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年纪尚轻,却已经跟着普里斯特莱公爵奔赴战场将近十年,立下战功无数,深受法诺安的信任,也是他如今最为倚重看好的下属,法诺安能将钴兰留给伊妮德守卫她的安全,其实已经算是十分有诚意了。
只是伊妮德却有些不以为然。
她很清楚,法诺安并不是真的怕她死掉,而是怕她顶着普里斯特莱公爵夫人的名号死去,作为曾经执掌英格列大半兵权的洛克菲勒公爵唯一的遗孤,如今她嫁给了法诺安,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暗地里盯着她,而法诺安的政敌,包括那位野心勃勃的皇太后都想要她的命。
娶了她确实能够拉拢大部分曾经受过洛克菲勒公爵恩情的国民的好感,也能让人们对刚继位不久的新皇帝陛下产生宽容仁厚的形象,甚至还能讨好洛克菲勒公爵的旧部,一旦这些骁勇善战的老将们投靠了新皇,手里仅握着近卫军兵权的皇太后根本就没有与之抵抗的能力。
可她一旦死在了公爵府,这些都将化为泡沫,甚至只要公爵的政敌们再大肆宣扬一番冷酷的普里斯特莱公爵是如何冷落苛待老公爵的遗孤,害的年纪正茂的柔弱少女就这样孤零零的死在了公爵府,想必定然能够激起民愤,从而对新皇和支持他的普里斯特莱公爵产生厌恶和抵触。
所以普里斯特莱公爵才会舍得将自己最信任的下属留给她。
但同样也是对她的一种监视。
按照常理来说,家族骑士在没有贴身侍女的通报和女主人的允许下是没有资格闯入她的寝室的,更别提带领这么多的下属一并前来,简直就是对她的一种羞辱和轻视。
或者是以为她只是个孤女没有靠山和权利就能任由他们拿捏了吗?
今日的事情,若是伊妮德没有处理好,或者就此服了软,定然会给公爵府的其他人留下一个软弱可欺的形象,到时候其他人也会如同这位骑士一样藐视她作为这座公爵府女主人的权利和威严。
伊妮德披上一件外纱,掀开床幔,赤着雪□□巧的玉足踩在酒红色的鹅绒地毯上,像一只慵懒而高贵的波斯猫,悄无声息的一步一步的走近为首的骑士。
几乎在她现身的瞬间,房间里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冷抽气声,闯进来的数位骑士呆愣愣的望着少女,连手中紧握的长剑跌落在地板上都毫无所觉。
钴兰也呆滞的望着正朝着自己走来的伊妮德,少女美丽绝伦的面容亦如他当初所见那般令人惊艳窒息,只是此刻她的脸上却没了笑容,温绿色的眼眸冰冷而漠然的注视着他。
“跪下。”少女启开玫瑰花瓣红润的唇瓣,冷冷的道。
尽管少女看上去格外纤细柔弱,可她的话语仿佛具有魔力一般,令人不禁下意识的顺从了她的命令。
钴兰的头上还戴着沉重的黑铁头盔,他的身量高大,即便单膝跪地,视线几乎仍然与娇小纤弱的少女齐平,他也在那双美丽而幽冷的碧眸中看到了自己恍惚无措的呆滞模样。
原来他心中恋慕的少女,就是他的新女主人。
苦涩、震惊、无措、难堪等多种复杂的情绪在胸口剧烈涌动着,令这位端庄肃穆的冷峻骑士一时默默无言。
其实他早就该想到的,拥有那般惊人美貌和高贵气质的少女,怎么可能只是一名乡下女仆呢。
只是心底隐隐的期盼和妄想一时蒙蔽了他的理智和双眼,才让他做出了盲目错误的判断。
所以现在,他遭到了报应。
钴兰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对着自己的新女主人低下了自己的头。
“夫人,方才听闻您房中有求救声,属下担心您的安危才带人闯了进来,若是冒犯了您,请您责罚我吧。”头盔下传出了骑士艰涩沙哑的嗓音。
随后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从薄纱下露出的雪白脚掌,美丽精巧的令人叹息,粉色的脚趾甲点缀在圆润可爱的脚趾上,让人忍不住握住手中细细把玩着,或者将双唇贴上去,沿着柔白细腻的足面一点点的亲吻舔/舐。
脑海中的可耻幻想让钴兰窘迫的垂下了眼眸不敢再看,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对少女的欲念和渴求。
伊妮德可不知道眼前的低垂着头的黑铁骑士脑海中对她的妄想和愧疚,她眯起眼眸打量了一圈这些闯入她房内的骑士们,随后将目光重新落在了面前的骑士身上。
这位骑士的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把你的头盔摘下来。”伊妮德冷声道。
钴兰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还是听从了少女的命令摘下了他的黑铁头盔。
银灰色的发丝因为长时间佩戴闷热沉重的头盔而被薄薄的汗水浸湿,从这个角度看去,年轻骑士俊秀坚毅的眉眼显得格外正直沉稳,西欧式的高挺鼻梁下,线条优美的薄唇自/虐般的紧抿着,就像是一位从欧洲中世纪古典城堡里的走廊墙壁上挂着的泛黄的油画里缓缓走出来的高尚禁欲的古老骑士。
“原来是你……”
少女带着一丝古怪的低喃声传入了骑士的耳膜中,令他的肩颈肌肉下意识的紧绷了起来。
原来她还记得他吗?
