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都快天亮了,两人就在厂里厨房吃过早饭后,苏益彬没给老师傅打电话,而是先给那名受伤的小民工打了电话。
随后两人匆匆出门,路上买了水果和营养品,直接奔赴那小民工租住的地方。
小民工的手指虽然动手术接上,但以后也干不得重活了。他的手术费都是师傅和工友们凑的钱,看到苏益彬的小舅子,自然没有好脸色。
苏益彬早就严厉告诫过小舅子,两人态度极为谦逊,任凭小民工冷脸和辱骂,两人都是诚恳道歉。不仅补给手术费营养费和误工费,因为小民工做不得重活了,还要聘他进厂做安检工作。
这番作为下来,小民工也不好意思再对未来老板口出恶言。
然后,苏益彬又说要补足老师傅和其他人的工钱,麻烦小民工帮忙联系一下。
这就是苏益彬会做人做事的地方,他先找那名受伤的小民工,就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让老师傅和徒弟们的怨气消散。
如果开始就找老师傅,一看就知道他是为了消灾解难,不是诚心诚意的道歉补偿。就算最后能够解决问题,恐怕中间也要多出许多波折。
听到师傅和工友们的工钱能要回来,小民工当然很高兴,连忙给老师傅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情。
过了一会儿,老师傅到了小民工租的地方。
苏益彬一五一十的把工钱结给他,然后当着他和其他工人的面,拉着小舅子朝他和其他工人郑重道歉。
老师傅沉默着拿出烟,苏益彬立刻给他点上,姿态放的很低。
抽完一支烟后,老师傅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苏益彬一个人。
“我晓得你为啥子来,我心头清楚的很。”老师傅叹了口气:“罢了,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误会,解开就是了。”
苏益彬大喜,连忙躬身道谢。
“你回去把那个库房推了,靠近地基的地方压了四个纸马车,你取出来烧掉就行了。”
苏益彬心想,果然是那个库房被做了手脚,林小姐慧眼如炬啊。
老师傅又说:“我想见见指点你的那个高人,是何方神圣?”
苏益彬没敢答应,他现在是怕极了这些会稀奇古怪方术的民间异人。简直是杀人不见血,害人倾家荡产都找不到原因。
没有林仙月的许可,他不敢随意把她的名字地址告诉老师傅。
“老先生见谅,我得问问那位高人是否愿意。您知道的,你们这些高人,我实在得罪不起啊。”
老师傅理解的点了点头:“应该的,你帮我问一下嘛。”
苏益彬和小舅子离开出租屋,立刻就在天桥下找了一帮民工,一车拉回去就把那个库房推倒。然后挖到地基时,终于找到老师傅说的纸马车,每片墙下都有一辆。
符纸做的纸马车非常逼真,巴掌大小,上面画着一些扭曲的符文。马头朝外,车斗里装满了金银财宝,像是源源不断的把财富运出去一样。
难怪厂子天天亏损,有这四辆马车不停的拉走财富,金山银山也要掏空啊。
苏益彬立刻烧掉了这四辆害他差点破产的纸马车,心里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轻松,像是卸下了一座山。
刚烧掉纸马车,好事就来了。
中央发文件要大力扶植本地企业,做强实体经济,苏益彬的厂子也在C市扶植的名单之中。
有政府部门特意关照,一直不愿意给苏益彬放贷的几家银行,下午都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去谈贷款的事。
苏益彬感慨不已,谁能想到一家市值上亿的工厂,兴亡成败竟然取决于四辆纸马车?
“林小姐,这次幸亏遇到你,不然我老苏……”他声音有些哽咽,悄悄抹了把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成年人的崩溃,往往都是从借钱开始。
林仙月把装着纸巾的盒子推倒他面前,苏益彬抽出一张擦了擦眼角的泪,尴尬道:“惭愧,让你见笑了。那老师傅想见你,你的意思是?”
林仙月无所谓的说:“他想见就见见吧,让他晚上来这里找我就可以了。”
苏益彬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林仙月拒绝,在老师傅那里不好交差。万一老师傅心眼小,又给他来那么一下,他会崩溃的。
作者有话要说:网站又抽了,一直发不出文,亲们见谅。
第三十一章
老师傅来的很快, 林仙月答应见他后,第二天晚上,他就坐着苏益彬的车来到了失意港湾。
看的出来, 为了这次见面, 他特意理了头发, 又换上了一件半新不旧的中山装,显得极为正式。
两人到了之后, 没有贸然上前打扰, 在角落的桌上落座。苏益彬点了咖啡, 怕老师傅喝不惯, 便给他点了一杯红茶。
苏益彬指了指在店里忙碌的林仙月,老师傅的神情极为诧异,盯着她半晌没有回神。
“怎会是她?”
