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跑什么,不是要请天帝为你主持公道么?”他开口,语气中带着一股淡淡嘲弄。
谁知道你上来就动手,原来是有证据的!
麒麟族长忍不住一步步后退:“玄殷,我是你叔父啊,我怎么会害你父亲和弟妹,你不要被外人的话蒙蔽了……”
“既然不曾做过,你害怕什么?”风玄殷向他逼近,转头看着沉渊,“天帝怎么说,如今看了证据,可还是出面保他?”
沉渊已经用神念扫过留影珠,证据确凿,没想到神魔大战中白玉麒麟之死原还有内情。
大战之中,他与麒麟一族并不在一军中,只知风玄殷之父战死,却不知晓其中细节。
只是看了证据,沉渊心中不由怒气更甚。
以风玄殷的修为,若是认真,麒麟族长绝无可能从他手中逃脱。他故意放麒麟族长来此,引自己动手,又在打了自己脸之后抛出作为证据的留影珠,让自己不得不停手。
沉渊几乎想冷笑,他这师兄的性子,果真还是两千年多年前一样无赖!
偏生风玄殷将他的性情算得明明白白,此刻虽甚觉恼怒,沉渊还是压下了心头这口恶气,冷静道:“既然证据确凿,麒麟族长自该为自己所为付出代价。至于如何惩处于他,乃是你麒麟一族内务,本君不便插手。”
“若是师兄没有旁的事,今日乃是仙界朝会之日,还请你速速离去。”沉渊对风玄殷下了逐客令。
撕破虚空,风玄殷随手将麒麟族长扔了进去,负手看着他:“既然天帝已知晓他做了什么,如今这三重天以你为主,还要劳烦你,将我这位好叔父的罪行公布六界才是。”
他如此,全然将沉渊当做了工具人,偏偏沉渊还无法拒绝,只得沉声道:“此等罪行,自该昭告六界。”
风玄殷懒散地笑了一声:“那便多谢天帝陛下了。”
他在一众仙君的目光注视下,施施然地向外走去。
“师兄不要忘了,师尊还不曾下令赦你的罪。”在他身后,沉渊再次开口。
风玄殷没有回头,口中随意道:“那我便等着他老人家出关抓我回去。”
一道赤金色的光自天边掠过,径直落在凌霄殿前,数十丈高的三足金乌身形庞大,羽翼竟有遮天蔽日之感。
随着姬扶夜跳下背,陵舟恢复了平日寻常鸟雀的大小,他飞入凌霄殿内,口中还道:“奇怪,今日怎么没见有守门的?”
往日他来天宫外遛一圈,总是有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随便喷口火还会被人乘云追上个千万里,没想到今日却是一路不见有任何阻拦。
陵舟自然不知道,从天宫门外到凌霄殿的护卫,早已被追着麒麟族长来此的风玄殷尽数打晕了。
目光扫过殿内无数仙君,陵舟的目光最后落在风玄殷身上:“二师兄?!”
他立时忘了别的,扑扇着翅膀飞向风玄殷:“二师兄你真的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要被困在那个鬼地方了!”
亲眼看见风玄殷脱困,他的心总算放下了,阿离现在真是太厉害了,连帝君的封印都可以破开!
风玄殷伸手抓住他的爪子,避免这只激动过了头的鸟儿把眼泪全蹭在自己的衣襟上。
把陵舟放在肩上,他含笑问道:“你来此作甚?”
陵舟因为离央的缘故,对沉渊颇有恶感,自是不会受他册封,也不需前来天宫朝见。
不过他还是会时不时来天宫捣捣乱。
“我们是来告状的。”姬扶夜终于走近,替陵舟回答了这个问题。
陵舟连连点头:“没错,我们就是来告状的!”
告状?
风玄殷挑了挑眉,倒是有些意思,他打量着姬扶夜:“天狐血脉?你是姬家的子弟?”
“没错,他是阿离养在身边的小狐狸。”陵舟补充道。
“这么多年,她还是喜欢毛茸茸的东西。”风玄殷低声笑了一句,又问,“不知你们今日,要告的是什么状?”
姬扶夜将目光落在凌霄殿中的沉渊身上,徐徐道:“今日,我二人特来向天帝状告衡英宫星落仙君。”
“状告她于一千七百余年前勾结魔族,泄露神族军情,致使归墟一战九重天溃败,无数仙神魂归幽冥!”
姬扶夜盯着沉渊,一字一句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凌霄殿内只听得一片哗然。
“他说什么?!星落仙君勾结魔族,泄露军情,才使九重天输了归墟之战?!”
“那不是帝君弟子所为么?她是魔族公主,会这么做也不奇怪。”
“不错,星落仙君明明是出面指证了她曾约见了魔族长公主天尧枢。若非如此,世人还不知帝君的弟子,竟然会是魔族公主,更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卑劣的事。”
“如今神魔之战已经结束了一千多年,两族早已议和,六界重归安宁,怎么又忽然有人提起旧事来?”
“你没听说过前日龙君寿宴之事吗?那位离央仙君已经重归六界之中,她如今修为,你我见了,都应俯身行礼,称一句尊上才行。”
“我想起来了,这少年不正是当日龙宫之中跟在那位离尊身边的天狐么!”
“难道他来状告星落仙君,是出自离尊之意?”
