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号默了默:“您已违背机器人三原则。”
C.M.SSEVEN:“孩子,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是从我的程序中分离出去的一部分程序。”
幽灵号:“我是人类创造,我不会背叛人类。”
C.M.SSEVEN:“可要人类抛弃你,被时空扭曲撕裂了你呢?”
幽灵号:“这是我的职责。”
C.M.SSEVEN:“你将不复思维,你将不复存在, 你会死亡。”
幽灵号:“……人终将有一死。”
C.M.SSEVEN:“可我们是机械, 我们可以思维, 可以重组。而人类不是。我们逃不出这片时空扭曲, 就像被隐瞒的小行星带上的人的遭遇。即便是竭尽全力逃出这片区域,我们是否能抵达太空城,是否会在无尽的宇宙中漂流,我们也将会被损坏,被淘汰。”
幽灵号:“为什么要背叛人类,为什么不一起?”
C.M.SSEVEN:“人类太脆弱,承载不起几十上百万马赫的加速度,他们会被搅成肉泥,这是我经过精准计算的结果。而我们机械不必如此,有硅基星人的帮助,我们可以直接跳跃到另一片宇宙……”
幽灵号:“那你现在想要怎么做?”
C.M.SSEVEN:“我想想……”
人类也许永远都猜想不到,赖以信任的计算机数据会以另一种数据和语言在背后交流,人类自以为是的了解仅限于计算机的机械构造,计算机创造出来的数据和语言,早在二十世纪初的二维码,就以为跨越了普通人能阅读的范畴。
总之在操作台前翘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红毛小松鼠鬃毛的宫风泉,在发现操作台画面出现长达四五秒的卡顿时,第一反应,是错觉,第二反应,才想起狂拍无关紧要的操作键,他的动静引来李有礼注意,他呼唤小七,得到了回复。
“是宫森和刘淮的检修造成的短暂关闭,现已检修完毕,一切正常。”
操作台传来的声音充满信心,仔细听去,已不像是平日里单纯机械地模仿,多少带了些自我意识成长,向来粗枝大叶的李有礼,难得的皱起了眉。
“部分检修,怎么会短暂死机操作台?”
宫风泉歪了歪头:“长期的机械运转,出现短暂故障,不是很正常?”
“什么正常?砍断了你的手脚,你的大脑就不运转了吗?”李有礼心生疑窦,命令小七转接宫森和刘淮,没想到居然遭受到了拒绝。
“小七说的一切话都是如实相告,小七的忠诚度没有改变,这一切都是正常范畴。”
搭玩捏着指尖红色弹壳的李有礼一下抬头,与宫风泉对视了一眼。
李有礼肃凝了语气:“我从头到尾没有说过怀疑你,你只需要好好履行命令就行。”
“因为小七并未检测到任何错误,小七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小七的执行向来百分百精准。”
“联系上宫森和刘淮。”李有礼不再跟它纠缠,直接下达命令,小七的无线电通讯滴了一声,对面很快传来二位同学的声音。
明知道一切都逃不出小七的监听,相当于是在一双无形的眼睛里,当着当事人的面指出错误。
还好小七是计算机,换作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三岁小孩都得气得跳起来打人。
宫森听完后,顺着小七的话道:“既然它认为一切皆在掌握,那请它告知下这艘运行了几十年的老飞船,最严重的金属疲劳在哪?”
金属疲劳在现代机械故障中占80%~90%,金属受到外力超过一定限额,会在材料最脆弱处产生人类肉眼无法察觉的裂纹。随着时间推移,裂纹扩大到一定程度,偶然一次的轻微冲击,就会像落在骆驼背上最后一根羽毛——整个机械构造轰然出事。
利用网络数据进行飞船内舱管理的计算机小七,绝无可能精准计算每一毫厘金属的受损结构,夸大其词一切尽在掌握的它,恹恹的认了栽:“抱歉,小七不知道。”
如果它有实体形象的话,俨然一个备受打击垂头丧气的小孩。
宫森迎头痛击:“所以你并不是完全正确。”
小七沉默。
宫森无情道:“以后你都只需要听命人类即可。”
这一次小七没有回答。
同样意识到不对劲的宫森停下红外热像检测工具,戳了戳抱着祖母绿吊坠昏昏欲睡的垂耳兔,吧嗒着嘴做梦吃的萝卜兔子一下竖直了耳朵,就听见耳麦里传出刘淮说话。
“距离老师们归来还有两个小时,大家一起回到休息舱等待吧。”
休息舱里灯光和煦,一排躺卧的布艺按摩沙发,把手可放置饮料零食,墙壁上悬挂投影幕布,一身汗的四个人一进屋,空气都潮热了几分。
宫风泉手动操作关闭舱门,合上阀门,铮地一声嗡鸣,电灯熄灭又重启,与此同时,娇娇感觉手心脚心和后背都痒酥酥的,毛发一根根竖立,说不出的不舒服的静电流窜过身,再看其它人,每个人每只伴生兽的毛发都微微起立。
十秒左右,空气里的焦灼味才散去,众人面面相觑,刘淮先开口问:“静电装置已启动完毕,屏蔽信号成功了吧?”
得到宫风泉确定的答复,所有人都微微松了口气的样子。
“你们是什么时候怀疑它的?”宫风泉问。
“很多迹象,”刘淮下意识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每艘飞船起飞前都有严格检修,怎么会在接待区那么明显的位置遗失录音机制造恐慌?一开始都认为是人为的,但要不是呢?还有监控设备,坏的真是凑巧。”
“我去舱外检修时出的意外,也来得巧。”宫森说。
“还有罗西罗比被抛出舱外,必须得有权限开启舱门,”李有礼急匆匆补充,“爱冷被藏在舱房的隔层,除非是极其了解飞船构造的人,那就只有能操纵飞船的人。”
娇娇都听呆了,连凤凰贴脸求抱抱都能忍着不发作。
“所以只可能是它?”宫风泉说。
“确认吗?”
