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前的宁诚实怎么看怎么无害,冷静下来后,再一对比双方体型,老黑细想,觉得自己还是占上风,拾起了信心,瞪着眼:“老子吃过的盐, 比你走过的路都多,邪门的事见多了,你这算什么?”
虽然刀失去了作用,不过好在他做了两手准备,于是后撤一步,从腰间取下一段细铁丝来,两手凌厉一挣,就要往宁诚实脖子上缠。
然而下一秒,老黑只是眨了一下眼,就发现眼前的那个小身影竟然消失了,铁丝绞紧却绞了个空。
他怀疑地使劲揉了一下眼,发现不是错觉,宁诚实真的不见了,顿时惊得脸皮一绷,不敢动了。
他眼珠子小心翼翼地左右转动着,生怕宁诚实从哪里冒出来,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裤腿被一股力量拉扯了一下,他慢慢低头,看见的是一只长相奇怪的白色小动物,似兔非兔,爪子扒拉在他的裤脚上,玻璃珠似的黑眼睛抬头仰视他。
他神经一松,刚想一脚踢开,就见那小动物耳朵一折,开口了:“你看这下够邪门了吗?”
老黑一僵,倒吸了一口凉气,迅速反应过来,接着转身拔腿就跑,也顾不得暴不暴露了,直接往回冲。
毕竟这里没别人,救不了他。
“嘿!你不报仇了吗?”
老黑拼命狂奔着,但身后宁诚实的声音依然清晰,他不敢回头,跑到了拐角,只要转过了弯,就会回到火车站的大厅入口了,然而刚一靠近,脚下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滑出了数米远才停下。
随后他听到身后那个小怪物惊奇的声音:“天禄,你怎么也过来了?”
天禄脚后跟敲了一下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路过。”
宁诚实变回了人形,蹬蹬蹬欢快地跑到天禄面前,正要说什么,接着虺几人就带着警察从前面跑了过来:“老大,警察来了。”
许多等着检票的围观群众都提着行李,在后面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举父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不敢起来的男人,“已经搞定啦?都起不来了?这么快。”
宁诚实摇摇头,“我什么都没干,只是展示了一下特殊才艺,是天禄。”
举父这才看到墙根站着的天禄,疑惑地问:“咦,你不是早就去接水了吗?怎么接到这边来了?”
宁诚实明白了什么,虽然天禄的表情没有半点心虚,但就像之前他帮她打掩护一样,自认为默契地咳了一声,指着地上的男人看向警察,“叔叔,你们快把他抓起来吧,他真是太歹毒了,想用刀扎我,还想用铁丝勒我,幸好我还有点特殊才艺。”
地上的老黑终于抬起了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宁诚实:“你这个小怪……”他刚想说出怪物两个字,就对上了靠着墙的那个少年的视线,硬生生压得他将后半个字吞了下去,声音也低了点:“怪……恶人先告状!”
虺赶忙往前走了两步,手一伸,指着他直嚷嚷:“叫谁小乖乖呢?你个两面派,别想跟我们老大套近乎!”
警察没给老黑再狡辩的机会,将他带走了,宁诚实他们也跟了上去。
路上,宁诚实看了眼时间,“老大,不用看了,车已经开走了,就刚才。”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举父张了张口,“其实没事儿,反正下次……”
“你别说话。”
“哎好。”
等做完了笔录出来,天已经黑了。
宁诚实望了望天,“咱们明天再走吧。”
大家一致同意,于是宁诚实拜托队长又给她买了第二天的票。
谁都不想再回去收拾屋子了,于是干脆在火车站对付了一宿,当然,也是为了防止路上再发生什么意外。
一夜过去,相安无事。第二天,几人都绷紧了神经,在候车前到处寻找有没有看起来像智商有问题的聋哑人。
不过直到火车进站,也没出什么纰漏。
“我就说嘛,能有勇气找老大报仇的人,除了昨天那个也不可能再出第二个了。”大家下意识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虺,放心了。
宁诚实走了特殊通道检票进站,然后走到站台,整个过程依旧十分顺利,随后火车驶来,五人看好车厢依次上了车,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放好箱子。
这是两排面对面的三人座,有一个人类已经坐在了最里面,看起来很热情,搭讪道:“你们是一起的呀?”
宁诚实点点头。
“真好。”他又聊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车门关闭,火车慢慢开动。这下宁诚实是彻底放心了,她看着窗外逐渐远去的城市,再左右看看,回想起刚从A市出来时,她的身边是人贩子,回去时,身边是四个小弟。
这次出远门,收获颇丰。她一直憋着的感慨也终于再次释放了出来:“唉,真是近乡情怯啊。”
举父也看着窗外笑了一下,随后笑容定格,鼻子动了动。
其余几人同样对视一眼,嗅了嗅,“这个味道……”
这时,刚才离座的那个人类端着个面桶回来了,放在桌上,闻言热情地笑了笑,“味道?哦,是我方便面的味道吧?”
第76章
一阵浓郁的泡面香充斥着几人的鼻腔, 举父挠挠头,“那应该是吧,挺香的。”
那个人类坐了下来, 将盖子掀开,问了一句:“你们想吃吗?”
