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得以重见天日的男朋友表情笑嘻嘻的,头发被枕头被子先后折腾成了鸡窝状,但他眼睛里闪动的东西狡黠又深邃,看得出,这货完全没有任何悔改之心。
安娜贝尔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谎话精这次连假装无辜来哄骗自己的套路都懒得弄!
从梦中存续至今的怒火“轰隆隆”在耳边炸起,安娜贝尔冷着脸拍拍裙摆,调整了别扭的坐姿。
她今晚没穿那些刻意靠拢甜食大大漫画风格的甜系少女睡裙,没有蕾丝也没有泡泡袖——修女式的古典睡袍,就连颜色都是普普通通的雅灰。
安娜贝尔也再没什么“打扮可爱和他见面”的心思了,她近乎自暴自弃地撸起袖子,跪直,再猛地一跨。
洛森眨眨眼。
安娜贝尔挺直着背骑在了枕头上。
她的两只手则摁在枕头上方的两角。
玩偶压着他,枕头压着玩偶,她压着枕头,形成了一个垂直的好方向。
“闭嘴。”
安娜贝尔烦躁地拽拽灰扑扑的裙摆,让腿能分得更开、骑得更稳一些,“这是惩罚,不准狡辩。”
说罢她就往下一扑,整只代替被子压在了枕头上。
表情阴冷:“我压死你。”
洛森:“……”
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她是全世界最麻烦的女孩的原因。
每次胡搅蛮缠到最后就是花式黏糊,这样子完全没有哄她去终结“惩罚”的想法,只想把她惹出更大的脾气(。)
没有了被子,区区一只枕头一只小布偶绝不可能压住他什么——但洛森保持着被压迫却死不悔改的状态,假装只有两只胳膊能动,颤颤巍巍地伸出去,隔着枕头搂住了发脾气的女朋友。
女朋友响亮地用鼻子说:“哼!”
……但她没有动静,似乎交缠在她腰侧的两只胳膊是空气。
布朗宁同学躺在床上,抱着玩偶、枕头、与扒在枕头上的女朋友。
他开始认真思考抢在目标德里克之前先毁灭【枕头】这个仇敌的可能性,这是第二次女朋友抱枕头不抱他了。
而且这是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安娜贝尔穿这种睡袍的妙处,原来它的裙摆没有松紧带,垂坠感做得这么好,薄薄的一层完全能感受软……这和搂校服版本的女友可不一样……他好久都没搂过睡衣版本……等等,他有搂过睡衣版本吗……
但安娜贝尔真心没觉得这是个抱抱。
刚刚布朗宁给出建议,说让她换个省力气的姿势——于是她换成了这样,不用别扭撑着,直接趴下来既不废力气,又能用自己冰冷的表情给予男友压迫力。
用力碾压了一会儿,她冰冷地询问:“怎么样?”知道认错了?
布朗宁同学正望着她灰色大裙摆下露出的那截白嫩嫩的脚腕出神。
他暂时把这个版本的安娜贝尔手感提到第一名,并在心里构建了不着痕迹捉住脚腕并从大裙摆滑进去缓缓向上……的多个手法。
安娜贝尔察觉到他在走神,她暗暗咬牙,又奋力压了一下。
洛森闷哼一声。安娜贝尔莫名感到这声音一点点熟悉,还有一丢丢危险。
……她应该是在哪里听过的,但听的时候,可能意识并不清醒。
想不通的她烦躁地提高了声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洛森的脑子里嗡嗡嗡出现了几百种“手法”,他不禁诚恳道:“手感很棒。”
安娜贝尔:“……”
她恨恨地往下一压,脸用力往枕头中心一埋,不说话了。
洛森有点怕她把自己闷死,稍稍从满脑子的“腿”“腰”“好耶”中扯回了一下理智。
仔细想想,就明白她刚才到底在问什么。
“呃,我是说,你的重量比被子大多了,碾压惩罚的效果非常好?”
安娜贝尔:“……”
闷在枕头中心的女友沉默了好一会儿,洛森犹豫片刻,搂她的手上移,撸了撸她逐渐膨胀的头毛。
浓密的月季色红发,失去发膜与发带,很容易炸成乱蓬蓬的毛。
洛森一缕、一缕、一缕地往下顺着捋,极富耐心——这还是安娜贝尔第一次主动给他看没打理过的头发,她交往后在他面前格外注意形象,殊不知当年他连中国结都替她打上了。
炸毛也要被撸的安娜贝尔:“……”
她埋在枕头深处,悲愤地发出了“呼噜噜”的气音。
洛森:“哎,我不是说了,‘呼噜噜’太像猫,你要发泄改成可爱的‘叽叽’叫啊。”
枕头深处立刻回以超大声:“呼噜噜噜!!!”
