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累了,凌凌。”
他温和地笑道:“休息一会儿,倒倒时差吧。几小时后出去吃饭逛街也不迟。睡之前要喝杯热牛奶安神吗?”
沈凌抿紧嘴唇。
“那牛奶里会拌入过去三个星期里每晚都会拌入的安眠药吗?”
啊。
薛先生点头:“会的。”
他们俩对峙了一会儿,又同时让出了妥协。
“阿谨,如果你抱抱我,我就立刻去销毁那份牛皮纸袋,再也不会看。”
“凌凌,如果我口头向你描述那张照片里有什么,就答应我别去看它。”
“……”
“……”
最终还是薛谨再次开口。
“抱歉。”这次不是妥协,他对那些奇怪订立的规则遵守到沈凌痛恨的程度,“我现在不能拥抱你,凌凌。”
沈凌痛恨他这点,可又无可奈何。
薛谨是最纵容她的,又同时是最不会纵容她的。
“……我知道了。那你告诉那张我不能看的照片里有什么。”
“没什么。”
薛谨收起吹风机的电线,一圈圈缠上把手,又把毛巾搭在手臂上站起。
“只是一截断开的手臂。”
他玩笑道:“那是血|腥|暴|力画面,你真的不能看,凌凌。”
这么一笔带过后,猎人便转身离开:“那么我也去洗澡了。早点睡吧,睡前记得喝牛奶,凌凌,我已经拌好安眠药留在了厨房里。”
徒留沈凌僵坐在原地。
【两分钟后】
薛谨打开花洒,把手臂上的毛巾搭回毛巾架。
他其实习惯冲冷水澡保持时刻警惕,但今天却调到了热水的红色标识。
……想了想后,又调到最大温度。
左右他也感觉不到热度,嗯。
凌凌竟然发现了牛奶和照片,这很麻烦,后续处理必须更加谨慎,连带着即将展开的计划也需要重新……
“砰!”
淋浴间的门被猛地拉开,薛谨迅速转身将手伸向毛巾架,进入浴室后第一时间埋在里面的匕首在指尖一闪——
又从手里松脱、掉落。
因为袭击者眼圈通红,她身上哪一块皮肤都不是适合被伤疤覆盖的地方。
薛谨只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就被她直直扑进来,抱得死紧死紧。
热水哗啦啦流淌。
他无奈地看着自己才亲手擦干的头发又湿哒哒地垂下来。
露出了里面垂成飞机耳的两只三角形小耳朵。
还是老样子。
这么情绪化,这么没耐心,这么容易不开心。
热水打在薛谨身上没带来任何温度,可被她脸贴紧的地方却传来了极灼热的高温。
薛谨知道那不是生理上的高温,那是他察觉到淌在那上面的水滴后升起的灼热的感情。
“哭了?”
“没、没有!”
……嗯,哭鼻子也是,曾经跌得膝盖流血都不哭,傻呵呵地就知道瞎跑——现在却这么敏感了,在不值得哭的地方哭起来。
长大了。
……但也不知道该说这姑娘傻还是不傻。
“嘿。”
他让妻子发泄怒气似的抱了好一会儿,直到瞥见淋浴间外的镜子被纯粹的水雾覆盖,才抬手拍拍她的脑袋。
沈凌哆嗦了一下,手依旧死死地抱着。
薛谨不得不劝说:“凌凌,不冷吗?放开吧。”
没有心跳。
没有脉搏。
没有温度。
但肩膀或手臂上……也找不到曾经应有的疤痕。
沈凌收紧了胳膊,把脸埋得更深。
“不要。”
她贴着理应存在心跳的位置,轻轻抽着鼻子:
“我不要温暖的重逢,我只要你。”
“……傻。”
第99章 第九十七只爪爪
第九十七只爪爪
【抵达A国第一天, A国时间,夜晚十点半】
【教团总部】
黎敬学刚下飞机,衣服还没能更换,就神色匆匆地走进教团腹地, 穿过一条条的长廊。
他很急切。
跟在他身后的几位属下见状面面相觑, 之前第十二波找寻失踪祭司的行动无功而返, 按常理来说回到教团后等待他们的是总教长压抑许久的怒火,甚至那变着花样残忍血腥的惩罚——可如今前方脚步匆匆的大人看上去甚至懒得搭理他们。
这很少见。
虽然总教长喜怒夸张的表现是出了名的,但作为直系属下,他们了解黎敬学行事风格非常谨慎、很少真正惊慌失措、情绪波动基本稳在“糟糕”与“阴沉”之间——这可能与黎敬学所一贯表现的有些违和。
这种处事风格简直就像是被什么重要的人所影响,拙劣模仿之后弄出的半成品。
属下们对视几眼,纷纷决定默不作声退开——没谁愿意在行动失败后打搅阴沉的总教长,更没谁会蠢到在总教长明显没空惩罚的情况下上去找虐。
于是整个教团的掌舵人继续匆匆向前,身后紧跟的随从们逐渐消失,只剩下了他自己。
木制的回廊与回廊外的水面依旧寂静无声。
仿佛又误入了一个停止了时间的结界。
……可自我克制,是懦弱的蛆才会做出的选择。
黎敬学眉间闪过厌恶,他又转过一个弯, 急匆匆的脚步猛地顿住。
另一端的回廊走来黎敬雪。与他一样脚步匆匆。
“哟……姐姐?你急什么呢?”
她没搭话, 神色冷淡地与他擦肩而过。
黎敬学舔舔嘴唇, 伸手去抓她肩膀。
“急着去处理J国的小麻烦……堂堂监事会主席……”
“放手。”
黎敬雪顿住脚步,用三年前抽他耳光的力道甩下他的手。
“我是去为迎接祭司回归做准备。”
她说,“本届祭司将于明晚十一点整自愿回归教团,重新执起整个教团的风向标——这个消息你作为总教长想必已经接到了吧。”
黎敬学脸色沉了沉。
“哦……这个消息就是你步履匆匆的原因?”
黎敬雪瞥见他脸色就明白了,她直接嘲讽道, “怎么?花了整整三年没能找回祭司大人,因为‘自愿’的消息感到羞辱?需要我提醒你,按照教团内部规则, 总教长本就是在祭司缺席时稍微代理、祭司在任时辅助处理杂事的——什么来着?什么?”
黎敬学的脸抽动了一下,但到底没反驳。
他们都知道这份规则曾是自己辅助谁建立的,他们都知道遵守规则。
……以不同的方式。
“我只是去廷议会做工作汇报。”
他故意夸张了自己的表情,看黎敬雪就好像在看地沟油里的菜叶,“看来有人终于对自己被边缘化的监管工作厌烦了,忍不住开始新生活,去巴着讨好那位金色的幸运……哦,什么来着?”
睚眦必报,一字一顿,且毫无任何虚张声势的还击。
“那只蠢猫,那块破烂玩意,那个智障的残疾生物,那脏骨头。”
黎敬雪目光闪了闪。
黎敬学以为她又要抬手抽回来了,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可最终监事会主席没有动手,她冷笑一声,直接加快了脚步离开。
“我从未发自内心承认过任何生物是我的祭司,如果你只是想确认这一点,黎敬学,就闭上你那被粪坑洗过的脏嘴,遵守给沈凌敬意,认清你前任祭司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