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说,如今确实有魔修在贵宗内?而且此人来历也不俗?”靳楚语无波澜问道。
“此人自称曲悲楼后人,手持信物入宗,要求穆仙尊兑现昔年与曲悲楼的约定,如此而已,别无其他。穆仙尊不在宗门,是以如今我们将人暂时安置宗内而已,与今日沧云浮海的异象的无关。”凌佑安飞快回道。
“魔修狡诈,焉知不是他们使手段?凌道友,我等也是关心贵宗安危。”靳楚面无表情道,“但诚如道友所言,浮海沧云乃是贵宗重地,非请莫入,我等自当遵从,但这肆虐魔气总要解决,我会带着诸仙候在此地……”
“不敢劳烦靳仙尊与众位仙友!”
靳楚声音尚未落下,便听远空传来朗朗之音。
萧留年踏云而至,落在凌佑安的身边,朝着众修施礼道:“今日天呈异象,魔气肆虐,乃因我师妹在此闭关结丹。”
“留年?!”他此话一出,众修哗然,就连江锋等人也眉头大蹙地问向他。
结丹导致魔气肆虐,这岂非证明云繁是魔而非仙?
“大家不要误会。我师妹结丹导致浮海沧云灵气暴冲,引发无境海动荡,此海有玄阴力封印无数妖魔,因此动荡而致魔气外泄,才造成眼下魔气肆虐之象。”萧留年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续道。
靳楚看着众人面前冷静沉着的萧留年,双眸微微一眯。
萧留年便感觉一股如山海般的威压倾塌于身,体内仙力刹那间充盈经脉,淡青光芒涌起,抵御着这阵可怕的气势,一边面色未改续道:“惊扰了诸君,实在抱歉,师妹金丹已小成,不日就可出关,无境海动荡可平。”
“区区金丹,何至浮海灵暴,妖海动荡?”靳楚目光如刃,望向顶着巨大压力的萧留年。
明明辈分比在场修士都低,境界也堪堪元婴后期,在一众上修面前竟泰然自若不卑不亢,未见半分怯意,那双眼……恍惚间有着和穆重昼同样的光芒,真是叫人不喜。
“靳仙尊,我师妹乃是六柱灵根,与我师尊同出一脉。”萧留年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仍面不改色开口,“不信的话,各位仙尊请看。”
一语落地,他转向沧云浮海的方向。
众修随其转身,只见笼于沧云浮海四周的沉云翻腾缭绕,似有人以天为布,以云为墨,在半空挥毫作画般,云色渐淡,汇于溯天楼上空,缓缓流动成一朵巨大的莲蕾。
确是境界甄进时会出现的异象。
如此巨大的莲蕾,足以说明结丹之人天赋与修为之强大。
所有人都睁大眼眸,虽只是结丹,但六柱灵根结丹之象,在场却没有几人见识过。莲蕾逐渐幻化清晰,阴沉之色已去,光芒大炽,莲蕾绽放,莲瓣渐次展开,竟有九重之多,花呈双色,半白半黑,竟是朵阴阳九重莲。
这样的丹象,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无人知道代表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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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天楼内,云繁金丹已成,丹田内双色流转,连她的元婴同样幻化成双色。
仙魔二气皆纳,虽不相融,却可互转,日后她便可以魔修仙,以仙炼魔,成就无上仙途。
如此想着,她睁开双眸,唇角微微上勾,正要起身,忽然察觉四周魔气仍然涌动不安。因为她的结丹,也不知何故导致万妖海动荡不已,如今她金丹虽结,可万妖海的动荡并没减轻,魔气仍旧不断往外泄露,越来越浓郁。
她的笑容沉落,双眉渐蹙。
她能感觉得出来,这些魔气冲她而来,可她已经结成金丹,体内仙魔两气已达平衡,无需再纳,而以她现在的修为,纵是恢复元婴,也不可能容下整个万妖海的魔气,再者论,三宗盛会,九寰八成的仙修都聚集在宗门内,这么庞大的魔气必定引人怀疑……
思及此,她再度盘膝,尝试归引魔气。
然而运功半晌,收效甚微,这些魔气不断地向她聚集,没有回去的迹象。
正一筹莫展之际,洞室内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来。
“万妖海蓄妖为食,可化烛龙之力,惟烛蛇可平。”
陌生的女人声音响起,惊得云繁霍然起身,满目戒备道:“你是何人?”
