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谨阿谨,今天午饭吃什么?”
他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滑开的家居服衣领上一顿。
“你穿得太少了,凌凌,回去再加件衣服,稍微正式点。”
“哦。”
在家穿那么正经干嘛,阿谨老古板。
“今天冬至,等会儿午饭会来几个客人,你换好衣服后帮忙拿几个饮料纸杯出来。”
“知道啦。”
“午饭是羊肉粉汤,腊肉炒蒜苗,凉拌西红柿和白灼芥兰,还有饺子……凌凌,你喜欢煎饺还是水饺?”
怎么基本都是素菜啊。
两种饺子沈凌都想吃,她犹豫了好一会儿。
薛谨从她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笑笑又回去剁饺子馅:“知道了,一半煎饺一半水煮可以吗?”
“嗯……”
【中午十一点整】
说是客人,其实也就只有阿谨的那几个朋友,以及一进来就要包子吃的卡斯卡特。
沈凌没觉得这是次很重要的聚餐,说实话阿谨不在的那三年她和萨尔伽他们都基本玩熟了,和艾伦看过世界杯球赛和查克打过电玩,早就维持了狼狈为奸(?)的良好关系。
今天就相当于他们来我家蹭饭嘛。
沈凌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心态特别好,好到薛谨把菜和饺子都端上桌了,还没见到猫影。
……以及查克。
他环顾一圈,萨尔伽在死亡射线下默默收回了蠢蠢欲动的筷子。
钟海林呵呵笑道:“查克买了台新的switch,前段时间和沈小姐约好了一起打马里奥,现在应该在客厅联设备。”
老古板薛爷爷皱眉:“饲喂什么?麻料熬?”
众人:“……”
薛爷爷从他们的表情读到了点东西,于是直接转头去客厅找沈凌。
就见她盘腿坐在地板上,手里握着一支有点像小平板的东西,在两侧红蓝的小盘子上点点点,全神贯注。
查克盘腿坐在她对面,也聚精会神地点点点,时不时蹦出一句“大佬好棒大佬带我对对对快吃那边那个蘑菇”之类的胡言乱语。
薛爷爷:“……”
反正就是打电动对吧。
他用次时代的语言贫瘠地概括了一下自己所见的画面,在毛巾上揩着手喊她:“菜好了,过来吃饭。”
查克盯着屏幕疯狂点头:“马上马上,等这局玩完!只有和沈凌搭档我积分才能上去!”
沈·幸运S·带分大佬·凌同样盯着屏幕,她嘴里含着根棒棒糖,闻言往后一靠,屈起腿还晃了晃:“我待会儿来,你们先吃吧,别等了。”
薛妈妈:“可是菜……”
查克:“马上马上!”
沈凌:“你好烦哦。”
薛妈妈:“……”
为了不那么接近一个劝孩子少打游戏的母亲,他忍了忍,扭头回到饭桌。
饭桌上刚准备蠢蠢欲动伸筷子的萨尔伽又瑟瑟发抖地缩回来。
“愣什么?别等了,开饭吧。”
【中午十二点五十分】
这一打就是一中午,沈凌没有手机,更不会上网,查克一走她就失去了游戏设备,只能慢吞吞地挪进厨房。
薛谨正背对她在水池前洗碗,闻言淡淡说了一句:“饭菜在微波炉里。”
沈凌抖了抖,知道自己理亏,就默默打开微波炉拿菜,把那几个小碗装好的炒蔬菜与热了一次的羊肉粉汤端到桌上,放下碗时愣了愣。
桌上她的位置摆着醋碟,醋碟里拌着她喜欢的辣油与醋,最中间还有盘热腾腾的饺子。
“刚才放蒸笼里保温的。”
薛谨背对她说,“先吃水饺,煎饺要稍等,我十分钟给你再炕一盘热的出来。”
沈凌:“……你不生气?”
薛谨反问:“生什么气?”
