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风逐问,“可是男子问都没问就抱住你,不就是轻薄吗?”
咦?她能用这么长的句子表达了?喻辰还在惊异,风逐下一句又来了,“除非你们两情相悦,不然就是轻薄。”
两,两情相悦吗?不,不是吧?我可没那个狗胆敢喜欢他!
第109章 不敢悦
这四个字着实把喻辰吓得不轻。
惊吓一方面来自于风逐, “你是怎么想出这个词儿来的?”
风逐被她问得迷惘了一阵,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流淌过去,却摸不到抓不着, 就那么不留一丝痕迹地消失了。
感觉到有挫败感从风逐心里涌上来,喻辰忙挽住她胳膊,安抚道:“没事儿,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我只是没想到你……你能想起这么两个不常用的词儿来。”
她挽着风逐进去房中——和风逐交流最安全不过, 从头到尾都不出声,只以心念沟通, 任谁也别想偷听, 所以什么隔音符什么结界全都省了。
“但是两情相悦, 指的是两个人对对方互有情意, 我跟尊主, 谁对谁都不是男女之情那个情意。早在我刚到魔界第一天, 尊主就明明白白跟我说过, 他救我、带我回来、教我功法, 为的可不是叫我做他的女人,而是能为倚重的左膀右臂。”
“至于我呢, 更不可能对他有情。上次我和你说过的, 我本来就是仙盟盟主派来的奸细, 虽然现在心里更向着尊主一些,也想尽力帮他找到解药, 永绝反噬这个后患,但我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自己。”
做卧底难免有露馅的一天,除非杨无劫在她身份曝光之前就已死了——而这并不是喻辰想看到的结局——不然她就得积攒足够多的砝码,才能保证杨无劫在知道真相时, 不会一怒之下烧死她。
所以找解药、延缓反噬,就是她目前的首要任务。
“现在三味主药,有一味半都有我出力,剩下的,东海珠先不提,十二味辅药,已得的两味,也有一味半是我的功劳,等最后所有药都集齐,制成解药,怎么算也是我首功。到那时,就算他知道我最开始到他身边是受杨无仇所派,就算无论如何不能原谅,至少会留我一条命吧?”
风逐似乎是认真想了想,才回:“有道理。”
喻辰忍不住笑了笑:“是吧。”笑完又叹口气,“其实我一直追求的,就是能活命而已。眼下看来,东海珠实在难以拿到,剩下十味药到底是什么,也不知何时才能得知。解药没有进展,就只能盯着尊主,尽量延缓反噬发作了。”
她前面的假设,都建立在杨无劫神志清楚、能理性衡量的基础上,所以她很怕反噬发展的速度会快于他们找解药的速度——不对,应该说,她很怕解药还没找全,卧底的身份就暴露了,这时候万一反噬已经加重,杨无劫怒火上头、失去理智……
“那我可能就得和童印一个下场了。”喻辰想着,禁不住抖了抖。
“不对吧……”风逐慢慢转着念头,“这样的话,两情相悦不是更能保命么?那样他就舍不得杀你了。”
喻辰摇头失笑:“那可不是这么算的。你从尊主角度想一想,最信任的下属,原是死对头派来做奸细的,已经觉得受到背叛和欺骗,可是这人居然还是跟你两情相悦的人,你难道不会怀疑这所谓两情相悦有很大水分吗?”
风逐:“……”
“你呀,还是太年轻,不知道爱恨本在一线间。”喻辰一副过来人的语气,“男女之间,爱的时候能有多浓烈,等不爱反目了,恨就能有多刻骨。我和尊主之间,若是始终维持简简单单的主从关系,有朝一日我身份曝光,我多少有自信能全身而退,但若真见了鬼,中间弄出什么两情相悦来……”
她又抖了抖,“相信我,就算想玩什么虐恋情深,也绝不要和尊主这种真正的狠角色玩。”他绝对会玩死你。
风逐感觉到喻辰对尊主确实没有男女之情,就拍拍她肩膀说:“不怕,我在。”
喻辰心里一暖,侧头歪靠在风逐肩上,轻轻一叹:“今天真的好长啊,我有点累了。”
风逐就坐直了,让她好好靠着,这时大猫不知睡了几觉醒了,从里面床上纵跃过来,跳到喻辰膝头,伸头顶她的手。
喻辰靠着风逐撸了会儿猫,才起身进去运功一个周天,缓解这一身的疲惫。
等她收功睁眼,天已经亮了,喻辰收拾一下,换了身衣服,正要打发人去找李辛,他自己先来求见了。
“进来坐吧,我正要找你。”喻辰叫李辛进了她平时见属下的厅堂。
李辛不但没坐,还双手抱拳,深深拜了下去,“属下是来向队长请罪的,不敢坐。”
喻辰这会儿的心情已经没有夜里那么悲愤,“请罪?有什么事还值当用请罪这个词儿?”