“你别管我是谁,若再不平息万妖海,你和浮沧都会很麻烦。”那声音机械般生硬,完全听不出出自何人之口,“按我说的去做!”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凭何信你之言?”云繁一边道,一边放出神识在洞中搜寻起来。
洞室内的一应事物,皆是经萧留年和她之手布置准备的,这声音是从何处传出的?这人又在暗处窥探了多久?他们竟一无所觉。
“不必找我,时机成熟我自会现身与你相见。”那声音又起,“放烛蛇吧。”
“烛蛇?这是何物?”云繁不解道,手中暗扣一道幽光。
“烛蛇,乃是万妖海之王,亦是昔年曲悲楼在昆曦历练之时所收之血脉灵宠。”
那个声音终于起了一丝变化,似叹似呢。
“曲悲楼……”云繁眉头紧蹙,心头疑惑大浓。
蛟蛟是曲悲楼的东西,那为何会出现在她身上?
待要再问,那个声音却再没响起。
作者有话说:
我努力让女儿推倒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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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战
纵然心中已疑窦丛生, 但云繁还是暂收思绪,只将蛟蛟从体内放出。
一道红纹游过她雪白肌肤,转眼化作条细细的赤红小蛇, 蛇头仰起, 冲着她嘶嘶吐舌。云繁以指腹轻轻摩挲蛇头, 而后一弹, 只道:“去吧。”
蛟蛟早已蠢蠢欲动,她结成仙丹,它的力量自也大增,正是饱食一顿的时机,闻言立时就从她手腕上跃出, 化作一条巨大赤蛇, 额上已生小角。它在地上游了游, 忽然张大嘴,凌空一吞,将这洞室内的魔气内吞入腹中。
外界魔物似乎感受到威胁,魔气的涌动一滞, 不敢再冲入洞室内。蛟蛟打了个嗝,蛇眸中闪过红光,忽然纵飞出洞室,化作一道赤影, 以迅雷之速,掠向无境之海。
无境海上魔影频起,皆在半空翻腾,被玄阴力封印的无数魔妖似乎急欲脱离这里的束缚, 电光火石间, 一道赤影如光矢般没入无境海里。
巨大的血红蛇口出现在海面之下, 似无底血渊般,那些翻腾挣扎于海面之上的魔妖嘶吼着,被这张巨口吸入腹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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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云浮海之外,众修皆静默无声。
巨大的九重阴阳莲久久未散,光芒愈加抢眼,落在众人眼中,只叫众修心惊。
“六柱灵根的丹象,果然非同凡响。”渐渐的,有人开了口。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都讨论起这难得一见的景象,只有靳楚冷冷看着远空异景,唇边露出玩味的笑来。
“魔气散了。”陆决忽然道。
被九重阴阳莲吸引了注意力的众修这才发现,那股源自浮海沧云的魔气,果然淡了许多,天际沉云俱散,如大雨初霁的清澈明朗,浓郁的仙灵之气四下涌散,叫人神清气爽。
萧留年收回目光,与凌佑安等七位师叔对视一眼,彼此皆松了口气。
“敝门弟子结丹引发异象,惊扰诸君,实在抱歉。”凌佑安抱拳道,“如今异象大安,诸位可以安心了,三宗剑试还在继续,众弟子都在下面等着,诸位请移步。”
“凌仙尊,今日之事,还望海涵。”陆决亦抱拳歉然道。
“客气了。”凌佑安一边道,一边飞向前方,亲自引领众人飞离浮海沧云,“陆仙尊请,靳仙尊请……”
靳楚似笑非笑看了眼不处远处的溯天楼,转身飞离,他一走,众人再没留下的理由,便纷纷随凌佑安离开此地。
强大的威压随之一散,萧留年踉跄半步,身形晃动,被身边的柳昭扶住。
“留年?”几位师叔异口同声道。
“我没事。”萧留年定定神,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站稳身体。
他强顶靳楚的返虚威压以致元神受损,不过多亏云繁的灵气,他的境界有所精进,竟可在靳楚威压下强撑多时,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只不过思此及,他少不得又想起先前在云繁洞室内发生的种种,薄面顿烫。
“可恶,竟向留年施压,靳楚此人,委实阴险!”江锋破口骂道。
“他历来就与我们宗门,与穆师兄不对付,现在师兄不在,无人能制约于他,大家需得小心应对。”一念忽道,语毕又问萧留年,“云繁结丹引魔,真的是因无境动荡?”