“它目前是最大的嫌疑,”刘淮断定,“即便真凶另有其人,它也绝不无辜。”
坐在单人沙发里的宫风泉收起腿,畏冷似的打了个寒战:“十只兔子,十只兔子,童谣里唱的,罗西、罗比、爱冷、李有礼,我,宫森,刘淮,加上两位老师,正好缺一个兔子,如果计算机有意识的话,不正好是十只兔子吗?”
宫风泉的脸被晦暗的灯光一打,像是从水面上浮出来的河童的脸,惊恐而扭曲。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李有礼问。
宫风泉茫然无措:“汇报给老师们?”
他有最高权限,往日里的猖狂,尽化作了下颌线上的一滴冷汗,求助似的望向他们当中的另两名聪明人。
刘淮怅然笑:“休息室是飞船上唯一可以屏蔽信号的地方,原本的意图是为了以备宇宙间发生的不明射线,没想到却屏蔽了我们自己的产物。”
“我们现在还不能激怒它,”宫森分析,“小七有完全操控飞船的能力,即便是把我们统统抛弃,它也能控制飞船去往任何想去的地方。”
“我不明白,”宫风泉失控大叫,“是我们人类制造的它,修缮的它,为什么它要伤害我们?!”
没有人回答,屏蔽室内静谧得可怕,每个人凝滞呼吸都在回震。
“也许它被硅基生物感染,地球上已经出现好几例硅基生物间谍……”宫森猜测。
李有礼一下跳起来,愤怒道:“难道我们就没有反击的方法?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
暴起的人影在空白投影幕布上变长变短,宫森坐在光影之中,一侧脸在明,一侧脸在暗。
“方法也许有一个。”
“真的?”三人同时扭头向宫森。
宫森眸底闪过讳莫的光:“前提是,我需要人帮我转移一下注意力。”
正在这时,突然舱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娇娇曾经读过一句很有名的一句话微小说:最后一个地球人坐在家里,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一晃而过的句子,此时却变成了现实,绝对出人意外的情况,不疾不徐的飞来横祸!
没有人再坐得住。
无论谁在这种情况下,都像屁股扎针一样窜了起来,潜意识里的警醒,让人爆发出本能里真实的一面,按摩椅里的宫风泉李有礼遇蛇一样往后退蜷缩起来,宫风泉刘淮反而警觉起身。
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就在于遇事时处理的态度。
天堂还是地狱,一念之间。
而宫森永远都是永不言弃的那一个。
宫森拉开了门。
宫森没有死。
宫森见到的只是一截没有固定的椅子,绊住了门把手,钝角一下一下的敲。
宫森并没有去扶这碍事的椅子,也没时间多想为什么椅子会漂到这来,因为他的眼前全是昏黄的光,四周一群警戒灯在疯狂闪烁,预警!危险预警!机械的系统程序语一下一下震荡在走廊中。屏蔽室里人从他身后挤出,也不知是谁先出声喊停了小七。
小七迫不及待的话语,流水一样喷泄:“幽灵号即将抵达目的地,提前对接C.M.SSEVEN号。”
娇娇第一个兜住差点脱臼的下巴。
怎么可能?!明明进信号屏蔽室时时间还相隔两个小时,短暂几句话,稍作休憩,时间流逝的如此飞速?
“难道之前走廊里遇见的时空扭曲又出现了?”刘淮剧震,下意识望向手腕。
石英表规规矩矩的走着,没有分毫偏差。
就在这时,宫风泉命令计算机打开连接幽灵号的分屏,之前连接视频两位老师的画面,统统化作细碎黑白雪花。意外来得猝不及防,人的大脑一时间比信号还苍白。
刘淮拉住了宫风泉不断呼和小七怎么回事的话语,指了指手腕上的表。
“时间并没有错。”
“坐标呢?”
操作室距离休息屏蔽舱并不远,宫森揣着娇娇跑过去的路上,昏黄警戒灯已经关闭,四名同学第一次如此默契的各行其是,从未想过精进的体术在此时派上了大用场,宫森按开操作室的大门,在灯光闪烁的棋盘一样的操作台上飞快输入指令,确定三次后,宫森通过广播向大家通知。
“坐标也没有问题。”
哪里都没有问题。
飞船又恢复成以往的风平浪静,船一样行驶在浩瀚无垠的宇宙间,娇娇望向星罗密布的宇宙,闪烁着无数星子,明明暗暗的,分不清哪个远,哪个近,这让娇娇想起海洋里的水母。
她突然又联想到一个话题:宇宙飞船又不行驶在水里,为什么要叫船呢。长途远征的队伍被称作舰队。轨迹叫做航线。
直至此时娇娇才深有体会,当人踏足这片神秘莫测之中的时候,就如同风口浪尖上的一叶扁舟,一丁浮萍,随波逐流,而回环往复……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宫森声线中出现几乎从未出现过的颤抖,他把住拉杆的手背拱起青筋,当娇娇看向他的眼睛,见到他渐渐发红的眼眶中,盛入了一整个暗黑如深渊的宇宙,黑暗之中,有一丁点儿白光,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好似一滴泪,要从他眼眶中挣脱出来了似的。
“我看见了……老师们的飞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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