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时日无多，能趁这段时间帮助别人，也算不白活一场。

　　费芸芸静静看着杜小希，看了很久。

　　似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她微微点了点头。

　　“芸芸姐，能告诉我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么？”杜小希再问了一次，显示出足够的耐性。

　　女鬼缓缓下落，最终坐到窗边的一把古色古香的太师椅上。

　　屋内一切诡异的景象尽数消失，恢复了夜晚该有的状态。

　　杜小希点上好几根蜡烛，在沙发上正经危坐，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芸芸姐，可以了。”

　　女鬼坐姿很文雅，哪怕五官扭曲恐怖，也能看出生前有着良好的家教和极好的气质。

　　她冲着杜小希微微颌首，用手捋了捋掉落到脸颊的黑发，开始了讲述。

　　－－等等！

　　杜小希看着女鬼一张一合的嘴唇，突然想起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她听不到对方讲话啊！

　　“芸芸姐。”杜小希沮丧不已，“我还是听不见你讲话。要不咱们用纸和笔沟通？”

　　女鬼脸上也浮现出无可奈何的表情，随即用手势告诉杜小希：家里没纸和笔。

　　杜小希赶紧翻找节目组提供的物资包，里面居然也没有。

　　她不肯死心，又扯出自己的挎包寻找。

　　不出所料，巴不得包包能减重到极限的她怎么可能往里头放纸和笔呢？

　　没想到事情一开始就遭遇到不能沟通的巨大难题。

　　杜小希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她琢磨了会儿，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

　　“芸芸姐，既然你能听到我的话，那咱们就换个方式。我来问，你来说，好吗？”

　　女鬼被杜小希坚韧不屈的精神感动，轻轻点头。

　　杜小希先是拿出白天在床底下找到的那张照片，把它放到茶几上，斟酌着措辞，“这张照片里的白裙子姑娘，是你吧？”

　　女鬼眼中露出柔和的神采，轻轻点头。

　　“那么，这个男人，是你的大学同学……”杜小希思忖一番，决定还是不绕圈子了，“也是你后来的丈夫，对不对？”

　　听到这句话，费芸芸追忆往昔岁月的柔和眼神突然消散，脸上满是哀伤与痛苦，身体再度轻轻颤抖。

　　杜小希明白了。

　　费芸芸跟赵俊杰是存在于甜文当中的“从校服到婚纱”的令人羡慕的情侣类型。

　　这段感情对于费芸芸的重要性，已经不言而喻。

　　“最终他背叛了你，出了轨，然后执意与你离婚？”杜小希轻声说出自己的猜测。

　　女鬼眼神看着黑暗之中的空气，凄然一笑，眼中缓缓流出一串血泪。

　　……哎。

　　果然是俗套却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人间真实。

　　“人的情感最是琢磨不透。”杜小希轻轻叹了口气，“哪怕一起走过默默无闻，却也有可能在飞黄腾达的时候背叛对方。芸芸姐，为了一个负心人不值得。人最该爱的是自己，为了自己，放下这段执念吧。只有这样，你才能得到解脱。”

　　费芸芸泣不成声，一边点头，却又拼命摇头。

　　她情绪激动，身上的黑气因为愤怒与悲切又一次出现，屋内气温骤然降低。

　　杜小希害怕怨气再度迸发让女鬼狂化，忙不迭出声打岔。

　　“姐，我明白的，就这样让渣男跟小三逍遥快活，你很不甘心。”杜小希说，“可是你是自杀，如果不是他教唆的话，他就不需要负任何法律责任。除非还能有其他惩罚渣男的方法。如果有，我一定帮你。”

　　女鬼听到此处抬起了头。

　　她苍白扭曲的脸上布满了血迹，看上去既可怕又有些可怜。

　　下一秒，她眼神中写满了怨恨与不甘。

　　如此表现，杜小希自然看在眼中。

　　费芸芸跟赵俊杰的婚变过程中一定发生了什么细节，这才让自杀后的费芸芸怨气郁结无法消散，最终形成强大的执念，被困在这套她们当初的爱巢之中。

　　“芸芸姐，是不是渣男做过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让你始终无法咽下这口气？”

　　女鬼这回没有再哭哭啼啼，而是坚定地点了点头，眼神中蕴含着不甘与祈求。

　　“我明白了。”杜小希摸着下巴，有些可惜地摇摇头，“渣男来到这里，让你亲自收拾他是最方便也最解气的方法。可是现在这屋子闹鬼的传闻很盛，渣男本身心里就有鬼，怕是不肯来这里的。只能想想其他办法。”