“属下无能怯懦,坐视钟姑娘她们受害,实在……”
喻辰抬起手止住他:“我听说当日事发时,你去过姜乘府里?”
李辛有点惊讶:“是,但姜长老闭关,属下没能找到他。”
“林艺佳四处找人求救时,不也是你建议他去找韩长老的么?”
“是……”李辛面露惭色,“他当时本是来向亲卫队的同僚求援……”
“行了,你的难处,我都明白。我走的时候,本来就只把亲卫队排班轮守一事交给了你,你身上既无职衔,又无更多权限,就算你想带人去帮钟鹊她们,别人也未必肯听。”
李辛昨日已经看过喻辰脸色,还以为她必要向亲卫队发作、斥责大家见死不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这么说,一时更加惭愧,想再说些自责的话,喻辰却已先开口。
“再说后来姜乘不也是从你那里得知消息的么?说来还是我想得不周到,走之前应该给你留传讯符的。”
李辛忙说:“谁能想到白至缺和童印如此丧心病狂,属下直到他们围了北山,都还想着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喻辰微微冷笑:“对他们,我们确实是有误会。你是刚进天魔宫吗?项护法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听说肃杀堂审了一夜,提进去问话的人,总有几十个。”
“他还没去回报尊主么?”
“属下过来的时候,还没有。”
喻辰点点头:“今日早班谁当班?”
李辛说了几个名字,喻辰顺势问起这些人在白至缺童印对钟鹊她们赶尽杀绝时的表现,李辛一一说了,喻辰接着又问:“何丹霞和姚芳呢?”
“行刑那日,她们都在班房里,属下猜着,她们大约是怕白、童二人也找她们的麻烦,在问大伙要不要插手此事时,本来没有问她们,但……”
“怎么?”
李辛略一犹豫,才说:“何丹霞突然插嘴,说本来就是那些奴婢们自己闹事惹祸,同我们亲卫队有什么相干?说不定白童二人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好一网打尽呢。”
“说姑娘们是自己惹祸闹事这种话的,还有别人吗?”
“当时何丹霞说完,就有人附和……”
喻辰问了名字记下,又问:“姚芳什么都没说吗?”
李辛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头:“她始终没有吭声,就默默坐在一旁。”
“好,我知道了。这事你不要放在心里,你能做到那些,还有想帮姑娘们的心,我虽然不能说一句足够,但……可以了。出去替我传尊主之命,北山自今日起列为禁地,没有尊主许可,任何人不许擅入。”
李辛先答应了,低着头后退几步,临出去前,到底还是又说:“可属下心里始终过不去,要不您还是骂属下一顿吧?”
喻辰被他逗笑了:“想挨骂啊,简单,你去找卫孑,叫他骂你吧,我这儿没空。把林艺佳给我叫来。”
李辛只好告退,没一会儿,林艺佳就来求见了。
喻辰看他一身深蓝劲装,头发简单用发簪绾了髻,脸上也干干净净的,一点儿脂粉都没有,俨然一副壮汉样,颇有些惊异:“你怎么不穿女装了?”
林艺佳也让她问得愣了一下:“呃,属下有两年不穿女装了……”
“是吗?为何?”
林艺佳挠挠头:“属下原来穿女装,是因为家仇未报,后来同鹊鹊说起此事,她说就算如此,也不必那样糟蹋自己,让故去的父母亲人不安……属下觉得有理,就改回来了。”
家仇未报和女装有什么关系?喻辰迷惑了一瞬,还是按下了没问——她预感到这又是一个悲惨的故事,而她今天会很忙,没空去听,就拉回去问:“亲卫队除了你,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钟鹊她们,我很好奇,你为何这么不怕死?不是说家仇还未报吗?”
“呃,属下……也不是站出来吧?这事从魏姑娘失踪,属下就掺合进来了。”林艺佳不涂脂粉,少了掩饰,脸上就显出一些以前没露出的憨劲儿,“论起来,属下比水姑娘还早一步呢。”
“但是肃杀堂论罪之后,拉去刑场行刑,你本来可以不必去的。”
他一没有与钟鹊水令令一同被抓,二不在白至缺童印要求的观刑人之列,只要他自己不想去,没人会硬拉着他,也就不会和姑娘们一起被围在北山里。
“属下有点不放心,怕像上次在莞城外面一样,留下她们一群姑娘,万一出了事,没法向您交代。”林艺佳低下头,“您当时骂属下的话,属下过后想起来,总是羞愧难当……”
听他这么一说,喻辰也想起当时钟鹊水令令被困音波阵,她找过去时,先见到被水令令踢出来的林艺佳,确实曾经说过他“把俩姑娘扔下,自己跑了”。
“不错,知耻而后勇,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喻辰露出赞许之色,“我打算把你调到情报这边来,脱离亲卫队,你意下如何?”