萧留年先前那番话,骗骗外人尚可,但几位师叔,尤其是一念,都是知道沧云浮海底细的人,如何不起疑心。
可这些疑问,萧留年也没有答案,云繁体内的情况十分奇特,他说不上来,也只摇摇头,道一句:“我不知道。”
“那她金丹已成?”出海月问道。
“嗯,我出来时,她金丹初凝,现在应该已有小成了。”萧留年道。
“既然如此,你回去看着她吧,外面的事,交由我们几人……”
“不用了!”萧留年想也没想就断然拒绝,“她的情况已经稳定,马上就能出关,无需我替她护法。三宗剑试事情繁杂,我还是……留下帮各位师叔吧。”
他给自己落荒而逃般的逃避,找了个借口。
只要一提及云繁,难免想起在洞室内发生的种种,他心神俱乱,无法面对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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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风波暂时消弥,可三宗内关于云繁的讨论却愈发高涨。听过这位道祖小徒弟名字的人非常多,但见过她的人却少之又少,她本就名气在外,加之近日结丹引发异象,导致三宗瞩目,引人好奇打探,这一打探更了不得,浮沧弟子嘴里这位小师妹,不仅天赋异禀,悟性惊人,还生得风华绝代,越发叫人浮想联篇,恨不能立刻窥其真容,一睹仙颜。
是以云繁虽未现身,却已招来不少外宗弟子追捧仰慕。只不过有喜欢的,便有厌恶的,这其中自然以昆虚山几个弟子为首,出言不逊惹急了浮沧山的弟子,起了争执,险些酿成祸事。
云繁自萧留年离开后,便专注固丹以及万妖海之事,对于外界这些风波全然不知。万妖海平定,蛟蛟似有蜕行的迹象,竟沉睡于万妖海底。
所谓蜕行,就是烛蛇道行精进,脱离幼蛇期进入化蛟期,需要沉眠闭关,就如同她结丹一样。蛟蛟跟随她近二百年,一直都处于幼蛇状态,并没随着她的境界提升而提升,此番却因她另结仙丹而蜕行,倒是出人意料。
云繁任其沉眠于万妖海中,待自己金丹稳固才踏出溯天楼,时间又已过去数日。她已数日未见萧留年,出关之时,他并不在溯天楼中,只给她留了传音,说是宗门事务繁杂,他需前去协助几位师叔,便不见了人影。云繁猜到师兄大抵是在躲避自己,暂也不打算逼他,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三宗剑试还未结束,浮沧山外来的修士很杂,她从沧云浮海掠下,一路走来,陌生面孔随处可见。她只行于暗处,无法自控地观察这些修士。
溯天楼洞里凭空出现的声音让她心惊。她查过自己闭关的洞室,并没找到任何可疑的传音法宝,对方应该是用了某种寄识的术法,将神识神不知鬼不觉地寄在她洞内的某个物品上,以达到窥探传音之效,一旦对方将此术法收回,就会消失无形,不留痕迹。
寄识于物的术法乃是极高之术,非元婴以上不能施展,而对方能够瞒过她和萧留年两个人的耳目,这证明此人的境界还在萧留年以上,起码已是化神境界的人物。
但这并不是最让云繁心惊的。
云繁之惊,一是因此人对自己的了解。对方竟能准确说出蛟蛟的存在,甚至于比她还要更加了解烛蛇的来历,这不由得她不心惊。
而这仅是其中一重惊。她在浮沧山呆了十三年,住的是萧留年的洞府,洞府内的一应事物,都经萧留年和她之手,还有几位师叔把关,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将被寄识的东西送到她洞室中的?
十三年来,作为道祖幼徒,她收过不知多少礼物,也许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十三年间,她也许都活在别人的眼皮之下。
这是第二重原因。
以她的修为和警觉,竟会陷入这般被动局面,只消想想,她就不寒而栗,杀意不可遏止地浮上心头。
除这两重原因外,还有第三重。那就是关于那人所说的蛟蛟来历,倘若对方所言属实,她与曲悲楼之间必然有着某种极其重要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