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叠加寒冷,顾蘅听到自己的牙关咯吱咯吱的开始发抖,而浴缸旁那个原本由水雾凝聚成的人形低头看向在缸中迅速的再次汇聚起来的污水,只听“啪嗒”、“啪嗒”接连几声,血红的眼泪一滴一滴的坠落在了缸中带着浓重腥味的血水之中。
没错,这一次浴缸里凝聚起来的不再是上一次25号暴走时候滴下来的污黑水滴,而是一池血色的液体。
缸中液体越来越多,在顾蘅勉力坚持的几秒钟里,红色的液体迅速的从一点点高变成了半人高,最后完全盖住了顾蘅的胳膊。
而随着缸中液体越来越多,半空中的人形也越来越清晰,到最后,顾蘅终于能够清楚的看见她的面容了。
这一次,终于能看见她的脸长什么样了。
她很快认出了这张哀怨痛苦的面容。
正是给她留下过深刻印象的女po主。
但是在认出人形面容的同时,顾蘅的胳膊那端传来的吸力也越来越大,心里一凉的同时,顾蘅几乎同步猜到了空中那死死盯着她的女人的想法:既然这个缸塞不一定牢靠,加上一个人肉做成的塞子,这一次总该结结实实,再不会被冲走了吧?
第17章 17觉醒者公会(第一更)
跟一个分分钟准备把你做成人肉浴缸塞子的异灵,显然正常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是万万没有用的了。
在感知到了女人巨大的力气里潜藏着的危险的瞬间,顾蘅空着的手已经悄悄往自己的背后摸索过去---她的右手被缸底吸附的结结实实,武器小鸟应该在她左手边的位置。
但左手一摸却摸了个空。
半空中,女人嘴角的笑容愈发光陆离奇,让人捉摸不透起来。
她笑容的残忍里仿佛带上了一种冰冷的笃定:你也别想着走了,留下来当人肉塞子吧。
然而就在女人脸上的那抹笑容即将完全绽放之时,顾蘅的手边却忽然摸到了一个硬物。
是小鸟!
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刚才就在那个位置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顾蘅这时候只差一点点就要被完全拖进浴缸里了---她的嘴巴距离满池的血水只有短短几寸,再往里拉一点,那血水就要浸没她的嘴巴了。
她的手一翻一张,早就已经蓄势待发的小鸟张大嘴巴,半空中刚刚裂开嘴巴的女人浑身一僵,她的啸声一顿,室内的寒意瞬间如退潮一般迅速消退。
缸底传来的吸力也是陡然一松。
顾蘅原本就已经用尽全力和浴缸那一头的怪力抗衡,这下对抗力消失,她的反应可没有这么快,一下子用力过猛,随着她的手破水而出,顾蘅踉跄两步,差点摔倒在冰凉的地面上。
她摇摆了两下,眼看已经要狼狈的摔个屁股墩了---后背和屁股忽然碰到了温暖厚实的材质。
她低头一看,在底下变成了她人肉垫子的医生一把扶住了她因为脱力还在颤抖的半边身体,眸光关切的问道:“没事吧?”
顾蘅用力摇了摇头:“谢谢。”
她稳定了一下站起身来。
随着小鸟的歌声,半空中的女人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虽然她看上去渐渐有了理智,也垂眸颔首像是恢复了人类的样貌,但刚刚感受到了她想要一个人肉缸塞念头的顾蘅丝毫也没有阖上小鸟牌武器的意思,她看向飘在浴缸旁边的女人,问道:“你对缸塞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是的。”
顾蘅终于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正常的说过话了,女人的声音低沉又嘶哑。
“不是的。”女人的手神经质的抓挠了一下,“我只是想要回孩子的尸体。”
顾蘅皱起了眉头。
“我的孩子们被剁碎成块,放干了浑身的血液死在了浴缸里。”女人眼神空洞的低语呢喃道,“那些人把我带走的时候,他们强行分开了我和我的孩子,我只是想要回我的孩子……”
顾蘅一下子想起了在【监狱主指南】当中写到的第一次凶杀案发生时候的事情。
卷宗里写的清清楚楚,警察当时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死在浴缸边的年轻女人和一缸腐烂发臭的黑水。
但有鉴于第一次测试浴缸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浴缸在案件审结以后就被作为旧货出售了。
死在浴缸里的第二任房客是在二手市场上以极其低廉的价格买到了这个浴缸,并且在不久之后被发现也变成了一缸黑水。
这个女人现在却只说想要她的孩子?
“你想要孩子,也不需要杀人吧!”顾蘅有些愤懑的说道。
“不是的,不是的……”女人的眼中流下了泊泊血泪,“我能感觉到我的孩子还在,被封存在某个地方,只是比以前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她的脸色随着越来越狰狞和扭曲的声音带上了痛苦:“我只是想要回他们的身体,放在我的身体里。以前我要回来也存不住,现在我可以存住了,把他们还给我,求求你了,把他们还给我……”
顾蘅知道自己应该保持怀疑。
保持怀疑才是在这个异种监狱里唯一的生存法则。
但几乎是出于本能的,顾蘅从她的身上只感知到了浓重如墨的苦痛,却没有感知到欺诈和凶戾:都说母子连心,她虽然不知道女人说的“他们在变得越来越少”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站在女人的立场想一想,相依为命的两个儿子在自己最喜欢的浴缸里被人剁成了碎片放干了血,自己成为了异灵被人镇压,而感官里还能感觉到孩子在一点点的变小,这不变得疯狂也很难啊!
顾蘅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医生,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是,她的眼睛里写满了犹豫。
医生似乎是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顾蘅的心定了。
她转向女人,问道:“如果我放开你,你能找到你的孩子们吗?”