举父的心思还在刚才闻到的味道上,没听清他在问什么,于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随后反应过来,刚想摆摆手, 那人就接着说:“想吃也没有。”
“……其实我不想吃。”
宁诚实坐在最外面, 坐在她正对面的天禄原本双臂抱怀, 正在闭目养神,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目光缓缓地在车厢里逡巡, 像是在寻找什么,然后起身朝过道里走去。
宁诚实看了一眼,发现他走去的方向是位于两截车厢中间的卫生间,就没有问什么,弯下腰在袋子里翻找,拿出了一个小包装袋, 这是邻居们给的特产之一。
她打开了袋子,把里面的食物分给了虺几人,出于礼貌,多问了一句那个人类:“你要吃吗?”
人类嘿嘿笑了笑,“真是太客气了,那怎么好意思。”
“哦好的。”于是宁诚实没再客气,将东西收了回来。
人类刚伸出去的手一僵, 然后拐了个弯,缩了回来,慢慢地理了理刘海。
接着他低头嗦了一大口面,眼珠子转转悠悠,打量着宁诚实,又看了看旁边几人,好奇地问:“小朋友,他们几个,哪个是你爸爸啊?我看你们长得都不太像。”
“哪个都不是,我没有爸爸。”没有爸爸这句话她已经说累了。
“哦,真不好意思,你是单亲家庭啊?”虽说是在道歉,不过这个人类的语气却听不出多少歉意,反而更加好奇起来,“那你妈妈呢?她没跟你一起来吗?”
宁诚实手里捧着一只糯米团子,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有妈妈。”
那人类立刻咽下嘴里的面,“呀,这么可怜啊?”他眼里却闪着八卦的光,凑近了,“怎么会这样?你爸爸妈妈呢?”
一副要听故事的样子。
边上的虺听得不耐烦了,甩甩手,“这有什么可怜的,我也没有爸爸妈妈。”
举父点点头,一脸老实相:“我也没有。”
朱獳的头倚着窗,耸了耸肩,“谁不是呢,我也没有,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还有天禄也没有爸爸妈妈。”宁诚实还不忘帮暂时离座的天禄回答。
说完,几人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中间唯一的人类。
他们说的都十分自然又笃定,人类无措地眨了眨眼,一下子觉得自己与人间格格不入,茫然地自问道:“奇怪,那,那为什么我有呢?”
他们齐齐收回了注视着他的视线。
那人类顿时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喃喃自语:“这是时代变了?有爸爸妈妈,都成异类了?”
不过安定了几秒,他就抛开了这个想不明白的话题,然后又闲不住嘴了,喝了一口面汤,问道:“对了,你们是在哪一站下啊?”
宁诚实抿抿嘴,回他:“A市。”
“哎我也是,我是去那儿……做生意,你们呢?”
宁诚实咬了一大口糯米团子,闻言牙口一顿,先扫了一眼他,才说道:“回家,治病。”
他又两眼放光,不停地打量四个人,“哟,什么病啊?”
宁诚实板着张小脸:“疯病。”
人类一愣,“真的假的?”
虺随后咧了咧嘴,竖起两根手指:“她说得没错,就是疯病,一个传染俩。”
那人类听了神色一变,立刻缩了缩肩膀,跟他们保持距离,再也不搭话了。
宁诚实吃完了手里的团子,发现天禄还没回来,正想着,就在斜后方座位,一个婴儿不知为何突然哭闹了起来,几乎响彻整节车厢。
那人类听了一会儿,不耐烦地捂起了耳朵,但自然挡不住那道极具穿透力的哭声,他回头看了一眼,嚷嚷:“哭什么哭?烦死了,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异类啦?”
此时车厢里已经响起了几声抱怨,年轻的妈妈一边道歉,一边焦急地哄着孩子,但效果甚微。
宁诚实几人见识过更吵的场面,倒是依然保持心平气和,并没有抱怨。
惹人心烦意乱的啼哭声持续了许久才逐渐停歇,车厢里对比得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宁诚实两手撑着座位跳了下去,将空了的小包放好,拍拍手,打算看看天禄有没有回来,可再一抬头,却突然发现整个车厢的人都没了。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只有车轮碾过轨道的碰擦声。
宁诚实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接着她猛地抬头看向上方行李架的位置——
太好了,锦旗还在。
第77章
宁诚实特意打开箱子看了看, 锦旗和证书依旧整整齐齐,确认了自己的家当都还在,宁诚实的目光就又重新回到了车厢里。
婴儿震天的啼哭声, 满车乘客的抱怨声,此起彼伏的聊天声,都仿佛还在耳边,桌边放着的那桶方便面已经被刚才那个人类吃了大半, 但还冒着余烟,其他座位前的小桌板上也摆放着各种零食杂物, 可以想象出这些东西的主人刚才在干什么。
宁诚实的视线掠过车厢, 看向窗外, 窗外的景色也跟刚才一样,远处是高低起伏的山脉,近处是绿色植被。
她抬起头, 上方的行李架上还是摆得满满当当的,一切都没有不同之处,但是现在整节车厢只剩她一个人了。
能做到这点的,恐怕只有妖怪了。
但是……宁诚实皱起了眉头,普通的人类也就罢了,按理说以虺他们几个的身手, 一般的妖怪恐怕也没有办法做到眨眼之间就把其中一个带走,连声音都没发出来,更别提把这几只妖怪打包一起带走了。
更重要的是,她又为什么还在呢?
难不成是歧视她太厉害?
宁诚实想了想,打算再去隔壁车厢看看,只是她刚走出两步,就见车厢尽头处走来一个少年, 宁诚实定睛一看,来的是天禄。
天禄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左右看了一遍,一直眉头紧锁,直到看见宁诚实才松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