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给我的。”陈遇槐看了一眼手里的玉佩,将它递给杜灵,“你记得这个东西?”
杜灵望着玉佩好一会,并未接过来,她隐约看见什么画面,但是想不起来,于是她摇了摇头,“不记得,这也和我有关?”
陈遇槐望着玉佩上的光亮,手指在玉上摩挲一下,“它好像在指引着什么,要去吗?”
他将选择权交给杜灵,并未擅自代替她做决定。
杜灵看着眼前的宫城许久,夕阳落下的金光将这座宫城染得更为金碧辉煌。
她不知道自己身世是否在这座皇宫里,她对这些并不强求。
但她想到既然是师父要求,想到这几天的混沌梦境,杜灵最终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陈遇槐,“去看看吧。”
第26章 二十六把剑 一直都在
陈遇槐听见杜灵的话, 低头看着手里的玉佩,上面的亮光指着一个方向。
他和杜灵试着往那边走几步,发现位置一直不变, 便直接跳上屋顶, 往玉佩指引的方向跃过去。
很快他们越过一处湖面到了一处水庭, 这里相比之前看见的宫殿更为荒芜,整个水庭似乎被火燎过一般,只剩下一片废墟, 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杜灵隐约听见有人歌唱的声音,不知道是哪里的歌谣,杜灵仔细听着传来的音调,跟着对方缓缓哼着曲子。
不知道是哪里的调子, 她却十分熟悉,甚至记得音调。
杜灵缓慢从半空落在地上,她望着眼前已经荒芜的水庭, 里面的树木即使被焚烧过,如今却显得郁郁葱葱,掩住早已荒芜的废墟。
耳边似乎传来雨声,伴着悠扬舒缓的音调, 她恍惚看到一片雨雾之中的水庭。
陈遇槐落在她身边, 他看杜灵神情恍惚,踏出一只脚似乎要往里面走,陈遇槐连忙拉住她的胳膊,阻止她继续往前走,“灵灵!”
“小师兄?”杜灵缓慢回过神来,她转头看向陈遇槐,随后又看向眼前的荒芜水庭。
过了片刻她转头看向陈遇槐, “小师兄你刚刚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什么声音?”陈遇槐站在原地仔细听,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陈遇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未听见有什么声音。
闻言杜灵站在原地有些怀疑,刚才是她幻听吗?
这时一阵歌声传来,和杜灵刚才听见的声音一模一样,真真切切,连曲调也是一样。
陈遇槐听见歌声,和杜灵对视一眼便往水庭里走去,里面的场景与他们在外面看见的大不一样,十分干净整洁,似乎是有人长期打理。
他们循着歌声走到一处池边,远远瞧见一名少女坐在门前,少女生了一副清雅无双的脸孔,气质如出水芙蓉般清冽。少女的衣服下摆坠入水中,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上面坠着不少水晶和珠饰,华美异常。
陈遇槐听着歌声觉得不太对劲,少女的歌声蕴含着一股蛊惑的力量,稍稍不注意就被她的声音迷惑神经。
“这是我刚才听见的声音,这里还有人?”杜灵有些惊讶,望着远处屋前的少女,大脑里晃出一些画面,让她忍不住甩了一下脑袋,才看清眼前的环境。
“她是鲛人。”陈遇槐看见少女裙子下摆露出的青蓝色鱼尾,一瞬间便知晓少女的身份,但对方缘何在此,现今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
“谁?”少女似乎听见二人的对话,冷着脸看过来,随即扑入水中。
很快她在杜灵二人面前出现,头发浸着水湿透贴在身上,衣服却十分干净,鬓发两边露出她不似真人的鱼鳍耳朵,她望着岸上的二人皱眉,神情不悦。
她开口质问:“你们如何进入我布置的阵法?”
“阵法?”杜灵有些茫然,他们过来的时候没发觉有什么阵法。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陈遇槐,陈遇槐沉思片刻,看向手里拿着的玉佩,他拿着玉佩上方的吊绳,玉佩从他手中脱落被绳子吊在半空中。
陈遇槐问她:“你认识这个?”