……哦。
一点都不生气啊。
沈凌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她觉得这只钵钵鸡果然不在乎自己,风轻云淡得就是幻象里的阿谨,真正的阿谨肯定五花大绑把她吊起来了;
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拐来拐去想惹他吃醋让他嫉妒的崎岖试探太作,作得她自己都快忍不下去了,很想直接眼一闭对阿谨喊“你想要报什么仇就快点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杀不剐我就彻底放开要抱抱要亲亲了啊”……
万般复杂之下她老老实实坐在桌前,拿起筷子,还对他说了声对不起。
“今天你烧这么多辛苦啦,阿谨,抱歉我刚才打游戏忘了来吃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故意的。
薛谨“嗯”了一声,平平淡淡的:“趁热吃吧。”
……不管了,实在是作来作去作得她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今天的短期目标长期目标还是都拖到明天继续努力吧。
沈凌开始吃饺子,夹起一只蘸醋蘸辣油,裹满蘸料后“啊呜”一口,就着饺子里包着的汤汁一起咽进去。
暖和的香气顺着喉咙一直滚到胃里,冬至这天最美味的无非是热腾腾的饺子。
而且还是阿谨亲手包的,嘿嘿。
她狼吞虎咽地一连吃了三四个,才有了心思品里面的馅:“咕呼……韭菜猪肉的?”
“嗯。”
沈凌又夹了一个颜色偏白的饺子吃,吃了一口有点发掘宝藏的惊喜:“这个是芹菜猪肉!”
“嗯。”
“这个……唔……素三鲜!”
“嗯。”
“还有虾仁鸡蛋……鸡蛋你炒过?”
“嗯。”
沈凌吃上头了,吃得开开心心。
“阿谨你包这么多不同馅的干嘛?”
“不是你之前点名要吃的,说冬至想吃这些。”
薛谨转身走过来,手里握着煎锅,煎锅里是一盘有完整焦皮的煎饺。
他在沈凌吃空了一半的水饺盘旁边又放了个新盘子,一翻一盖,直接把完整的一盘煎饺盖进新盘子里,在她手边放下。
“新煎的饺子,吃吧。”
沈凌没动筷子,抬头看他,薄荷色的眼睛像亮晶晶的小糖球。
薛谨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又回忆了一遍她曾经的要求。
“韭菜猪肉,芹菜猪肉,素三鲜,虾仁鸡蛋……你还点了其他的饺子馅吗,凌凌?”
沈凌摇摇头。
“你都记得呀。”
“我当然都记得。”
确认饺子馅没错,薛妈妈走回去清洗煎锅:“我说好冬至回来给你包饺子,不会食言的。”
“阿谨,那不会困扰你吗?”不会恨我吗?
在那个地方待了三年,还记着我这种过分要求啊。
薛谨不明白她指什么,就仔细想想当时答应她的景象。
远处的八角亭上有铃铛,一场烟花就要绽放,下雨时的河堤的确很美,而雨夜的月亮一向是他的专属景色,无论活着还是死亡。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了。
恨也好,爱也罢,如今只余庆幸。
“有什么困扰的,凌凌,我当时在等着看烟花呢。”
更何况头顶马上要降临的光,会是独属于他的金色神灵。
她就是他等待的烟花,却比烟花更漂亮更永恒,能够牢牢握进手心。
沈凌不知道他此时说这话时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这个过分风轻云淡的家伙为什么能用这么柔和的口吻形容那一幕,她扔下筷子,走过去,从背后抱紧了他。
【冰冷的,轻薄的,仿佛一把骷髅。】
温热的,有重量的,和那时一点都不一样。
薛先生听见妻子闷闷地说:“你变胖变重了,阿谨。”
薛·社畜·回归后就没歇过·谨:“……”
有吗???
他回头想捏她的脸质问一下,究竟是怎么摸出来的结论。
却又顾忌自己手上有洗洁精的泡沫,于是只是用手背抬了抬她的下巴。
沈凌顺从地让他抬起脑袋,顺从地让对方看到她汹涌的眼泪和狼狈的鼻涕,薄荷色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仿佛在讨一次摸摸。
哭得满脸都是,还没有声音。
薛谨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