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杳杳的手臂刚刚被划破一点,就听见背后那鬼尖叫一声!
紧接着,那恶鬼耷拉在她胳膊上的手臂竟直接化作一阵黑烟,连带着身体也渐渐化作一阵烟,直接消散了去。
殷杳杳背上倏尔一轻。
她一愣,手上还挥着剑,目光却垂了下去,看着自己的手臂。
手臂被恶鬼的指甲划开一道豁口,有温温热热的血流出来,滑过皮肤,“滴滴答答”地滴在地上。
血滴到地上的那一瞬,有一只恶鬼扑上前来,一只脚踩在血上,然后霎时间惨叫一声,整个身体刹那间灰飞烟灭。
而其余恶鬼皆是绕开了地上的血迹。
一时之间,原本层层叠叠、毫无空隙的鬼群竟空出小小一片空地。
殷杳杳见状,目光又挪到自己胳膊处的伤口上,另一只手挥剑的动作微顿,任由四周的鬼靠近自己。
她心思微动,等面前几只鬼贴近了,然后猛地伸手,把伤口上的血往恶鬼身上蹭!
如她猜想的一般,这些恶鬼果然害怕她的血液,被她的血一蹭,竟然全数灰飞烟灭。
她索性把自己手上的伤口又剖开了些,更多鲜红湿热的血从她伤口中汩汩涌出,滴落在身前的地面上。
面前的鬼被逼退到血线之外,殷杳杳终于能稍微挪一挪步子。
她抬眼看四周密密麻麻的鬼群,本想着要跳起来看一下这些恶鬼涌入的方向,但就连头顶上也聚集了不少恶鬼。
那些恶鬼从上往下降落,乌泱泱挡在半空中,根本无法看清上面的光景。
她只得又往四周洒了点血,然后仔细观察鬼群涌过来的方向。
过了好半天,她才勉强分清这些恶鬼皆是从正东、正南、正西、正北四个方向被传送进来的。
寻到了恶鬼进众生之门的入口,殷杳杳便不再等待,又往手上划了个深深的豁口,胳膊垂着,脚步往正东方向迈,手臂上的血跟着她的步伐滴滴答答往下流。
恶鬼怕她的血,全都避着,给她让开了一条道。
殷杳杳很快就到了正东方向,此处似乎有一扇看不见的门大开着,许多恶鬼从这里涌入众生之门。
她流了许多血,脸色有点苍白,但还是用了点力气,不怕疼似的,把手上的豁口又割得深了些,然后往前一跨步,将血滴在鬼群涌入之出。
血方才一滴下去,就全部隐进了地底,鬼群也一瞬变少了许多。
殷杳杳见状,咬了咬牙,另一只手按住伤口,挤出血来,又将更多的血滴到那处。
血腥味浓重了起来,但从此处涌入的鬼群也都消失了,整个众生之门中的鬼一下子少了许多,只剩下其余三个方位还在源源不断地进鬼。
忽地,前面的地面像是吸饱了血一样,一道红光冲天而出,地面上也延伸出一道血红色的线,那条线迅速变长,快速地往众生之门的最中央延伸而去!
殷杳杳看着那条红线,舔舔唇,站起身来,准备往下一个方向去。
大约是失血太多,突然站起身来,她眼前黑了一下,头有点发晕,整个人踉跄了两步。
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撑着墙面站稳,但四周空空如也的,并没有东西可以给她扶。
但有只手从背后扶住了她。
说是扶,其实更像是揽。
殷孽把她虚揽在怀里,抓着她肩膀的手指有点用力,语气凉凉地唤她:“殷杳杳。”
殷杳杳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他抓着她肩膀的手挪到了胳膊的伤处。
她下意识要把胳膊往回抽。
殷孽抓得紧,没让她动弹。
殷杳杳能感觉到他周身气压低,看起来像是生气了的样子。
“哥……”她开口解释,有点不自在,顿了顿,才继续把“哥哥”二字说完全:“哥哥,我发现这些恶鬼怕我的血,所以在恶鬼涌进来的入口洒了血。”
她说:“这里有东南西北四个入口,现在东边的入口被我的血封锁了,再封三个,我们就可以把这些挡路的恶鬼全部除掉,继续往前走了。”
殷孽不做声。
殷杳杳不知道要不要再开口说点什么,正纠结,周围涌上来几只恶鬼。
她立即拿起无妄,剑气一动,将围上来的恶鬼斩灭。
但就在那几只恶鬼飞灰烟灭的时候,殷杳杳脸色突然一白。
她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来,瞳孔剧烈收缩着,似乎极为痛苦。
紧接着,她肩膀一颤,整个人上身前倾,捂着心脏,一口血喷了出来。
与此同时,她胳膊上伤处的血微微变了颜色,有些发黑。
殷孽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往下滑,落到她手臂上的伤处,指尖在她伤处探了探。
他声音更凉,手卡住她的手腕,输灵力给她,手上动作很轻,似乎怕弄疼她,但声音愈发凉:“自作主张。”
殷杳杳微微喘着气,眼神恢复了点焦距,小声狡辩:“没有。”
殷孽压着怒呢,没说话。
他把她胳膊上伤处血液的黑气逼了出来,又施了个治愈的法术,才说:“鬼气侵体。”
众生之门中亦有法门,用来传送恶鬼的东南西北四角就是众生之门的四个法门。
殷杳杳用血封住东侧的法门,血液渗入法门处的地底,和众生之门的气息交融,便也是和在场的所有恶鬼交融了气息,媒介便是她的血。
以血为媒,与鬼共气。
如此一来,虽能阻止恶鬼再源源不断地涌入众生之门,但若伤一只恶鬼,她便会受与那恶鬼同等的伤,若杀无数恶鬼,她便也会承伤无数。
殷杳杳并非不知道这个道理。
她把胳膊从殷孽手里抽出来,然后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我们要快些找到斗星,晚了的话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数。此处不能瞬移,若不除尽挡道恶鬼,根本无法前行。”
“除尽?”殷孽似乎被她气笑了:“你是要灭了这些恶鬼,还是想灭了你自己?”
