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爸爸!
“爸爸!”娜娜莉伸手往前抓。
“娜娜莉,”神明有些无奈,化身神力殆尽,躯壳又太劣质,只有用最后的力量引爆雪崩,“往前走不要回头。”
往前走,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娜娜莉张了张嘴,眉心红疤剧烈的灼痛起来,有鲜血缓缓从裂开的疤里流下来,将她整个视野都染红了。
她缓缓垂下手,落地后,机械如魔法木偶般,迈开小短腿就往前跑。
不要回头。
爸爸让娜娜不要回头。
她一直跑一直跑,最后脚下一绊,狠狠地摔到地上。
爸爸,娜娜有听话,一直都在跑。
可是,你什么时候来找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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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雪崩,几乎摧毁了阿贡森林这一角。
高大的树木拦腰折断,冬眠的野兽还在睡梦中就被夺去生命。
那两名贪婪的佣兵,以及力量卷轴未发挥出来的骑士力量,一起都被雪崩摧枯拉朽的瓦解掉。
当然,还有神明的化身——那只巨大的兔子。
唯一存活的,就只有小娜娜莉。
小娜娜莉爬起来,抓起披风,胡乱擦了擦眉心的血。
她静静地等了好一会,等到身后都安静了,才犹豫着慢慢转身。
白色,雪的白色!
在娜娜莉的面前,除了大大小小的积雪山,就还是积雪。
她张嘴,很轻地喊了声:“爸爸?”
爸爸,你去哪了?
没有回应,甚至都没有回音。
漂亮的乌黑眼瞳,像被沾染上了尘埃,逐渐逐渐的灰败下去。
娜娜莉开始往回跑,跑得跌跌撞撞。
但即便是又跌倒,她也很快爬起来,朝着最后一次看见爸爸的方向跑。
爸爸不能来接娜娜,娜娜就去接爸爸。
她没注意的是,那一头天生微卷的漂亮黑发,在风雪中扬起时,从发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金子一样的耀眼金黄色。
还有她的黑瞳,也从黑色,变成了晴空一般的蓝色。
黑发黑眼的娜娜莉,一眨眼就变成了金发蓝眼的娜娜莉。
神明,用最后一点神力,在小信徒身上施展了“伪装”神术。
至少两天的时限内,娜娜莉不会再被人认出是纯血神眷贵族。
娜娜莉摔了很多跟头,浑身都是雪渣。
后来她跑不动了,就一屁股坐下来,开始挖雪洞。
爸爸被雪埋起来了,娜娜要把爸爸挖出来。
但是娜娜莉挖到肚子又饿了,也没挖到爸爸的一根毛毛。
而且她将雪层挖松了,刚钻进洞里,那雪就塌下来,像流水一样,将小娜娜莉哗啦冲下去。
娜娜莉晕头转向,双手撑地爬起来,可人还没站直,又踩着了披风,整个人一个趔趄,又摔了。
娜娜莉被摔懵了,红着眼睛,委屈到整个人差点闭过气去。
【神明大人,娜娜把爸爸弄丢了!QAQ】
【神明大人,你再给娜娜一个爸爸好不好?】
【神明大人,娜娜要和兔兔爸爸一模一样的爸爸……】
……
遥远的神国,意志回归本源后,想起那具劣质化身,神明便花了点时间,在庞大的记忆海里,翻找神降法阵。
小信徒还不会神术,也没有法阵材料,几乎不可能让神降下满意的化身。
神明正在专心构建适合愿力的法阵,冷不丁奶声奶气的哭声就响了起来。
【神明大人,娜娜想爸爸……】
神明指尖一顿,试验的第一千个法阵崩了。
【神明大人,娜娜找不到兔兔爸爸了……呜呜呜……】
神座上的神明,左耳右耳全是小信徒抽抽搭搭的哭声。
她哭的伤心,而且还把小嗓子给哭沙哑了。
神明怔然,神体胸腔里,心脏木木的钝钝的,像住了一只小信徒进去,在哭着抓挠衪。
这种异样,让神明想不通。
神体不是劣质的化身,不会存在心脏问题。
那是在自爆化身引雪崩的时候,伤到了意志?
不然,这种想立刻把小信徒捧起来,给甜果子吃,让她别哭了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神明没了继续研究法阵的心思,挥手招来水镜。
水镜里清晰映出,小信徒边挖雪洞边哭的可怜模样。
她哭到打嗝,一脚踩空,栽到积雪里,扑腾着爬起来,换个地方又继续挖。
心脏那股异样,不仅没消去,在看到小信徒这模样后,反而更严重了。
神抚着心口,注视着水镜里的小信徒,良久之后叹了口气。
娜娜莉累了,她本身就还生着病,要不是身上有神力护持,早撑不住了。
但她固执不肯休息,挖了一个雪洞又一个。
“哎……”
熟悉的叹息声,直接在娜娜莉脑子里响起。
娜娜莉刨洞的小手一顿,过了好一会,她咬着手指头喊:“爸爸?”
“吾在。”神明回应。
接着,娜娜莉一下松垮了,躺到雪地里,咧嘴嘿嘿笑起来。
没笑两声,她嘴里又发出呜呜的抽噎声,像是被丢弃了,又找回来的小鹿崽子。
神明意志就在她身边,不过没有化身,所以无法碰触到小信徒。
“爸爸!”娜娜莉忽然哇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出声来。
她哭到停不下来,连呼吸都憋住了。
“吾在,为什么还哭?”神明问。
娜娜莉摇头,眼泪珠子乱飞,她拿披风擦了一把,粉红小鼻头狠狠吸一口气。
“爸爸嗝,”她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嗝不要再嗝嗝让娜娜跑嗝嗝娜娜要和嗝爸爸一起嗝。”
神明:“……”
意志化为一张巨毯,无声无形的将小信徒包裹了一圈又一圈。
神明不懂意志为什么这样做,只是这样做的时候,神能感觉到神体的心脏舒服了很多。
神明突然说:“娜娜莉,你想找回记忆和家人吗?”
小信徒还是个幼崽崽,又这么的粘人,应该和能保护她的家人生活在一起。
娜娜莉小心翼翼捂住耳朵:“爸爸就是娜娜的家人呀。”
神明没有在说话,只是决定,出了森林要帮小信徒找回家人和她的记忆。
“爸爸,”娜娜莉踟蹰了下,捂着耳朵站起来,“不要再让娜娜先离开好不好?”
不管是饿肚子,还是打坏蛋,娜娜都不和爸爸分开。
小信徒仓惶不安,手脚无措,就像是随时都会被丢弃的小喵崽,非常没有安全感,迫切想要爸爸的保证。
神明低声说:“吾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只要你呼唤吾。”
娜娜莉更用力捂住耳朵,大眼睛里包了两泡眼泪水:“爸爸……”
“呀,原来是你这个小孩儿在哭。”低沉的烟嗓,插入奶气的哭声中,打断了娜娜莉的哭泣。
“哭大半天了,闹得我头疼。”积雪后,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踩着碎雪走近。
她有着一头利落的齐肩赤发,穿着金光闪闪的黄金软甲,腰间缠着金币串成的腰带,浑身上下弥漫着金钱的味道。
娜娜莉捂着耳朵后退,像只机警的小兔子。
爸爸,又又又是坏人?
女人扬了下眉,逼人的英气像冷冽的刀锋。
“小孩儿,你捂着耳朵干什么?”女人问。
娜娜莉顿了顿,细声细气回答:“我我爸爸住娜娜耳朵里。”
所以,娜娜要捂好耳朵,免得又把爸爸弄丢了。
神明沉默了,女人愣了下,嘴角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