老师傅语气疑惑,犹自不敢相信。
他倒不是怀疑苏益彬骗他, 他相信借苏益彬一个胆子,苏益彬也不敢。
只是林仙月的年纪实在太小了, 他原以为得见的高人就算不是白发白眉的老者, 至少也该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中年人。
这分明还是一个孩子嘛!
苏益彬连忙道:“老先生,的确是林小姐指点我的, 我不敢骗您。”
林仙月端着托盘过来, 送上两人点的咖啡和红茶。
苏益彬和老师傅不约而同的站起身,礼貌的接过各自的饮料。
林仙月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位面如古铜身形瘦削的老男人,看上去六十多岁,发丝灰白, 脸上皱纹纵横,眼神浑浊无光,显然生活的并不顺意。
不过她看的出来, 他最多只有五十岁左右,只是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太多沧桑的痕迹。
这和林长峰截然相反,林长峰都是六十三岁的人了,看上去却只有五十岁。生活舒心,身体保养的很是得当。
他就是那位作法的老师傅吧?
林仙月朝他点点头:“劳您稍等,我正在工作,一会儿再来赔罪。”
“不敢不敢。”
老师傅微微欠身,连连摇头:“冒昧打扰,是我失礼在先,您先忙。”
林仙月笑道:“请坐,慢用。”
直到林仙月转身离开之后,老师傅才缓缓坐了下来,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他正打算点燃,又抬头看了看四周,默默的把烟放回去,端起面前的红茶来喝。
“没错,就是她。”
老师傅放下杯子,转头朝苏益彬说。
苏益彬“呵呵”陪笑了一声,他不明白这老先生明明刚才还一脸的怀疑,为什么林仙月过来一趟,他就直接确认了?
他不是同道中人,自然感受不到林仙月身上的仙气。
老师傅却不一样,林仙月只是站在他身边,他便感觉如沐春风,心情不由自主的变得平静轻松。
这样的人,他只在年轻时候跟随师傅拜访一位大德高僧时,从那名高僧身上感受过。
分明就得道之人,这都不是高人,还有什么人是?
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小把戏在这样的高人面前,着实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一直到两点过,林仙月和张维之收拾完店里的用具后,她才走过来。
“不好意思,劳您久等了。”她坐下来,开口说道。
老先生又站起身来:“没有没有,我就坐了一小会儿。”
他站起身,苏益彬也只好跟着站起身。他实在不明白这老先生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多礼,差不多都是恭敬了。
要知道,老先生面对他这个大老板,都始终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看老先生那些徒弟对他恭敬的态度,就知道老先生性格一定很强势固执,最是看重规矩的人。
这样重规矩的人,不觉得在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面前,有些太卑躬屈膝了吗?
苏益彬甚至觉得,老先生有些紧张。
他却不知道,在那些古老的传承里,把规矩看的很重,最是尊师重道。
在古人眼中,天地君亲师,师傅是可以和父母相提并论的。
韩愈在《师说》里有言: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
道者,达也!
无分老幼,达者为先。
老先生认定林仙月是得道之人,自然对她以师礼相待。绝不会因为她年纪小,便在她面前摆老前辈的架子。
林仙月也因为老先生的恭敬有礼愣了一下,随之站起身,微微躬身回了一礼,伸手请两人坐下。
老先生坐下后看了苏益彬一眼,苏益彬立刻起身说:“哦,你们先聊,我去看会杂志。昨天那个故事看的我心欠欠的,正好今天一次看完。”
说完就跑去书架随便抽了一本老杂志,低头翻了起来。
“老朽姓鲁名羽,不敢请教高姓大名?”
林仙月哑然失笑,这老先生明明一看就不是文化人,偏偏要学古人掉书袋子。
“老先生客气了,我叫林仙月。”
鲁羽慨然说道:“原来是林姑娘,久仰了。”
林仙月觉得老先生挺有趣,现在还有人把年轻女孩儿叫做姑娘的吗?连小姐都没多少人叫了。再说明明是第一次听见她的名字,哪来的久仰?
“老先生,您专程来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鲁羽神色一正:“惭愧的很,本想来看看是何方高人看穿了我这点小把戏,顺便讨教一下。没想到是林姑娘,倒是让您见笑了。”
话虽然说的客气,不过林仙月听懂了。
这老先生见有人识破了他的术法,心里很不服气,想来看看是谁?要是不顺眼,就要讨教一番找回场子。
倒也不难理解,有本事的人大多心高气傲,更何况是这些拥有不传之秘的奇人异士?
被人家看穿了自己的术法手段,哪能坐得住?
只是不明白明明来找茬的老先生,为什么看到她之后立刻偃旗息鼓了?
林仙月可不认为自己有传说中,让人见之就拜的王霸之气。
她有些好奇的问:“您是公输后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