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吹纱问:“它怎么单独放?”
梅封讪笑着摆手:“没什么,放不下了。”
夷光收到衣服,自然是一番感谢。
他拿出一件驼色毛衫,嗅了嗅,闭眼说道:“梅封,三十七岁,已婚,有两个孩子。因为作息不规律,肾脏和营养都不太好,脱发……”
海吹纱打断他:“差不多就行了。”
夷光还在念:“配偶三十七岁,是个……画家作家?写写画画的工作。嗯,颈椎不太好,此外,需要注意肠胃。”
听到这里,海吹纱索性坐了下来,看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夷光又耸了耸鼻尖,狐狸尾巴晃了晃,停了下来。
“大一点的孩子,已经十二岁了,读书很好……唔。”他忽然蹙起眉,“要提醒他,远离那个抽烟的朋友,我看到了一种不太好的未来可能。”
海吹纱问:“你是说,让他注意,不要交不好的朋友?能说具体些吗?”
夷光睁开眼,道:“一个圆脸,个子不太高的卷毛……黄头发?咦,黄头发?”
夷光这是第一次见夸张颜色的染发。
“总之,让他放学记得按时回家,远离这个黄色头发会抽烟的小孩儿。”
“好的,我会提醒梅封的。”
夷光把这件衣服套在身上,他套头的时候,因为领口有些小,头钻出来时,狐狸耳朵也钻了出来。
是一对儿又长又薄的尖耳朵,外表覆着一层黑绒边。
耳朵抖动了两下,收了起来。
夷光眼下起了红晕,更像狐狸美人了,羞涩地同她解释:“挂耳朵,所以把耳朵竖了起来。”
海吹纱眼巴巴看着,目光几乎黏在了他头顶,想让他再来一次,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夷光拿起一件短外套,嗅了嗅,说道:“他很喜欢小女儿。小女儿今年七岁,很活泼。”
海吹纱点头:“嗯,很可爱的小姑娘。”
夷光闭着眼睛,沉默了好久,严肃道:“让她远离水边,永远不要靠近江河,尤其是身边有人的时候。”
海吹纱变了脸色:“梅封说,等天气暖和了,就给她报个游泳班。”
“最好不要。”夷光摇头,“她是个热心肠的小姑娘,水会给她带来不好的事情。”
海吹纱叫来了梅封。
梅封听说与自己女儿有关,跑着就上来了,他顾不上喘气,来了就问:“是说她要远离水吗?到什么程度?”
夷光道:“我能看到未来的很多种可能,我说的,也不一定会发生。我只是看到,她会被朋友连累,被水淹没。”
梅封两眼一翻,差点过去。
“那怎么办!!”做父亲的人听到孩子会发生不好的事,立刻就急了,扳着夷光的肩膀摇。
夷光也不说疼,他充分理解父亲的心,宽慰道:“没关系,只是别让她学游泳,永远别带她到江河边就好。她那样的孩子,如果学会了一项技能,就一定会去用这个技能做些什么。”
梅封听懂了,他不住地说道:“没错没错,我女儿就是这样的性格。”
可这之后,梅封又道:“我应该没猜错你的意思吧,如果我女儿学会了游泳,她就会因为下水救朋友而……”
夷光点头。
梅封忽然问:“那她不学游泳,以后那个……落水的朋友呢?怎么办?”
懂了他意思的夷光目光祥和:“放心吧。如果她不靠近水边,就永远没有朋友会在她眼前因水而逝。”
梅封这才松了口气,夷光笑道:“你们一家,真是好人。”
“还有儿子的事……”海吹纱提醒。
夷光道:“嗯,儿子就提醒他早些回家,多关心他,不然就要被不走正道的朋友带歪一阵子了……”
梅封拍着头,这养儿养女生活不易的,他已经有预感,自己这头发会越来越稀疏的。
“那我爱人……”梅封又问。
“注意身体健康,多起来运动就好,不要久坐。”夷光道。
梅封连连点头鞠躬:“谢谢谢谢。”
夷光拎起那件胡乱塞进破塑料袋中的墨绿色的毛衫,摸了摸,很柔软。
“这件怎么单独放?”夷光问出了和海吹纱一样的问题。
梅封没回答。
夷光轻轻嗅了嗅,笑了起来,把这件羊毛衫还给了梅封,说道:“这件我不能收。”
梅封:“嗯?为什么?是因为我拿来的,你就不要吗?”
“对,这件是你早上偷偷卷起拿到医院来的,你太太并不知道。”
海吹纱看向梅封:“为什么?”
梅封到处找地缝要钻。
夷光亲切笑道:“他不喜欢这件。这件衣服,是她太太买给他的,但他不是很喜欢这个颜色和图案,所以趁机塞了出来。”
“没事,给你你就穿吧。我年龄大了,这衣服太年轻,我穿不合适。”梅封又把衣服递了回去,“我爱人发现了也不会骂我的。”
夷光摇头:“不可以。”
他指着这件墨绿色羊毛衫,说道:“我看到了,你太太给你的这件衣服,是有个约定在的。”
梅封不懂:“约定?呃……我记得这件是前年她给我的,说是逛街看见了就买了。”
夷光轻声问:“你们二十岁的时候,约定过什么?”