“属下求之不得!”林艺佳立刻抬头,双眼发光地问,“鹊鹊也会来吧?”
“?”这小子到底是知耻而后勇,还是知好色而慕少艾啊?
喻辰正待审问,李辛急匆匆来回报:“喻长老,尊主召见。”又补充,“方才项护法去求见尊主了。”
第110章 有点虚
喻辰跟风逐说的时候, “谁对谁都不是男女之情”几个字说得肯定无比,等到真要去见尊主了,心里却禁不住开始虚, 总觉得昨晚他的反应,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但这会儿尊主叫她去,项越也在,应该还是为了正事, 喻辰压下心里那点儿嘀咕, 去了炽盛殿。
炽盛殿正堂里,杨无劫和项越一坐一站, 喻辰进去, 先给尊主行礼, 接着问候项越:“听说项护法忙了一夜, 辛苦了。”
“分内事, 不辛苦。”项越淡淡道。
喻辰昨日在北山同他针锋相对, 是激于义愤, 也是为了挤兑他, 不让他包庇白童二人,这会儿有尊主撑腰, 童印已死, 白至缺也跑不了, 她就又变回从前的客气态度——毕竟她也做了长老了,以后还要跟项越一同共事呢。
“任劳任怨、勤勤恳恳, 项护法真不愧‘尽忠厉勤’四字,实乃属下等人之楷模。”
宝座上的魔尊大人看喻辰声情并茂演戏,差点没笑出来。
这丫头一身伶俐大概都长在了嘴上,气人的时候, 一句接一句,哪儿痛往哪儿扎,能把人生生气吐血;到哄人的时候,又像一个赤诚无比的孩子,能把一颗心都毫无保留地亮出来给人看,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不融化。
但最有趣的,还是她心怀鬼胎糊弄人的时候,比如现在——她那句话,看起来像是当着自己给项越戴一顶高帽,但其中的讽刺意味,恐怕连姜乘都听得出来,更不用说项越。
“喻长老客气了,论为尊主尽忠,项某还有许多地方要向你请教。”
项护法的嘴皮子功夫也不弱,杨无劫眼里含着点笑意,等喻辰继续出招。
喻辰却不是来和项越打擂台的,听他这么说,只回一句:“不敢当。”就看向宝座上的尊主,想等他示下,却正撞上他看好戏的目光。
“……”不是,这位尊主还有没有点儿正事了?现在是看她和项越打嘴仗的时候吗?快叫他回报详情,把该杀的杀了,好好整顿魔界啊!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她当然不敢说出来,但过于灵活的眼睛,还是让那位尊主一眼就看明白她的意思,含笑道:“等一等姜乘。”
哦,对,昨晚定的罪名有谋害长老姜乘,无论从哪个角度说,这会儿姜乘都不应该缺席。不过尊主大人怎么莫名其妙就笑了?他以前没这么爱笑啊!不是时常绷着脸睥睨天下吗?
喻辰心里又开始虚了。
幸亏姜乘很快就到,项越当着他们的面,把审讯得来的结果上报尊主:“白至缺说,啮形蛊是童印自己拿出来放到姜长老身上的,但这个主意是韩长老出的。韩长老分辩说,他只是提议通过姜长老解开阵法,大家面对面谈一谈。他提议时,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人,其余属下均不知详情。另外童印曾经打算以火攻破阵,是韩长老出面阻止的,此事有多人可作证。”
“这事属下也可以作证。”姜乘插话,“但他去阻止放火,是因属下先告诉了他金丝翠玉蜂的用途,还吓唬他说,万一金丝翠玉蜂有事,大家谁也别想活。”
杨无劫不置可否,问项越:“依你看呢?此事韩赫荣到底参与多深?”
项越道:“依属下看,韩长老与白至缺童印并非一路,他确实是被那两人拉下水的,他及他的属下,除了萧滢,没有伤过任何一人。就是萧滢,也是她刺伤陈跃山在先。”
这一点喻辰也同意,韩赫荣是个非常滑头的人,不逼到份上,他绝不会与他们之中任何一个反目,更遑论结下深仇,所以对此事,她没有多言。
杨无劫看她没意见,终于点点头:“白至缺如何处置?其他随同作乱的人呢?”
“白至缺狂妄骄横,铸下大错,死罪难免,但他对尊主确无二心,属下请求尊主,许他自尽。”项越说完这句,转向喻辰,“喻长老若不放心,可亲往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