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优雅地说:“卡尔,看来你的确染了些坏习惯。我听安娜贝尔说你很擅长延续斯威特家的血脉……而这个模样可吸引不到什么高质量的好女孩。看来退学接受重新训练的事的确该提上议程,以免你给斯威特家的名声带来影响。”
卡尔涨红了脸。但他缓缓倒在了椅子上。
——太好了,我就知道母亲会喜欢这种处理提案。
自春令营后就在筹备这事的大小姐轻咳一声:“当然,蒂珀原本也没有什么优良系统教育,退学并不会损失什么,亲爱的弟弟。在魔法学习上,我会为你指派很不错的家庭教师,他来自法师塔的——”
卡尔冷笑道:“哦,你闭嘴吧,臭婊子。”
安娜贝尔僵住了。
他刚才说了什么——他胆敢——胆敢——这个——我要撕了他这张恶心的嘴——
海伦娜合拢指尖。
她没有出言呵斥卡尔,她从不呵斥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他们都需要被礼貌对待。
她只是对女儿轻轻提醒:“安娜贝尔。”
你知道你该做什么。
——不。
安娜贝尔从狂怒中清醒过来,她听懂了母亲的潜台词。
母亲在命令她执行“管理”的惯例。
但……只是句口不择言的脏话而已。
我们没必要和这种垃圾计较的,母亲。
我压根看不上眼。我不是他们可以评判的人。
无视讨厌的人就可以了,不是吗?讨厌的话当然是快快忘掉以免弄脏耳朵。
不行,不,那种做法不管看母亲做过多少次,我绝对——
“安娜贝尔。”
海伦娜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大小姐听出了怒意。
“我教过你什么?”
为什么我会生出这么一个软弱的废物?
安娜贝尔从她的眼中读出了失望,她向来没办法承受这份冰冷的失望。
于是她轻微哆嗦着举起了法杖。
“卡尔·斯威特。请勿……失言。”
“你这个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而鲜红的火焰像荆棘那样攀升过卡尔的双腿,高温爆发出了致命的攻击力,魔法控制的火舌像动物那样舔舐着他暴露在外的皮肤,而那很快焦黑、迸裂、出血。
火星系的燃烧魔法是安娜贝尔最擅长的魔法。
火星系的燃烧魔法是每位斯威特当家人最擅长的魔法。
因为主人必须要向不敬的仆人执行惩罚。
火焰能伤害所有——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与龙——
火焰就是斯威特们无上的权力。
安娜贝尔握着法杖的手在发抖。
法杖理应不是权杖才对,权杖末端也理应不该染上血。
……她想吐,而那大概不是因为红牛的后遗症。
“好了。”
海伦娜温和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可以停手了,孩子,如果你的弟弟因为一次小错误失去生命,你的父亲会不太高兴。”
安娜贝尔如蒙大赦,她急忙收回手,慌乱地靠近被点燃的火,让杖尖冒出成股的水流。
她还不会用魔法收回火焰,更不会让它无声消失,只能靠这种相对原始的法子。
几乎已经没有人形的东西逐渐熄灭,它瘫倒在华贵的地毯,发出鼻涕虫般的抽搐。
“让卡尔少爷回去休息。”
海伦娜冷漠地收回视线——安娜贝尔对燃烧魔法的掌握的确没有她的父母精确,如果是主母亲自动手,火焰绝对会灵活地控制在某个范围内——
譬如烧灼着给对方带来痛苦,又能保留他的意识与精神,让他最大程度感受着被燃烧的过程。
至于斯威特家主?
这位法师界目前最富有的法师驯服了那可怕的火焰,让它成为自己的仆人,甚至有份谣传,说他用那份仿佛拥有生命的火焰折磨了一条邪龙。
海伦娜冷漠地对着阴影里的仆人点点头:“给他用点财物库里的魔法药水——明天的社交宴卡尔少爷必须继续出席,否则会不太得体。”
“是的,夫人。小姐需要点什么吗?”
她?
海伦娜瞥了眼灭火后就僵立在原地的安娜贝尔,后者的脸色几乎和那边的欧文一样惨白,不过她的脖子与后背依旧笔直而坚定。
……但还不够。
……明明就是斯威特家的血脉。
性格、能力、天赋……为什么差得这么远?
她施展火焰魔法就像擦火柴时害怕点着她自己的小宝宝。
无法控制力道,无法控制收放,无法控制脸色表情,无法端稳仪态……
废物。
……虽然很想就此叱责她的失态,但海伦娜有点担忧她会就此吐出来。
因为今晚的宴会,端给安娜贝尔的每一杯香槟,都是海伦娜增大过酒精浓度的。
否则后者也不会终于放弃那种老修女般的愚蠢保守,愿意和某个少爷单独去小花园玩玩——
收到这个消息时,海伦娜真的很满意。
这也是她纵容对方五个小时不见人影的原因。
海伦娜至今还对安娜贝尔早早中断的新娘修行耿耿于怀:
如果不是她初潮之后经历了天赋测试,如果不是那场测试不得不让海伦娜把所有精力投在隐瞒家主与训练女儿魔法天赋上——
安娜贝尔早就该完成新娘修行,学会成熟后才能学习的床技。
斯威特家的大小姐理应不该对性与生育如此陌生。
可那完全称不上优秀的魔法天赋……间接逼着海伦娜推后那些“教育”,催促她学习,也间接让安娜贝尔……越来越变得像个沉闷的书呆子。
要知道,她在女儿这个年纪时早就成了能让男人神魂颠倒的交际花。
现在这个一有空闲就钻图书馆的愚笨样子怎么能让男人青睐?
她就不能向兰姆家的女儿多学学?
虽然联姻是女儿去挑选男人,但起码要得到未婚夫的一点点喜爱吧?
因为太过厌恶从未同床的贵族夫妻也不少见,性格软弱就算了,倘若还不懂得展现女性魅力,那简直无药可救……
唉。
“坐下吧,安娜贝尔,你执行的很好。”
为了不让饮入太多酒精的安娜贝尔在重压下失态呕吐(海伦娜真的不确定她到底把酒精添到了哪个级别的浓度),她不得不暂时压下对女儿这次处理的不满,抬起法杖:
“喝杯咖啡。”
她把安娜贝尔手边那杯好不容易喝完的咖啡添满了。
“抱歉……母亲。”
安娜贝尔脸色苍白地重新坐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三秒钟后她彻底清醒了,苦醒的。
咖啡。
还是顶级的手工浓缩咖啡。
……对一个甜食癌晚期,简直堪比火刑。
起码现在,舌头遭受的生理性疼痛完全覆盖了她心理上的打击。
“那么,还有十分钟。”
海伦娜看向欧文:“你打算让我们用几分钟解决你的问题,亲爱的欧文?”
欧文的手边没有被重新满上的咖啡,而他看上去已经在呕吐的边缘了。
海伦娜冷冷地注视着他。
大约五分钟后——对安娜贝尔而言,就是她喝完那杯浓缩咖啡的痛苦的五个世纪后——
欧文瑟缩着低下头。
可他说出口的是:
“不。”
安娜贝尔错愕地看向这个从未正眼瞧过的弟弟。
他微弱而清晰地说,一字一顿:
“我爱珍妮弗。我爱她。我要和她在一起,而我受够了这个家。我要脱离家族……夫人。”
这甚至和珍妮弗无关。
珍妮弗只是个引子,珍妮弗只是把火。
他早就想离开——这个可怕恐怖的斯威特家——
哈。
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