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手收回去前,她牵住他的手,吻了吻他刚刚用来捻住梅花糕的食指和拇指,美名其曰:帮他蹭掉指尖上的糕点碎屑。
了悟抿紧唇角,耳垂微微泛红。
他捧起茶杯,将里面已经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还想再吃。”衡玉恶劣地笑了下。
“你撑了。”了悟肯定道。
“我没有。”她自己都没感觉。
“别吃这么多,免得用晚膳时吃不下东西。”了悟说,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她。
瞧见他耳垂的红晕还没有褪去,衡玉不再逗他。她让了悟自己吃碟子里剩下的梅花糕,她去睡会儿。
解决掉碟子里剩下的三块梅花糕,了悟走到香炉边,往里面扔了衡玉喜欢闻的雪松香料。
香料很快燃烧起来,飘散出丝丝雪松清香。
了悟走回到床塌边,在床榻外侧正面仰躺。
身边的姑娘已经睡着,似乎是做了梦,突然翻了个身,原本与他隔着一人多的距离,这一翻身,就差不多翻到他怀里,背对着他。
了悟改为侧躺,挑起她的一缕长发放在指尖把玩。
玩了很久很久,他在她的发梢尾端克制印下一吻。
-
两人在幻境里的接下来时间,再没有像新婚之夜那样的缠绵。
调戏得最厉害时,衡玉也只是吻了悟的指尖。
可是他们举手投足间的默契,比很多夫妻都要高。进入幻境半个月后,了悟感应到幻境没有以前那么真实了——它出现了漏洞。
这说明梦魇对幻境的控制出现削弱了。
按照现在的削弱程度,顶多再过半个月,他们两人就能顺利脱离幻境。
想到这里,了悟睫毛微垂,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任何欢喜之色。
他甚至猜不透自己现在是什么想法。
“在想什么?”身后,衡玉两只手抱膝缩在床里侧。她才刚刚睡醒。
“没想什么。”了悟转身看她,迟疑片刻,说,“……贫僧为洛主画眉,如何?”
衡玉微愣,睡意全消。
在这个世界的风俗里,眉语寄托爱意,夫妻情浓时才会为对方描眉。
她的睫毛颤了又颤,缓缓笑起来:“好啊,相公。”
至少在这个幻境里,他们的确是夫妻。
“贫僧可能会画得不好看。”
衡玉说:“没关系。”
她抬眼看他。
两人目光撞上,衡玉眸中熠熠生辉:“反正也是画给你看的。”
梳妆台上摆着一盒螺子黛。
稍稍蘸水,眉笔沾上眉黛,了悟举手到衡玉眉前,迟迟没敢下笔。
衡玉笑了下:“快画吧,举着笔久了多累人。”
了悟抿了抿唇畔,定神回想着她前几日画的眉型,按照记忆慢慢画着。他落笔不敢太重,生怕一次性画完会画毁,便采用慢慢描摹的方式。
炭盆里的炭火太足,屋子又是全封闭的,没过多久,了悟额上都渗出淡淡的汗来。
等他终于画完两边的眉,衡玉对着镜子照了照,认真点评:“似乎比我画得要好。”
“那就好。”了悟放下眉笔,揉了揉手腕。
他刚刚过于紧张,以至于为她描个眉,比他抄写上一本经书还要累。
在他走神时,衡玉拿起摆在梳妆台最里侧的胭脂,用食指点了一下,在唇上晕染开。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攥紧他的白色里衣领口,将他的里衣领口吻到布满红色胭脂。
“画眉画得这么好,这是奖励。”半晌,衡玉松开他的衣领,眨眼笑道。
第一百章
这两天冬雪消融, 外面的气温越来越冷,也没什么好玩的,衡玉就懒得出门。
吻脏了悟的领口, 衡玉重新躺回床榻, 被子严严实实盖在身上, 她缩在被窝里翻看话本打发时间。
了悟枯坐在椅子上,一垂下眼,就能看到那蹭满胭脂又被揉皱的领口。
拎起茶壶倒了杯温水, 了悟捧着茶杯,杯沿始终没有触碰到唇畔。他的视线落在虚空处, 有些许走神。
枯坐片刻,了悟放下茶杯,拿起果盆里放着的苹果慢慢削皮。
削好之后切成小块放进碟子里,了悟端着碟子走回床榻, 盘膝坐在衡玉身旁,拎起一块苹果递到衡玉嘴边。
衡玉眼睛没离开话本, 嘴巴张开接受他的投喂。
等衡玉咽下嘴里的苹果,新的一块苹果又递到她唇边。
连着吃了五六块, 衡玉终于抬眼看向了悟:“你怎么不吃?”