“这是我的东西!”少女伸出手抓住玉佩,发觉自己无法从陈遇槐手中取回玉佩,不禁皱眉。
她暗中使力,发现陈遇槐的手纹丝不动,明白自己无法从他手中拿回东西,便松开玉佩再次落入水中,她在水里转了一个圈,随后才冒出头。
少女望向杜灵,瞧见她头上的发饰,又仔细看了一眼杜灵的相貌,眼眸微亮,“你是小灵儿?”
杜灵茫然,“你认识我?”
随即少女似乎察觉到什么,她从水中幻化到陆地,化出人形,望着杜灵的眉眼,“你的魂魄都回来了?”
杜灵听着云里雾里,她不知道少女在说什么,陈遇槐却隐约知道她的意思,开口道:“她不记得以前的事。”
少女打量着杜灵半晌,随后才道:“不记得也好,你们过来做什么?”
“帮她找回身世。”陈遇槐将手里的玉佩递过去。
少女接过玉佩,看着上面的字,双手摸索着玉面,似乎十分珍惜的模样。
她转头看向杜灵,见她如今不似之前混沌的模样,垂下眼睫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当年你母亲将你送出都城,便被宫里的妖物杀害,我一个人无法敌过对方两人,还是没能救她。”
杜灵此时似乎明白什么,只是眼前虽然晃过画面,却看不清里面的人影,于是她要求少女能够从头说一遍。
少女知道她不记得过往,站在原地想了许久才点头答应下来。
于是他们换了一处地方谈话,据少女所言,这里有她布下的阵法,当年被妖物放了一把大火,从外面看似乎都烧毁了,但阵法之内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这里只有拿着她的玉佩才能进入,其他人是进不来的,这也是为什么陈遇槐和杜灵会发现这里的原因。
他们走到一处亭子里,少女坐下后才和他们说起以前的事。
当年南尧皇帝还没有传言中的那般昏庸,但自从新任国师上任后,便出现各种匪夷所思的事,就如杜灵听到的那般,南尧皇帝沉迷于炼丹之道,最终他听信国师之言将谏言的皇后打入冷宫,关在这方水庭中。
又过半年,国师上交一张丹方,其中一味药引是血亲骨肉之心,皇帝首先想到的便是皇后之女,和贵妃之子,也是这两个孩子最为年长。
皇后被关在水庭无法出去,直到她母家传来消息,才知道南尧帝王要血刃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不忍心看着杜灵送死,才会恳求自己母家派人将杜灵送出去,而也是因为杜灵不在,皇帝大发雷霆要杀皇后泄愤。
还是前朝百官谏言才保下皇后,毕竟她没有明显的过错,无法给她治罪。但和国师狼狈为奸的云妃借由皇帝之名,将皇后请出水庭后毒死,对外传旨说她思女成疾,暴毙而亡。
“我原本是打算救她,但那个国师和云妃不是凡人,我一个人根本不敌,只能看着她进入圈套。”少女说完这一段后,安静许久才看向杜灵道:“你要去看看她吗?她死后不被葬入皇陵,是杜家给她收的尸。”
杜灵听完这段故事脑子一片空白,她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感受,只是坐在位置上发呆。
她好像听见有人和自己说话,就如同少女一样叫她“小灵儿”,可是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孔,记忆一片模糊。
此时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少女幻出一把琉璃灯盏,她将灯盏放在桌面上,灯盏中间的灯芯是一颗硕大的蓝色珠子,发出明亮微浅的蓝光。
杜灵想了许久才接受现实,她此刻心中并无轻松,反而不知被什么压住一般喘不过气,仿佛感同身受。
“她被葬在哪里?”杜灵情绪低落问。
少女说了一个地方,那里是杜家的祖坟。如今的南尧只剩下杜灵一个人,而其他人在城破之时不知散到何处,就连杜家也消失匿迹。
陈遇槐听着反而问起另一件事,“你说的云妃和国师都不是凡人?”
