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孽手中凝出一道灵力,“设法彻查?”
他唇角扬起来了,看起来愉悦极了,那只手也虚虚落在辛梧丹田前一掌处,把她的元丹往外吸:“本尊倒觉得,把当年经历过仙魔之争的人都杀尽了会更简单。”
辛梧脸色苍白,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元丹快要破体而出,心脏“咚咚咚”直跳。
她丹田处突然一阵剧痛,紧接着,她直接喷出一口血来,满头冷汗地蜷缩在了地上,声音带颤:“尊上,万万不可,此事……咳咳……此事牵连甚广,定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咳……”
殷孽见她面色痛苦,手心的灵力又牵动着她将将要破体而出的元丹转了几转,过了一会儿,才又兴致缺缺地收了手中灵力。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辛梧,漫不经心道:“看来右使已经想到办法了。”
辛梧挣扎着爬起来跪下,犹豫道:“属下……”
她话音未落,修戾突然从殷杳杳袖袋中探出个光秃秃的树枝脑袋来。
修戾传音入密给殷杳杳,语气有点幸灾乐祸:“殷孽不行嘛,这一趟复活回来,不仅识人不清认了你这个仙界来的假妹妹,自己族中长老还勾结仙界。”
他顿了顿,继续说:“听刚才十一长老那些话,说不定万年前仙魔之争殷孽身陨,也是魔族长老们勾结着仙界出了不少力。”
殷杳杳头顶是一颗大树,闻言,她伸手从树上撇了根小树枝下来,极其缓慢地把那根小树枝掰成小段小段的。
一边掰,一边和修戾传音入密:“修戾大人说得很有道理,我已经把您方才的话用留音术存下来了,一会儿就放给哥哥听,哥哥听见修戾大人这般精准的分析一定会高兴的。”
修戾:?
他啐了一声:“呸,你死都快死了,还有功夫在这关心你的假哥哥?”
殷杳杳理了理袖子:“修戾大人,如果我灵府之中的那个魂魄被剜出来,我还会死吗?”
修戾哼哼唧唧的:“大人我凭什么告诉你?”
殷杳杳叹了口气,直接把手里余下的半截树枝“咔嚓”一下掰成两段,扔垃圾似的扔在了地上。
她拉了一下殷孽的衣角,开口道:“哥哥,我……”
话音未落,修戾就急吼吼地脱口而出:“剜出来的话就不会死了!”
他说:“这六界之中有一把灵刃可剜七情六欲,现在你灵府之中那魂魄已经与你紧紧纠缠,与天生的七情六欲无异,只有用那把灵刃才可以剜掉!”
殷杳杳闻言,虽还扯着殷孽的衣角,但话音顿住了。
殷孽听她欲言又止,于是侧头看了她一眼。
他没说话,只是抬了抬眼梢,示意她继续说。
那粒朱砂痣在他眼尾处时隐时现。
殷杳杳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哥哥,我想到一个办法。”
她用手挡在嘴边,小声说:“我昨夜听下人议论,说鬼界近日不安分,还杀了咱们许多魔将,哥哥不如借这个由头去一趟鬼界?”
修戾听见她的话,又传音入密给她:“你突然提鬼界干嘛,你想去鬼界?等等……你是故意提鬼界的?你知道那把灵刃在鬼界?你怎么知道的?!”