了悟说:“这是削给你吃的。”
衡玉放下话本:“没换掉衣服?”
“换不换都无妨, 厢房里也就你我二人。”
了悟的里衣还是刚刚那件, 领口的红色胭脂痕十分显眼。因为刚刚她一直紧攥着里衣,里衣已经变得皱巴巴起来。
以他的性子, 理应不会再穿着这件衣服才对。
“这不像你。”衡玉从床榻上爬起来,再次攥住了悟的领口,扬眉浅笑, “难道是想我帮你换吗?”
了悟轻笑了下, 没回话。
衡玉微愣。
不会真要她帮换吧。
衡玉轻咳两声, 矜持道:“如果你非要我帮忙,我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
了悟镇定道:“那怎么能让洛主勉为其难呢。”拿起一块苹果肉递到她唇边。
直到衡玉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再吃,了悟才默默吃完剩下的苹果。
他将空碟子放到床边柜子,掀开半边被褥躺下。
“真不换衣服?”衡玉又问了一遍。
了悟摇头:“困了。”
衡玉滚进他怀里:“现在还困吗?”
了悟笑了下,伸手帮她压好被角,顺势搂紧她:“真的困了。”
衡玉也不多说什么。
她只是抬起手,用透着凉意的指尖,极温柔地触碰他的脸颊。
这动作很轻柔。
就像是在安抚他一般。
察觉到这一点,了悟微微愣住。但转念一想,以她的聪慧,看出他今日的失态并不奇怪。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颊边多蹭了两下,眼里映着水色:“你要不要也睡会儿?”
-
原本衡玉是不困的,但在暖和的室内躺着,精神也容易变得懒散下来。
她慢慢睡了过去。
察觉到她的呼吸平缓下来,旁边紧闭着眼的了悟反倒睁开眼睛,沉沉望着芙蓉暖帐。
他和洛主其实很不一样。
她求取逍遥道,若只能得一时欢愉,便得一时欢愉。所以她享受着幻境里的生活,享受着之前与他游历传扬佛道的生活,也早早做好随时抽身而去的准备。
……反倒是他,向佛之心虽从未动摇,凡思之心却越来越重。
他明明舍不得她,也不想在她完成内门任务后就与她此生不复相见,可度过情劫就是要先动情,再忘却他对这位姑娘的感情……
如果他注定要忘却,凭什么让她在完成一切后还继续陪他纠缠下去?
于是他连好好说服她,让她改变想法的底气都没有。
怀里的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了悟用指尖挑起她一缕头发把玩。
他突然在想,度过情劫和继续心悦于她为什么一定是冲突的?这个先动情再勘破情关的通关方式,难道就是唯一的路吗?
他生来就拥有佛骨,与佛道格外亲和,在佛法一途悟性极佳,是不是可以试着再找一条路?
无论如何,都好过如今这般坐困囚笼。
想到这里,了悟心境豁然开朗。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的佛心进一步圆满了。
“不是说困了吗?”衡玉迷迷糊糊睁眼看他。
了悟很高兴。
他眼里带着淡淡水色,凑到近前亲吻她的眉心,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这就睡了。”
衡玉因为他突然的举动而愣住:“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