“二十岁?”梅封呆坐了好久,一拍大腿跳了起来,“二十!!差点忘了!对对对,是有约定!我跟她当时刚刚交往,我俩是在大学认识的,她是隔壁学校学画画的,然后她说……”
梅封揉了揉泪花,气息都颤了,低声说道:“她说,等35岁,我们变成了真正的大人,还在一起的话,她会送我一份特殊的礼物。”
梅封低头看向那件墨绿色的羊毛衫,他一直不穿这件羊毛衫,一方面是因为这件羊毛衫颜色并不是他喜欢的,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件羊毛衫上,绣着几只卡通狗,很幼稚也很突兀。
梅封:“啊……”
他终于明白了,这狗,是他爱人画的。
“是她的画风,没错了。”梅封捧着衣服,呆呆看了很久,又顶着下巴,不停地说,“怎么就不告诉我呢?我怎么就没认出来呢?”
他又笑又是叹气,道:“什么时候跟品牌商合作的?竟然都没告诉我……”
末了,仍然是那句:“我怎么就没认出来呢?”
梅封郑重把这件毛衫叠好,放进袋子中。
他眼圈红红的,似拼命忍住了想要掉下来的眼泪。
梅封说:“谢谢,要不是你提醒,我真的要把她的心意,就怎么粗心大意的给扔出去了……”
他等了等,等自己情绪平复了,才道:“看来今晚要订个座位,久违的和她约个会了。”
海吹纱怂恿道:“去吃那个特别贵的夜景自助!一个人五百多的那个!”
单身的人不懂成家的苦,梅封摸着头发道:“那个就算了,没钱,吃不痛快。”
夷光告诉他:“拿一支向日葵吧,你们年轻时,应该是因为向日葵结缘的,你太太会喜欢的。”
梅封拍着脑袋:“没错没错!我俩最初是在大学城旁边的向日葵餐厅吃饭认识的,卡座上也是一支向日葵,壁纸也是!”
梅封问海吹纱:“咱医院附近有花店吗?”
海吹纱指着东边:“光明路有一家。”
梅封飞奔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咚咚跑回来,与夷光道谢。
“你一定是个神!”
他竖着大拇指,这么说道。
夷光狐狸眼满是笑意,轻声道:“能帮到你们就好,别客气。”
第11章 好狐狸,不留名 做好事就是要悄悄做……
“你好,是印副主任吗?我是昆仑西院的海吹纱。”
海吹纱手指绞着工作证的挂绳,尽量让自己说得慢一些:“是这样的,今天给你打电话,还是那两件事。”
“海医生,我这边有个会马上就要开了。”印量语气有些敷衍了。
“是这样的,第一个是我们医院那个童舒雅的病人,她被附在碟片上的蛇妖给吞噬了魂,前天我把她魂魄拉扯了回来,但这个蛇妖……”
“这个妖怪,我已经委托给外勤那边调查了,我等会儿发给你个电话,是外勤办公室的,以后蛇妖这事的进度,你直接联系外勤好了。”
海吹纱只好妥协:“好吧。”
“那就这样,我赶着开会……”
“还有!”海吹纱语气猛地一下A了上去,电话那头,饶是鬼修印量,也沉默了半秒。
最终,鬼修客客气气又无奈道:“您讲。”
海吹纱道:“我们院的梅承前辈,前天清醒了一阵。他认识夷光,说夷光是个走苦修的狐妖,曾经风评也很好。我查了典籍,走苦修的妖,寿命是靠居住地的气运和修的功德来延续的,大概率是不会靠杀人来延寿的……我的意思是,给你们一个参考。”
印量重视了几分,问道:“是半龙子,梅承亲口说的吗?”
“对。”海吹纱道,“而且我们医院有目共睹,夷光在我们院风评不错,遇事会主动帮忙,我看他不像是做给人看的。”
“既然是梅承说的,我会报给相关负责人,让他们作为参考。”印量道,“这个案子现在还没有决定性证据,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百来条人命的重案,海医生那边,还是谨慎观察为好。”
海吹纱挂了印量的电话,又打给院长梅典。
“院长。”海吹纱把童舒雅魂魄被吞噬和标记的事告诉了梅典。
“院长你知道的,我不会清除标记。我昨天翻了以前的旧病例作参考,发现我爸治疗过一个被标记灵魂的病人,最后辅助他清除标记的是您带的一个弟子,用道家的方法给除掉的……”
“嗯,我那个姓王的小徒弟。”梅典知道她是开口要人,说道,“他现在一个人自由行医,在社区开了个诊所,我问问他,如果有时间了,就让他去,他经验丰富,这方面的医术很值得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