的不正常死亡者是从前的七八倍,我们其实已经发现不对劲。
大、延地方上也有队员驻守,不能出现妖怪肆虐的情况再从应天府调人,那就太晚了……湖州镇山河的队员察觉到妖物鬼怪的数量增加,早已向镇山河请求支援。”
白骨精吐露的情况,还是让凌霄头皮发麻。让他觉得派去湖州的队员数量太少,琢磨着至少得再派一位队长级别的修士过去……
颜知鸢:“那就好……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师父快一点收到我的信件。”
凌霄:“要多快?”
“越快越好。”
颜知鸢之前还问过凌霄,像指环一样的传讯法器要花多少钱才能买到,知道指环是有作用范围的,想要联系千里之外的师父,什么法器都不成。只能无奈放弃。
凌霄:“很急的话……半天,我现在就过来取信。”
没过多久,带着浑身水汽的凌霄就出现在她窗外,冷淡的眉眼,衣衫整齐,丝毫不乱。
颜知鸢:“你头发是湿的,要擦一擦吗?”
凌霄跳窗而入,腰背挺直的坐在凳子上,垂着下眼道:“多谢道友关怀。”
本来只打算递帕子给他的颜知鸢:“……”
……
外祖家离应天府有一段距离,需坐一个时辰的马车。赶车的是蒋树林,颜三爷爱用他,觉得他行事稳重,又机灵大方。
颜知鸢暗自吐槽:长得也不赖。
杨家在镇上算是富户,三个兄弟感情好。虽然已经分家,但并未分户,还住在一个宅子里,共同奉养年迈的两位老人。早知道小妹一家要来,做着最高规格的接待准备。
颜知鸢一进门,就收了一堆见面礼。
她也备下了回礼,披霞观的平安符。正经由符派绘制的,保证有作用的那种。
披霞观在整个大、延都赫赫有名,谁得了平安符都得赞一句有心,不会觉得礼太轻。这毕竟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都觉得是颜知鸢在司天台当女官,才得的便利。
披霞观和司天台……不,是镇山河的关系非常的密切。
两位老人家,颜知鸢给的就不是平安符,而是养身的康体符。
外祖母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接过折成三角形的符咒就佩戴在山上,笑眯眯地说:“前几日受了凉,一戴上便觉得鼻子通畅,耳朵也不嗡嗡嗡的响了。”
大家都当老人家是哄外孙女玩。
颜知鸢:明明是真的有用……
热热闹闹的吃了午饭,明明是从没见过的亲人,颜知鸢却一点也不觉得生疏,和长辈相处起来,十分的融洽。
表哥表妹嘛!就比较麻烦。一开始有些不敢同她说话,后来好奇心战胜了一切。
如果没人八卦的问她喜欢青丘国主还是本朝亲王,表兄表妹还是很可爱的……也是最近,颜知鸢才知道,青丘国主的名号还真不是九尾狐自封的。
乃是大、延开国皇帝下旨将一片山林取名青丘,给一名叫做狐九的绝色青年做封地。
不用说了,狐九就是九尾狐咯。
他还真是受到朝廷承认的青丘国主。
人类无法探索青丘国的茂密丛林,越是神秘,越是让人好奇,民间有很多关于青丘的传说。如今出现一位国主,引得很多人都想要见一见他。
这种好奇,也转移到被二男相争的颜知鸢身上。
颜知鸢:九尾狐害我。
被表兄妹的热情吓得躲到后院里,无意中听到外祖母跟娘亲杨氏说起过继的事情。
不是要过继颜承业的孩子,而是过继颜琼林两位兄长一脉的孩子。
据颜知鸢所知,老颜家除了颜琼林外,都是地地道道的农人,弟弟发达对他们的来说肯定是有好处的,可比起上应天,更愿意待在老家。
颜三爷的堂兄弟中,也有日子过得很拮据的。家中孩子很多,很愿意过继给他。
颜知鸢觉得家里多个孩子也挺好,万一她被虎视眈眈的仇人弄死……爹娘不会老而无依。想到这个,就有点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