殷杳杳没抬头看他,小声说:“死生之囚后,我的神骨又生出一截,能受得住。”
殷孽没回她的话。
修戾在她袖子里小声哼哼,给她传音:“你说你受得住有什么用?殷孽连一点小伤都不不愿让你受,看起来在意得很,更别说是现在与鬼共气要受的伤了。”
殷杳杳闻言,心跳陡然加快了两拍,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尖来回。
她抿唇,没回修戾的话,垂眼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之间,她余光瞥见殷孽提起了剑,用手心握了握剑锋。
她急忙抬头,就见有汩汩鲜血从殷孽手中滴落出来:“哥哥?!”
殷孽像没有痛觉一样,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收起剑,垂眸看她:“惊讶什么?”
殷杳杳的目光落在他流血的手上打转。
殷孽的情绪似乎比刚才好上不少,看起来没那么生气了,慢条斯理道:“你我同源,你的血可以,我的也可。”
他把手微微前伸,握着拳,血液从手心里哗啦啦往下流,流进殷杳杳刚才滴血的地方。
很快,他的血液也融入地底下,然后如刚才一般,一道红光乍现,紧接着,地上蜿蜒出一道红线,从众生之门东侧延伸到众生之门的中央。
他垂目看着地上的血线,然后手指往上抬了抬。
紧接着,殷杳杳那根血线竟直接化作了雾气,消散了去。
现在的媒介换成了殷孽的血,与鬼共气的人也换成了他。
他倒是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又施了个小法术,手掌中的血液竟腾空而起,四散到另外三个方向的法门处去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三个方向都迸发出一道直冲云霄的红色光束,然后几条血线分别快速地蜿蜒至众生之门的中央。
原本还源源不断涌入恶鬼的法门像是倏尔被关闭了个彻底,再也没有新的恶鬼涌入。
殷孽手中的血液也一瞬之间发黑发暗,似乎被鬼气侵蚀了个透彻。
他倒也不太在意,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眸微垂,嘴中轻念了道咒术——
“轰隆——!”
整个众生之门内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声响。
万鬼也跟着哀嚎,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撕裂他们的身体,叫他们尽数化作一阵阵黑色的雾气,蔓延充斥在整个众生之门里。
等雾气散去,众生之门中已经空空如也,先前被挡住的路也显现在眼前。
殷杳杳看着眼前的路,脚步却没迈开,还站在原地。
她刚才好像听见殷孽闷哼了一声。
转过头去,就看见殷孽额头上出了细汗,胸口起伏剧烈,手握着拳头掐得死紧,手背上有青筋暴起,似乎还出现了一道道的血线,就和刚才地上的血线一样,但转瞬即逝。
她见殷孽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似乎是将喉咙里涌出来的血咽了回去,但嘴角还是溢出来些血迹。
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情绪又涌现出来,她张了张嘴,但没说出话来,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究竟该说什么。
殷孽受伤的那只手抬起来,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殷杳杳终于没忍住,伸手抓住他那只手,手指尖在他脉搏处轻轻扫过——
殷孽的脉象混乱至极,气息也很乱,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他修为高深莫测,寻常时候就算是想伤他,也未必能伤到,但这次的伤比她以往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重。
她手指下意识蹭在他手腕上,张口道:“你——”
殷孽声音有点哑:“嗯?”
殷杳杳支支吾吾半天,才说:“疼吗?”
殷孽目光落在她的手指尖,反手把她的手掌包入掌中:“嗯。”
殷杳杳嘴唇动了动,小声说:“其实,其实,其实我承这个伤,也一样……”
殷孽说:“不一样。”
殷杳杳不说话了。
修戾在她袖子里哼哼唧唧,给她传音:“呀,心乱啦?”
殷杳杳很快回话:“别瞎说。”
她手又被殷孽牵住,他的手是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