殷杳杳语焉不详地敷衍:“杳杳乱猜的。”
其实她八百多年前飞升成仙,剜情根用的就是那把灵刃。
只是在此之前,她对于怎么让斗星的魂魄离开自己的灵府毫无头绪,就更没有想起那把灵刃,如今听修戾这么一说,她突然之间就想到了那把灵刃。
这六界之中,只有那一把灵刃可剜七情六欲。
修戾听出她在敷衍,立刻又道:“不可能,你骗我!”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嘟囔:“这灵刃叫无妄,是上古神器,和殷孽那把本命法器无咎是一对阴阳剑,只有殷孽还有我们魔族十二大灵能感应到它的气息,知道它一直在鬼界之中……”
再不济也就是鬼界之主鬼君见过那把无妄重剑,但鬼君并未放出过关于无妄的消息,而且无妄剑有时候会自己移动位置,只是这千年左右才出现在鬼界的。
他喃喃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它现在在鬼界呢……”
殷杳杳没搭理他,继续和殷孽悄声说话:“咱们去鬼界的路上可以带几个长老加以试探,再在魔宫中布一道监视的咒术,也能在暗中观测其余人的动向。”
她虽正附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但提到“鬼界”二字时,却刻意提高了音量,正好能叫旁边乌泱泱站着的一群长老们都听见。
修戾听她刻意拔高了声音,于是又给她传音入密:“心机!现在那些长老都急得要命,生怕殷孽查勾结仙界的事查到他们头上去,你故意让他们听见鬼界这两个字,不就是给他们一个转移话题的机会么。”
他话里话外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一会儿这些长老可不得争先恐后帮你说服殷孽去鬼界嘛,你肯定是怕自己一个人去鬼界的路上遇险,所以还想拉着殷孽一起去。”
他啐了一声:“倒还挺会拉人垫背。”
殷杳杳根本没理他,就像没听见他说话一样。
她仰脸看着殷孽,一副满眼期待的样子。
殷孽意味不明道:“鬼界?”
他这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音量正常得很,旁人都能听见。
有个长老站出来犹犹豫豫道:“尊上,说起鬼界,他们近日屡屡侵犯我魔族边界地带,还杀了好些魔将,魔宫的下人都传是那鬼君燕吾要给我们魔族下马威,简直欺人太甚!”
他越说越愤慨,脸色涨红:“鬼界那些人分明是不把尊上您放在眼里,如今您正好归位,不如就去一趟鬼界,给那燕吾一个下马威,叫他们这些乱吠的狗看看谁才是六界真正的主人!”
话音方落,旁边就有个青年模样的冷面男子冷哼道:“九长老这么急着转移话题作甚?”
青年男子道:“谁人不知鬼界这几年得了个能回溯时间、看见过往的神器?现在六界那么多人都去鬼界寻神器,正是混乱的时候,他们鬼界那些兵卒能翻起什么风浪?”
九长老皱眉:“左使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左使还是一脸冷冰冰,手指蹭了蹭怀中灵剑:“没什么意思,倒是你该想想,一提到与仙界勾结之事,你急着转移话题劝尊上去鬼界是什么意思?”
九长老袖子一甩,不再与左使说话,反而对殷孽道:“尊上,十一长老与仙界勾结万年之久,其余那些反党想来也根基深厚,一时半会查不出什么,今日这般已是打草惊蛇,想必更叫他们警惕,如此这般还不如先去给鬼界那些人一个下马威!”
殷孽不置可否,一只手散散漫漫把玩着殷杳杳的一缕头发。
殷杳杳又踮脚在他耳侧小声问:“哥哥,那回溯过往的神器能不能帮人找回记忆?”
殷孽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怎么?”
殷杳杳装出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十一长老说要回到诞生之初的地方瞧瞧,但哥哥现在许多事情不记得了,鬼界那神器说不定能有用处,而且此番也是找出反党的……”
话音未落,殷孽正把玩着她头发的手突然停了动作。
紧接着,一道绯极突然从他指尖袭向了九长老!
殷杳杳目光跟着那道绯极看去,就见九长老浑身溃烂地摔倒在地,嘴里正含含糊糊发出痛苦的低吟。
殷孽缓步走到九长老身侧,一撩衣摆蹲了下去,含笑问九长老:“你方才要对左使用哑毒?”
九长老身体在一点一点变得愈发溃烂,身上的烂肉散发出腐臭味,甚至有白花花的蛆从他伤口处钻出来蠕动。
他神色痛苦,粗喘着辩解:“尊上,属下这是替尊上着想,左使大人一而再再而三阻挠您去教训鬼界那些狗贼,若他与鬼界有勾连岂不是坏了事,属下是想替您杀……唔!唔唔……”
话音未落,他丹田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嘘,”殷孽一只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另一只手操控绯极落在他丹田处,缓缓地、折磨人似的把他的丹田一点点剖开:“本尊向来不喜旁人替本尊做决定,九长老僭越了。”
九长老脸色发白,冷汗一滴滴从额头滚落:“尊、尊上……”
殷孽原本还慢慢的在剖他丹田,被他唤了一声,突然失去了耐心似的,直接一下把他丹田剖了个大开。
一瞬之间,九长老未完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他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原本挣扎的头也“咣”的一声砸在地上,一双浑浊带泪的老眼甚至都没闭上,愤恨地盯着殷孽。
殷孽对九张老的目光似无所觉,隔空把九长老的元丹取出来,然后看着九长老死不瞑目的眼扬唇一笑:“真是巧。”
他再次把那元丹捏碎,然后施术净了净手,眼神晦暗。
殷杳杳瞧清了那元丹,小声呢喃:“又是十诫咒?”