女人激动的说道:“有浴缸的地方我就可以!我能感知到我孩子现在呆着的地方有浴缸!”
顾蘅点了点头。
她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到门边打开了25号的房门,并且一咬牙,手动拉下了门旁边的闸门。
门口的面板上跳出了一行警告:
【警告:是否确认打开25号监.禁室?】
【请手动拉动摇杆三次确认并进行监狱主身份确认。】
顾蘅重重的拉动了三次摇杆,旋即她的指尖上感觉到了一下针刺一般的疼痛。
【已确认监狱主身份】
门悄无声息的开了。
室内只剩下了一片安静,安静的简直像是刚才的一切经历都是顾蘅做了一场梦一样---如果不是地面上的水渍还没有干,空气里也还残留着一种淡淡的腥味,顾蘅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刚才差点被拖到浴缸里变成人肉塞子的事情真的就是自己在做梦臆想出来的了。
她这一开门,女人真的没有攻击她,反而瞬间就不见了!
医生大踏步的走到了顾蘅身边,他的眼眸里带着淡淡的不赞同,但更满溢的是对她的担忧和怜惜:“监狱长,手疼吗?”
确认监狱长身份的时候用的还是血液检测,顾蘅拿起自己的手看了一眼,指尖只有一个小小的针眼了。
她没把这么点小伤放在心上,只是医生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在顾蘅准备收回自己手摇摇头表示自己一点也不痛的时候,面前的男人已经一把抓起了她的手,放在嘴里轻轻吮吸了一口。
夹杂着湿濡吮.吸音的“吧嗒”声在安静下来的走廊上显得格外鲜明。
顾蘅一呆,这种过分的亲密举动让她整个人从耳根处发烧的厉害,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干笑了两声:“真的不疼。”
“嗯。”医生仿佛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他这个动作充满了涩情和亲密的意味,也大大越过了辅助和主人的边界。可他越是如此若无其事,感觉自己脸上发烧的顾蘅心里就浮出了强烈的不平衡感,她抗议的强调道,“就只是轻轻戳了一下,真的不疼,你这样……嗯……”顾蘅本来想说‘不好’两个字的,对上医生显得格外无辜又一脸丝毫没有边界感的担忧脸色,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否决词咽了下去,换了个委婉少许的说法,“让我有些不习惯。”
大概是她的确说的太委婉了,医生好像一点也没有听懂:“和您的勇气比起来,这点小伤的确不算什么,现在它已经完全好了。”他轻轻捏着她的手指给她看了看,那个红点点已经完全消失,他满意的笑了笑,然后才叹息着说道:“希望她不要辜负您的信任。”
“可我觉得她没有骗我。”顾蘅咕哝着,“再说你当时不也点头了吗?你不也同意我的吗?”她说着笑眯了眼睛,“如果她真的跑了一去不回头的话,被欺骗的怒火只能在你身上发泄了哦。”
“……”医生的表情里写满了茫然:他的眼睛里分明写着满满的疑惑,我同意?我同意啥了?
顾蘅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医生顿了几秒钟仿佛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说的“你不也同意”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皱起了眉头,非常严肃的、犹豫的瞟了顾蘅一眼,低低的说道:“我那是同意您说的‘她不该杀人啊’……”
顾蘅只觉得眼前一黑,“咣当”一声。
偏偏一句话把她砸晕了的医生还抿了抿嘴唇,他的眼眸里染上了星星点点的委屈:“不过,都怪我没有说清楚。”
才怪。
他在心里笑着:只是看她张口结舌一下子不知道该去找谁讨个说法的样子,很好玩也很可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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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长,韩子清出事了。”
这一天早晨,顾家接到了情报部门最新递上来的报告。
紫红色的危险级别报告扉页上就敲着死亡两个大字,顾父皱起了眉头,心底已经有了相当不好的预感。
他翻开第一页,入目的照片就是韩子清的死状:男人四肢都被剁掉,浑身的血液已经流干,地面上一片狼藉。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韩子清身后靠着的书橱。
中间空出了一块,相较于它附近其他满满当当的格子来讲,显得特别明显。
顾父皱眉问道:“知道那个地方原本摆的是什么吗?”
“无法确认。”来报告的觉醒者一板一眼的说道,“韩子清生前对这个房间宝贝的很,从来不许人进去的。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宝贝,只是听说……”
他的少许迟疑没有逃过顾父的观察。
他追问道:“听说什么?”
道听途说的事情原本不应该拿出来说,但韩子清身上的疑点本来就是觉醒者公会当中半公开的秘密了,来报告的人估计顾父也一定听过那些或真或假的传闻。
他便还是说了:“据说丢失的东西和他的异能有关。”
“呵。”顾父冷笑了一声。
他一页一页的翻看着韩子清的履历、死状和相关调查,等翻完了全部的报告之后才冷冷说道:“谣言止于智者,这种话要是传到普通人耳朵里去……”
他看了一眼来人,那人浑身一凛,立刻想起了灵气复苏之后的第一年,整个安全区里的混乱情况。
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那人当下‘唰’的站直了,重重点头道:“是,执行长!我们会约束其他人,绝不允许任何人乱传谣言的!”
顾父这才点了点头。
第18章 18您可以随便使用我(第二更)……
顾蘅是在半夜被手表的提示音惊醒的。
监狱的夜晚阴冷、死寂,但顾蘅必须得承认,她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睡得很香。
尤其是当可以把小鸟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枕着安睡的第二天开始,她几乎每晚都是在小鸟话痨的叽叽喳喳声里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