尽管知道不应该,但一丝隐秘的欢喜和雀跃还是悄然拂过了钴兰忐忑不安的胸腔。
然而这时,公爵府的管家维斯特也带领着其他人赶了过来。
“夫人,您可有什么……”
戴着细框眼镜,一头墨绿发色,显得十分斯文温雅的年轻总管在看到房内的情景后,霎时熄了声。
相比起其他人的呆愣发滞,维斯特的反应要快得多,只是粗略一扫,很快就分析出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张口说话,就被一道幸灾乐祸带着几分变声期沙哑的清朗少年打断,“都快让开!让我瞧瞧是不是我们的新小妈出了什么事?”
分明一副看好戏的恶劣语气。
少年所经过的地方,身旁的人都像是稻草一样被他粗暴的推开,浑然不顾被他推倒的侍从女仆摔在地上的痛呼闷哼声,只是其他的人却不敢多说一句,显然是见惯了少年平时霸道张狂的作风。
红发少年挤开人群后,视线在房内跪倒一片的骑士扫了扫,很快就将目光落在了仅穿着一件里裙,披散着一头阳光般美丽的金色长发的少女身上。
少女虽然并不高挑强壮,甚至算得上极为纤细柔弱,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莫名清冷凛冽气场竟让人一时不敢出声。
尤其是在看到少女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冷艳精致脸庞时,少年也霎时呆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也张成了一个‘O’形,看上去颇为滑稽。
紧接着,他就见到那名少女朝着他一步一步的走来。
很快,她就走到了他的面前。
抬起了那双仿佛能吞噬人灵魂的柔美碧眸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少年白净的脸庞泛起一层薄薄的绯红,喉结不自觉的滑动了一下。
这、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知羞?
居然这样火辣辣的盯着一个陌生男人看。
就算是对他一见钟情了……也、也不能这么直接吧……
然而从少女红艳诱人的唇瓣里吐出来的话语,却将少年脑海中浮想联翩的粉红幻想给戳了稀碎。
“亲爱的儿子,妈妈很高兴你这么关心我。”
伊妮德唇角一扬,故意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语气对着呆愣住的少年说了一句。
“以后就让我们好好的相处吧~”
……
结婚后的最大一点好处就是,伊妮德总算不用戴着那顶又沉又遮视线的纱帽,或者做作的拿把羽毛扇挡住自己的脸,故作娇羞的装纯洁。
而且更令她感到惊喜的是,似乎是怕老公爵的责怪,她的新婚丈夫一和她结了婚就立刻抛下她连夜赶往边境,甚至连和她做个样子告个别都省去了。
欸,伊妮德都不知道该怎么夸这位丈夫的贴心程度了,其实她也挺不耐烦和那位独/裁□□的冷酷丈夫同处一室,虽然长着一副俊美出众的外表和体格,但那个男人明显就是早已习惯了长时间处于上位者的命令位置,不允许他人辩驳和反抗,也不懂得避讳谦让,也许只有他的下属能和他相处愉快点了,伊妮德才没兴趣和这种霸道专横的男人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呢。
不过这个庞大的公爵府,似乎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据她所了解到的消息,整个公爵府目前分为两个派系,一个是以大少爷赫尔曼·普里斯特莱为首的长子派,赫尔曼的母亲是沃拉斯顿侯爵的女儿,不仅生的美貌温柔,出身高贵,她的姐姐卡特琳还是如今最为受宠的皇妃,即便赫尔曼的母亲已经死去,但他背后的靠山远不是只是一个子爵能够相提并论的。
加上赫尔曼又是长子,按道理来说,他继承公爵府本身无可非议,奈何赫尔曼有着一个致命的重大劣势,由于是早产儿,赫尔曼从出生起体质就很差,不仅无法习武,也不能长时间的劳累奔波,时不时的就生一场病,简直比娇养的贵族小姐还要病弱,这样一个残破羸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持他继承公爵府的族长之位。
而二少爷亚伯·普里斯特莱虽然母族背景并不高贵,给不了他多大的优势,但他的身体素质和学习天赋极强,从小就表现的十分优秀卓越,无论做什么都远远的超出同龄人一大截,众人都觉得资质优秀的他他能够顺利取代大少爷赫尔曼继承公爵府。