她凑近殷孽,扯扯他衣角:“哥哥,一天之内竟能找出两个埋了仙族十诫咒的长老,说明魔宫之中有很多人与仙界勾连,如今他们都生了戒心,不如……”
殷孽转头看她,轻声接话:“不如去鬼界,不仅能找到回溯记忆的神器,还能让反党放松警惕,好露出马脚?”
殷杳杳点点头。
殷孽眉梢微抬,他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拇指指腹微动,蹭过她下巴上未被擦净的血迹。
他语气里有点警告的意味:“这么想和本尊一起去鬼界?”
殷杳杳眨巴眨巴眼睛,语气真诚:“杳杳只是想和哥哥时时刻刻在一起,如今杳杳的腿好了,身体康健,哥哥若要去哪里,杳杳就去哪里给哥哥效力!”
“身体康健?”殷孽忽而笑出声来,手落在她肩颈处,然后轻轻向下游移,指尖收拢,握住她的肩头。
他动作看起来轻柔,手中却是一道灵力击入她身体里!
殷杳杳脸色一白,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呼吸急促,把血咽回喉咙里,嗓音嘶哑,语气带点难以置信:“哥哥?”
殷孽手指在她唇畔蹭了蹭,指腹微微用力把她唇间血迹抹开:“怎么办,又受伤了。”
他赤色的瞳看着她,勾唇低声道:“看来妹妹只能留在魔宫养伤了,本尊挂念着杳杳,定会快去快回。”
殷杳杳还想挣扎一下,忍着疼道:“可是哥哥,我……”
殷孽没等她说完话就直接站起身来,手掌爱抚似的在她发顶上蹭了蹭,低语呢喃:“趁着本尊对你能活到几时还感兴趣,把你那些小心思都收起来。”
说罢,他也不等旁人有什么反应,瞬移走了。
他走之后,左使右使与一干长老们也都陆陆续续走了。
殷杳杳没在枯木林多留,也跟着他们一起传送回了魔宫。
她回房间以后,修戾直接“嗖”的一下从她袖袋中钻了出来,嘚瑟道:“还七拐八拐想去鬼界呢,殷孽早就看穿你心思了。”
他又哼哼唧唧地说:“不过要我说啊,他留着你就是为了找乐子,你要是把小心思都收起来了,他立刻就会对你失去兴趣,也不会对你能活到什么时候感兴趣了,直接杀了你!所以你作,你就继续作!”
殷杳杳没理他,捂着心口咳嗽两声,把喉中余下的血给咽了回去,然后拿了个帕子把唇角血迹擦尽。
修戾看着她的动作,又道:“殷孽对你这个假妹妹也不怎么样嘛。”
殷杳杳:“……”
她没说话,胃里不舒服,又见桌上有早上的时候下人送来的白粥,于是就端着那碗凉透的白粥去了院子里的小厨房。
下人们都在院门口守着,见她只是去小厨房,没要出院子,所以并没有加以阻拦。
修戾见她不搭理他,于是跟在她屁股后面蹦蹦跳跳,一路跟去小厨房里:“哎哎,你怎么不说话?”
殷杳杳把粥倒回锅里,捡了点柴火一根一根往灶炉里放。
修戾还在那里蹦跶:“大人我在和你说话呢!”
殷杳杳纤白的手伸到他身边,把他拿起来要往灶台里扔。
修戾“嗖”的一下蹦到旁边,一根瘦瘦小小的树枝身子贴着墙:“你这个毒妇,你不会想把我当柴火烧掉吧?”
殷杳杳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腼腆笑道:“哎呀,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