洛森:“……”
行行,这只兔子在发脾气呢。
他留恋地搂着她,隔着一层枕头轻嗅醋栗的甜味,发自内心的……不怎么想哄。
哄好了就不给抱了,表情严肃地和他保持正常男女社交距离,谈学业谈理想谈未来的道路,共同阅读成山成海的教科书……可怎么办。
这不是洛森杞人忧天,斯威特小姐已经有过一次先例了,蠢宝宝铆足劲后的“认真”谈恋爱反而会出大大小小的问题,明明这样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娇气就可爱极了。
如果他们还在无忧无虑的假期,纵着她谈学业谈理想谈未来的道路当然可以,但今晚……
接吻,拥抱,以及更亲密的……算了,更亲密的肯定做不了,仅仅拥抱就很棒了。
时间表里唯独的这点空隙,洛森只想留给触碰而已。
女孩的柔软通过柔滑的绸缎传到手心,好像一并软化了近日绷紧的神经……他甚至不怎么想说话。
【如果能和她一起在这张床上睡着就好了】
……忍不住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可惜,要赶在清晨五点钟之前翻阳台离开,这样才不会被她的助理发现。
“呼噜噜,呼噜噜,呼噜噜……”
枕头里还规律地传出这样的响动,对方似乎气得没力气了,但用卓然的毅力和他继续赌气。
洛森回过神,无奈地猜,她会不会又在心里忿忿什么“斯威特的荣耀不可侵犯”。
捍卫荣耀的毅力用到这上面,德里克知道了肯定会犯心脏病。
……还是哄哄吧,发脾气后不被搭理她可能会哭……
“蜜糖蠢宝宝。”
洛森放开摸她脑袋的手,之前那一下一下捋毛的动作已经把她的头发理得很顺了。
也只有他有这个耐心,安娜贝尔对待自己的头发从来是一大罐粗暴直接的柔顺剂,所以助理每天早晨要坚持起床替她梳头,她怕小姐再这么处理自己头发迟早处理秃。
摸脑袋的手撤开,贴在腰边的手也撤开。
埋在枕头里的安娜贝尔更气闷了,她有点想抬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改成稍稍不满地晃动脑袋。
——可这一晃,她直接从枕头上滑了下来。
是洛森猛地抽开了他们俩中间的枕头,他抽开枕头再把它砸向床脚的动作粗暴无比,与温柔垫住栽下来的安娜贝尔的另一只手完全不能比。
安娜贝尔又觉得此情此景有点似曾相识了。
她称得上茫然地跌进他怀抱里,因为姿势变换得太突然,甚至想不起来要继续绷着气。
没有枕头,默默拿开玩偶,完完全全没有障碍物的拥抱。
布朗宁同学满意极了,他继续假装着“啊我只有四肢能动弹”的无力感保持咸鱼躺,两条胳膊却把她箍得死死的,仿佛胳膊里的零件锈住了必须保持永恒的凝固——但他没用力掐她,只是环得很近很近。
他从来不会用力掐她的。
只这么一个小细节,安娜贝尔膨胀的怒气像被一枚小针轻轻一戳,“咻”地戳破了。
当然,她被安抚地顺了这么久毛,此时又被完完全全藏进大号布朗熊的抱抱里,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安娜贝尔,你听好……”
“今晚是我不好。”
“今晚是我不好。”
洛森顿了顿,诧异地低头瞧她。
女朋友不扒枕头了,两只手缩在一起扒着他的T恤领,垂着眼睛,乖乖巧巧的。
洛森别开视线。
她此刻看上去太好亲了。
他重新开口:
“对不起,我让你生气。”
“对不起,我让你生气。”
——安娜贝尔不满地拍了他一下。
“不要模仿我说话!我先说!”
洛森转回视线。
“好,你先。”
安娜贝尔清清嗓子,继续道:“是我先骂你……”
“是我先骂你……”
“……喂!”
都说了不要和我同步说话!
她又锤了一小下,所捶打的地方立刻轻微震动起来——是他在憋笑。
“喂!喂!我在好好道歉,你不要抢我台词,别笑,喂——”
接下来的申诉,都消没在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