　　就在杜小希冥思苦想怎样才能让费芸芸报复渣男的时候，对方突然又飘到了半空，还伸手往卧室的方向指了指。

　　“姐，你这是……”杜小希揣测着对方的意思，不确定地说，“让我进卧室对吗？”

　　女鬼空洞可怖的眼中突然有了点光亮。

　　杜小希趁热打铁，“那里有什么东西或者证据，可以惩罚渣男，是不是？”

　　女鬼点点头，率先飘到了前面，看样子要给杜小希带路。

　　既然有了指示，那就好办。

　　杜小希兴冲冲站起来，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可惜刚迈出一步，无法控制的眩晕感便再次袭来。

　　杜小希眼前一黑，身体一软，晕倒在了沙发上。

第17章 017

　　杜小希再次醒来已是天色大亮。

　　夏日的风吹动窗帘，将星星点点的光斑抛洒进客厅，睁眼看去，有种久违的明媚干净之感，几乎让杜小希忘记自己身处何地。

　　她揉揉眼睛，以往每次犯病眩晕最多几十秒就能捱过去，这次居然直接从晚上昏睡到了白天？

　　难病情加重到如此地步了？

　　杜小希心中一惊，麻溜地坐了起来。

　　但奇怪的是，在沙发上昏睡一夜，身体却不像预想的那般酸疼，脑子也一点不昏沉混沌，反而觉得挺清爽的，有种补足觉后的愉悦感。

　　杜小希现在整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她在一间凶宅有如此良好的睡眠体验？

　　就在陷入迷惑之时，放在身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

　　杜小希拿起一看，是节目组导演胡烁给她发的短信。

　　「小希，昨晚录节目的中途你突然晕倒，摄像头拉近之后发现你呼吸均匀，猜测应该是累得睡过去了，便没有上来查看。今天是节目录制的第三天，加油，好运。」

　　看来节目组也没有那样不近人情嘛。

　　虽说他们提前在合同上说明过一旦进入凶宅，演员的生死他们概不负责，却也不是真的完全放任不理。

　　杜小希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机位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情况良好。

　　小插曲之后，杜小希决定先不去琢磨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奇怪之处，还是解决主要问题要紧。

　　她洗漱完毕，打开牛奶和面包，一边吃一边回忆昨晚与女鬼沟通的种种细节。

　　杜小希记得在昏倒前费芸芸飞到了饭厅那边，手还指向卧室。

　　意思很明显，卧室里有一些关乎事实真相的重要信息。

　　只有弄清楚女鬼心中最深的怨念，才能消除她内心隐藏的执念怨恨，让她得到真正的解脱。

　　想到此，杜小希也没心思慢慢享受早餐了，三下两下塞进嘴里完事。

　　……

　　经过了昨夜与女鬼对峙的惊险时刻，屋内一片狼藉，桌椅电器基本都不在原来的位置。

　　但之前那股深刻的寒意却削减了许多，甚至靠近窗口还能感受到一丝独属于夏日的炙热气息。

　　杜小希心知肚明，这是女鬼收了许多怨气，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

　　手机恢复了信号，她毫不犹豫在搜索框输入“赵俊杰”三个字。

　　这个名字极为常见，同名的有知名学者，有教育家音乐家，甚至还有个老戏骨。

　　杜小希翻了好一阵，终于在某个公司的介绍页面找到了疑似费芸芸前夫的那位赵俊杰。

　　资料显示他是这家公司的副总，主管业务。

　　照片里的赵俊杰面带微笑西装革履，虽然微微发胖，却能依稀辨认出年轻时俊郎的外表。

　　杜小希冷哼一声，又是个发达之后就嫌弃发妻喜新厌旧的糟烂玩意。

　　搜完赵俊杰后，她稍微打扫了一下碎片垃圾，将电器桌椅归位，把没坏的装饰品摆回原位，又把窗帘全都拉开系上。

　　屋内瞬间敞亮许多。

　　杜小希露出笑容，这样看上去舒服多了。

　　“希望这次能有所收获。”她将长发扎起，对着镜头握拳为自己打气。

　　推开卧室的门，杜小希再一次认真审视起这个屋。

　　昨天她已经将主卧查看完毕，犄角旮旯都没放过。除了照片之外，任何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杜小希是个相对谨慎的人，以防遗漏，决定再次找一遍。

　　这回她把家具挪动位置，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是毫无收获。

　　可以确认了，卧室里没有线索。

　　杜小希的眼神扫向挂着红色窗帘的玻璃门。

　　要找的话，只能去主卧外的阳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