“不是,据我所知,他们用的法术更似妖力,自从这个国师来了南尧后,南尧的国运每况愈下,我亲眼看着守护南尧的那条银龙,被窃取生命逐渐衰竭而死。”少女摇了摇头,她想起自己陪伴对方走了这么多年,却终究只剩自己一个人,一时有些感伤。
陈遇槐和杜灵要离开之时,少女望着杜灵道:“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你不离开吗?”杜灵不禁问。
少女摇了摇头,她站在原地看着杜灵好一会,握紧手中的玉佩,没有说话。
陈遇槐看着少女好一会,让杜灵先出去,他有话想单独问少女。
杜灵看着二人有些不放心,但见陈遇槐坚持,才微微点头先出去。
陈遇槐见她走了才问少女,“你先前说的魂魄一事是什么意思?”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少女弯唇一笑,“她之前七魂六魄只有一魂在身,所以神智只如一岁孩童。”
随后她又道:“我不知道你为何出现在她身边,又有什么用意。若非看出你对她毫无恶意,否则哪怕同为异类,我也不会让你出这水庭。”
“不劳挂心。”陈遇槐闲闲回了一句,便转身离开水庭。
等他出去后,转身就瞧见原本还完好的水庭瞬间荒芜,刚才走出的路生满了杂草,挡住了去路。
杜灵看他出来,连忙走上前,她对黑暗的环境有些不安,但她并未说出来,只是问陈遇槐,“你们说了什么?”
陈遇槐自然发觉她的情绪,抬手碰到她头发安抚,他回答:“她之前说你魂魄不全,我问了一下。”
杜灵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你之前没有智商。”陈遇槐并不想杜灵过问太多,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搪塞过去。
杜灵福至心灵,顺便明白他的意思,按照她的话翻译就是她穿越到一个智障身上。
杜灵张着嘴巴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是撇撇嘴道:“我们回去吧。”
“嗯。”陈遇槐微微点头。
他们身上隐匿踪迹的符篆已经过了时效,要回去还要重新用一张。
等彻底离开南尧宫城,站在外面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杜灵才恍惚着松了口气,她回过头看着宫门一眼,才回过头颔首垂下眼睫。
陈遇槐见杜灵萎靡不振的模样,站在旁边不知该怎么安慰,最终只是学着杜灵上一回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去,穿过明亮的灯火。
杜灵忽然抬头看他,她睁着眼睛望着他许久才反应过来,她抿唇许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他为什么牵自己的手。
陈遇槐注意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她,微笑着安慰,“别伤心了。”
杜灵这才明白过来他的用意,杜灵缓慢摇了摇头,她无法表达出自己心中的感觉,最终只能用难受来形容。
她伸手握紧陈遇槐的手,想到记忆中模糊的画面,过去的一切她都不记得,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忘记他。
杜灵轻声问:“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陈遇槐微微愣住,他停下脚步看着杜灵,良久才回答:“会的。”
杜灵又问:“就算我忘记你?”
这一句话仿佛穿越了时间空间,陈遇槐一时有些分不清周围所处的环境,他看见杜灵认真望着自己,周边的灯火映在她的眼中,那双明亮的眼睛中隐隐带着期盼,在等他的回应。
陈遇槐开口,十分笃定,仿佛他已经做到了一般。
“我一直都在。”
第27章 二十七把剑 了然于心
回到客栈后, 杜灵坐在床榻边出神,她想到刚才灯火憧憧间,陈遇槐目光专注望着她的神情。
她将手握紧自己胸口间的衣裳, 隐隐察觉到胸腔里的心跳不太正常。
她往后倒在床上, 又想到鲛人少女告诉她的事, 杜灵的思绪有些混乱,但想起陈遇槐说的话,他会一直在, 杜灵顿时觉得安心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