可是二少爷亚伯在十岁过后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陡然性格大变,不仅性格变得反复无常,做事越来越猖狂顽劣,惹的公爵府的仆人们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在伊妮德未来到公爵府之前,两个派系之间还保持着相对微妙的平衡。
而如今她的到来,必然会打破这一平衡。
毕竟法诺安公爵正值壮年,再生下一名继承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加上又是陛下亲自指婚,两人若是有了孩子,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不过伊妮德可没兴趣搅入这趟浑水里,她也不希望生个孩子用来做争权谋利的工具。
“夫人,请问您还有其他的疑问吗?”
身旁传来温和恭敬的询问声。
少女侧过眸,打量了一下这位叫做维斯特的年轻管家。
他的能力确实十分出众完美,怪不得这么年轻能成为这座公爵府的管家。
但是对伊妮德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这位管家的观察力太过敏锐了,她以后在公爵府的行动必然会引起他的戒心,要是被他告诉了他的主人,对伊妮德而言就是个大麻烦。
……要不要杀掉他呢?
少女垂下美丽的碧眸,表情淡漠恬静,这时从窗外吹入了一阵风,将少女鬓边的碎发吹的黏在了雪白的脸颊上,还有一缕被微微启开的红唇抿住了。
画面美好的令人窒息。
隐约听见了男人下意识的屏息声。
但很快,就被一声东西落地的响声给打破。
伊妮德循声望去,发现一名侍从模样的少年正呆愣愣的满眼惊艳的望着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掉在了地上也没有察觉到。
这样的景象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于是少女便对着这名侍从弯起唇角,淡淡的笑了一下。
只是她的笑容还未彻底展开,就被一抹身着马甲衬衣,更显得笔挺修长的身影给挡住了。
伊妮德笑容一滞,眼里带着微微的不悦,望向了这名突然挡住他视线的年轻管家。
“夫人,下午茶时间到了。”维斯特表情不变的温和道。
少女盯了他一会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冷哼声,随后便拎起裙摆旋身离去了。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从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朦胧柔和香气。
墨绿发色的男人望着伊妮德离去的背影。
眸色微微深沉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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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距离伊妮德嫁入普里斯特莱公爵已经是一周前的事情了。
在这几天里,少女通过那位叫做维斯特的全能管家口中了解到了公爵府大致的状况,期间卧病在床的普里斯特莱老公爵还专门派人找过伊妮德一次,只是老公爵并未亲自出面见她,而是通过他的近侍传达了法诺安怠慢冷落她的歉意。
若是伊妮德真的只是一名从小被养在乡下没见过什么世面,父母亲眷皆已亡故的可怜孤女,定然会因为老公爵的贴心举动感动不已。
可当少女在第二天就听到老公爵代替他的儿子向她致歉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公爵府,甚至连其他贵族都有所耳闻时,伊妮德无比讽刺的扯了下嘴角,对普里斯特莱公爵府的厌恶又多上了一层。
这个狡猾如狐的老公爵不就是欺负她没有靠山和背景可以撑腰才这般傲慢明面上直接威胁起她了嘛,若是她不领情,众人定会说她眼高于顶,骄纵刻薄,居然对一个身患重病的老人都这般冷漠倨傲,可她不说话,也只能默默的吃下这个亏,半点不满都不能表露出来,而老公爵只需要动一动嘴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