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竟是这样。
花兮突然笑了,嗓音清澈:“你说的哥哥,就是蝎王?你那什么尊师告诉你,我的血能救他的命?所以你要大费周折想抓我,结果三清殿失败了一次,妖王洞府却得逞了?”
“你明白就好。”蛊尾眼尾瞥了她一眼,“九尾妖皇死后,你身上继承了他半副妖骨。尊师要你的骨,我要你的血,我们各取所需。”
“好,太好了。”花兮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那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件事,你想唤醒你哥哥,等下辈子吧!”
像是戳到了痛楚,蛊尾怒喝道:“死到临头,你少嘴硬了!”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已经死了!”花兮掷地有声,一字一顿,“死了,你明白吗?我亲眼看着他死的,被从头到尾一分为二,一剖两半,就死在我眼前,你想救活一个死人,别说我的血,就是大罗菩*T 萨的血都做不到!”
“你胡说!”蛊尾双目血红,气急败坏,“他没有死!他只是受了重伤,陷入沉睡,妖皇之血能唤醒他……恩师、恩师是这么说的!”
“那你那位恩师,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而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你没有证据,你说他死了就死了?你信不信我现在砍断你的手!”
“我没有证据?”花兮冷笑道,“不巧,我还真有证据,你看那冰棺,知道它是什么做成的吗?”
蛊尾的手迟疑放在冰棺之上:“天池之水,化腐朽为神奇,冰棺能维持他不腐不死。”
“错!”花兮道,“天池之水,凝结成冰,倒映幻影。你看到的,不是冰棺里的东西,而是你以为冰棺里有的东西。你现在再回头看看,那冰棺里,躺的是不是你自己!!”
花兮最后一句,说得斩钉截铁。
蛊尾心神一晃,转头望去,瞳孔陡然一缩,吓得大惊失色,连退三步:“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我?!!”
他转身怒视着花兮,暴跳如雷:“你做了手脚?!你竟敢对冰棺做手脚!”
“我被束妖绳捆着,能做什么手脚?!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么?!”花兮冷叱道,“你就是不愿意相信而已。如果不信,你就打开冰棺看看,看看里面有什么?!莫非你恩师告诉你,一打开冰棺,你哥哥就会快速腐朽?所以你至今都只隔着冰棺看他?我说对了没有?你且打开看看,一看便知!”
“我不开……我不会打开的。”蛊尾摇着头,踉踉跄跄地退后靠在冰棺上,用身子护着,却不敢用眼睛去看,“你胡说,我不信你。我哥哥在里面。”
他一抬头,看见冰棺里自己死气沉沉的脸,吓得浑身一哆嗦,再一定睛去看,冰棺里又变成了蝎王苍白的身躯。
花兮不再说话,看着他咬紧的下唇,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手指。
“砰”的一声轻响。
他推开了冰棺盖。
那一刻整个洞窟里的鬼火蜂突然发出幽幽的哀鸣,像是长风贯入。
蛊尾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失魂落魄道:“是空的……是空的,你说的是真的……是空的,他骗了我,哥哥不在里面,哥哥不在里面。”
他支撑着爬起来,近乎手脚并用地爬到花兮身边,拎着她的领子:“你、你听我说,我见过哥哥醒过来的模样,恩师曾经要了我的血,短暂的唤醒了他,让我们见了一面。但是我的血不够,只有妖皇之血才能永久治好他的伤……”
花兮盯着他的眼睛:“蝎王跟你说话了么?”
蛊尾瞳孔颤抖。
花兮继续问:“所谓的见一面,难道只是让你远远看一眼,或者,只让你跟他说话,不让他跟你说话?你自己的傀儡幻术能骗到成千天兵天将,你为何从未怀疑过,你当年看到的也只是个傀儡幻术而已?!”
蛊尾的嘴唇血色尽褪,他说:“不可*T 能……不可能,不可能!”
“好,那我再问最后一句。”花兮咬牙切齿道,“该不会,你的傀儡幻术,就是那恩师教你的吧!”
手腕的血缓缓滴下,粘稠的、缓慢的、一滴一滴清脆地响彻洞窟。
蛊尾低下头,眼底乌青一片,他哑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
花兮:“你想不到,还是你不愿想。”
“是我……不愿想。”蛊尾深吸一口气,音调破碎,大滴大滴的眼泪竟然哽咽着从眼眶中滚落,他睫毛生得又长又浓密,五彩绳编的辫子摇晃着垂在额前,遮住了滚滚而下的泪水。
花兮垂眸看去,发觉他长相根本不像蝎王,甚至截然相反。
蝎王野蛮凶煞,而他若不是脸上的疤,其实生得温和清秀。
花兮瞧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道:“你哭什么?!你个大男人跪在这里哭什么?我被你捆着放血痛得要死要活,我都没哭!你还要把我什么半副妖骨献给恩师么?你那恩师到底是谁?!!”
蛊尾狠狠抹了几下眼泪,抬头道:“他……”
他只说了一个字。
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如惊雷乍起,由远及近只有一瞬,遮天蔽日的黑影从洞口呼啸而下,而后长驱直入,龙身贯入的瞬间,烈风刮起四周的鬼火蜂,如洞壁剥下的荧光鳞片,呼啦啦争先恐后地从洞口四散而去。
黑龙龙首如覆盖着漆黑的甲胄般森冷威严,一口拦腰咬住蛊尾的身体,狠狠甩飞在洞窟底部。
蛊尾惨叫一声,骨头尽碎,撞在空冰棺上,将他悉心保护了上百年的冰棺撞得粉碎!
黑龙口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你敢动她?!”