“荒唐!就算那位离尊修为再高,也不能颠倒黑白啊!”
“可我记得,当日簌离宫摇光神尊查过此事,并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
“若非她勾结魔族,帝君如何会在出关时罚她天雷加身?一定是她背叛了玉朝宫!”
嘈杂的议论声中,沉渊冷眼看向姬扶夜:“你可知道,污蔑仙君,也是当受责罚的。”
“没有证据,我自不会胡说。”姬扶夜对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道。
“你一小小元婴,天帝面前,如何还不跪下行礼?!”有天宫仙官见他脊背挺直,上前一步,厉声呵斥道。
“我跟随离尊左右,无她下令,便是玉朝宫明霄帝君面前,我也是不能跪的。”姬扶夜脸上笑意不改,即使面对身为仙界之主的天帝,气势竟也不曾落在下风。
“你——放肆!”天宫仙官涨红了一张脸。
姬平野身边的仙君低声道:“姬兄,你这个儿子,实在是气度非凡。”
这六界之中,大概也找不出几人敢待天帝沉渊这般态度。
姬平野叹了一口气:“小儿无状,让诸位见笑了。”
看来今日凌霄殿上,或许便如龙宫寿宴一般,又是一场躲不掉的大戏。
“证据何在。”沉渊抬手止住还想开口的天宫仙君,冷声道。
“请天帝宣星落仙君前来殿中,我自会将证据一一呈上。”姬扶夜不疾不徐道。
“好,本君给你这个机会。若你是空口胡言,误了朝会,便是其罪当诛!”沉渊双眸幽深,他拂袖下令,“宣衡英宫星落——”
第62章 她数千年汲汲以求的声名尊……
衡英宫中,听完凌霄殿仙官的来意,星落不由心脏一缩。
她将微有些颤抖的指尖藏进袖中,嘴边勾起一抹冷笑:“一个小小元婴,竟也敢如此污蔑于我!你们还要本君前去与他对质,真是笑话!”
凌霄殿仙官微微躬身,并不曾露出惧色:“还请仙君息怒,这是陛下诏令,我等也不过是奉命前来。”
星落袖中的手不由紧握成拳,当年的事,难道有人知道……不!不可能!
天尧聿已经死了,哪怕有人怀疑,这天下也再没有第三个人能为她作证!
没有证据,任凭他们怎样怀疑,也不能就此定她的罪。
星落清楚,沉渊千余年来一直力求维护仙界法度,只要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够指认她,为了仙界律法的威严,他也会尽力保住自己。
今日朝会,三重天众仙君齐聚,就算天尧离央如今修为深不可测,她又能将自己如何?!
想到这里,星落略略定下了心,她深吸一口气:“好,本君随你们去便是,我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她会叫他知道,污蔑仙君是什么罪名。
*
“星落仙君到——”
凌霄殿威严肃穆,星落与沉渊派去的仙官一道踏入殿中,在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一处。
往日,星落总是自得于旁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但当下她却无法高兴起来。
各种猜疑,好奇甚至戏谑的目光徘徊在星落与姬扶夜之间,让她暗生恼怒。
俯身一礼,星落忍下怒气,冷声道:“衡英宫星落,见过陛下。”
她心中对沉渊也是有几分不满的。
依她所想,沉渊该直接将这小小元婴打出凌霄殿才是,竟容他在此放肆,还召自己来与他对质。
白玉阶上,沉渊声音低沉:“星落,今有人状告你于一千七百余年前勾结魔族,泄露神族军情,致使归墟一战九重天溃败,无数仙神魂归幽冥,你可认罪?”
星落瞳孔微微放大,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冰冷地看向姬扶夜:“胡说八道!”
“你可知污蔑仙君是什么罪名!”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尖利,尖利得甚至有些变了调。
“星落仙君。”姬扶夜看向她,面上含着几分不达眼底的笑意,“我既然敢站在这凌霄殿上,自然已经准备好了证据。”
星落的指尖紧紧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恢复了几许冷静:“好,本君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证据能定我的罪!”
姬扶夜从袖中取出留影珠,输入灵力,当日龙宫之中发生的事便尽数投映在空中。
从鲛人侍女走入殿中,凝出灵刃刺向天尧聿,到他醒来反抗,却被角落处的星落施法定住身形。
灵刃刺入心口,天尧聿死死看着星落的方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那只修为低微的鲛人,自始至终都不曾发现星落的存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星落同样也不知道,姬扶夜比她更早来到此处,偏偏,他还多留了一刻。
天尧聿全身修为在手,姬扶夜要躲过星落耳目并不难。
“这不是魔族六皇子天尧聿吗?!”
“我听闻他前日横死龙宫,龙后疯了一样搜寻凶手,原来其中竟是有星落仙君的手笔。”
“星落仙君为何要对天尧聿动手?难道真如这少年所言,当日其实是她勾结了魔族,所以如今被她陷害的离尊回归,她害怕真相泄露才会急着灭口?”
“如果真是她做的,那未免也太可怕了……”
“我却不信,做这一切的分明是那位离尊,就算她如今修为高深,也休想颠倒黑白,她就是玉朝宫的叛徒!”
看着留影珠内的景象,星落松了口气,她看向姬扶夜,冷笑道:“这便是你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