作者有话说:
摩邪:气死了。
第53章 狭路相逢【二合一】
“摩邪, 先不要杀他!”花兮急忙大喊。
她想知道那幕后操控一切的“恩师”是谁。
摩邪低吼了一声,口中的龙炎缓缓熄灭,齿间溢出浓稠的白烟。
他缓缓低头,伸出巨大的龙爪, 小心翼翼地靠近花兮的身体, 用爪尖勾断了她身上的束妖绳。
“你受伤了。”他低声道, 声音里藏着痛苦。
他身形急剧缩小, 变成了人形, 快步走来,跪在她身边, 捧着她被血浸透的手腕,眉头拧在一起。
花兮只觉得手腕痛得快要断掉, 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怕一扭头看到手掉下去的恐怖景象, 捂着眼道:“疼疼疼, 你不要碰它,太疼了。”
一个柔软的物什碰到了她的刀口,痛得她低叫了一声, 手臂想往回抽,但被摩邪紧紧抓住。
她从指缝中看去,发现摩邪正低着头, 黑发垂落下来, 遮住他的半张脸。
他捧着花兮的手腕,正在舔她的伤口, 舌尖和唇角都是殷红的血。
花兮脑子嗡的一声:“你, 你舔什么?”
奇怪的是, 舔着舔着, 那伤口似乎不那么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感。
“帮你愈合。”摩邪低声道,撕碎了自己身上的布料,将*T 她的手腕扎起来,轻轻放下她的手,又看到地上的玉盅。
“是啊,他放我的血。”花兮叹气道,“刚刚才发现自己被骗了,还在跪地痛哭。”
“你的血?”摩邪拎着玉盅,神色复杂地望着她,然后毫不犹豫地仰头汩汩喝了下去。
花兮一下子吓得忘了伤,扑过去阻拦道:“摩邪?!你在干什么啊?!”
摩邪眼尾一片血红,朱红的薄唇开合,哑声道:“你的血,不能浪费了。”
花兮:“……”
就算是这个道理,也不能拿来喝吧?!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和妖族的某些习俗,的确是格格不入。
她没拦住,摩邪仰头喉结滚动,喝得一滴不剩,又将旁边那盅满的喝得一干二净,黑睫遮眸,浑身戾气翻涌。
他提起空的玉盅,缓步走到昏迷的蛊尾身前,一甩手,将玉盅摔碎在他的脸上。
“砰”的一声炸响,玉盅摔得四分五裂,蛊尾惨叫一声,活生生被痛醒。
摩邪冷道:“谁指使你的。”
花兮踉踉跄跄扶着石壁站起来,绕过摩邪的身子,看到他脚踩在蛊尾的身上,漆黑靴尖顶着冰棺碎片扎入的伤口往下碾。
而蛊尾……竟然变成了一只红棕色毛茸茸的小动物,雪白的耳朵,小小的鼻尖,圆溜溜的黑眼珠,嘴里一股一股涌着血。
花兮一愣:“这是他的真身?”
摩邪刚刚那一咬之力,咬断了他辛辛苦苦积累多年的修为,把他强行打回了原型。
蛊尾口口声声喊蝎王“哥哥”,花兮理所当然觉得他是个蝎子。
没想到竟然……是一只小浣熊?
小浣熊倒在血泊里,身上被龙牙贯穿的伤口触目惊心,被血淋湿的毛发里扎满了冰晶碎片。
他咳了几口血,目光涣散空洞:“哥哥死了……哥哥早就死了……”
花兮痛是痛,恨也恨,但看他这副模样实在也是个被骗的可怜人。
刚想开口,就看到摩邪飞起一脚,把它踢飞到石壁上,狠狠一撞,发出骨头碎裂的声响。
他无力抵抗,只发出一声微弱的叫声,又面朝下栽了下来,倒在地上。
花兮:“……”
花兮道:“指使他来抓我的人,当年驱使蝎王的人,以及最终杀了我的人,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现在他是我找到的唯一一条线索。”
摩邪咬着后牙:“我心里有数,死不了。”
花兮沉默地看着血泊里的小浣熊,觉得他心里可能没数。
花兮想了想道:“蛊尾,你所谓的恩师用你哥哥的死来骗你,驱使你,利用你,你还有什么必要帮他隐瞒?!”
小浣熊漆黑的眼珠缓缓转了转,盯着她,泪水像泉涌一样滚滚落进红棕色的绒毛里。
花兮:“……”
怎么动不动就哭,他难不成是个哭包。
那小浣熊哭起来嘤嘤嘤的,伤得太重,每说一个字都在咽血。
他断断续续道:“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从来都不知道他是谁……他用通讯令牌和我联系,从来没有*T 露过真身。”
“那你也没有怀疑过他?!”
“我……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会,从前是哥哥庇护我,保护我,他杀死那些想杀死我的人,告诉所有人我是他弟弟。他死了以后,在罗刹妖谷这鬼地方,我根本活不过三个月。结果,是恩师找到了我,他说从前他教过哥哥,现在他愿意教我……”
“他教我自保的法术,教我用红线罗网,教我驱使鬼火蜂,教我掌控妖尸,教我一步步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变成如今的左护法……”
摩邪冷笑了一声。
“他为什么要骗我,我身上,一无是处,什么都没有。他从来没有害过我……但他骗了我,从一开始就……”
小浣熊突然张着嘴,嚎啕大哭起来,汩汩鲜血从嘴角留下。
如此看来,那“恩师”有着非同一般的耐心,和对人心独到的把控,能看出当年废物资质的小浣熊身上的潜力,还能在蝎王死后三万年如一日地帮助他,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绝非目光短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