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计算黑洞引力有多少,意味着无法启动加速度,宫森低沉喝了一声:“娇娇,抓紧。”
十秒左右,舱体传来巨大声响,操作中心和燃料库的卡扣被解开,这组部件前所未有的被抛弃出母舰,或者是,抛弃了母舰——没了燃料,庞大的机械构件就只是一堆没有灵魂的废铁。
操作间一瞬间失重,娇娇抱着宫森的脖子,俩人在半空中转了两圈,才被宫森抓住柱子固定住身体。宫森第一时间回来操作台追休眠舱,娇娇则心惊胆战。
“再见了,美味的食物,还有洗澡间……”娇娇像漂走的主舰摆摆手。
有一种痛苦叫做失去QAQ
“如果不是这意外,飞船航行四五年都不成问题。”宫森敛去一身犀利,冷光打在他侧脸。
“但愿快点被人类寻找到吧,大家都快点获救吧,可是我们没机会了,”娇娇耸耸鼻尖,“没了人类科技文明的壳,人类在宇宙里真的好脆弱啊。”
“所以从某些角度看来,人类还是很伟大的,“宫森说,”人类的进步向来都是踩着前人的尸骸和经验:在二十世纪前叶,飞行员们在没有防护玻璃的雏形飞机上,于万米高空只身犯险;仅仅五十年后,上至两月大婴儿,下至耄耋老翁,都可以在温暖安全的旅程中熟睡;一百年前,人类进入星际旅行还得带着太空防护服,如今已经形成可循环利用的再生资源和人工重力了。“
宫森眺望向远方,说:“或许人类能越来越好的原因,就在于同理心和自甘牺牲。”
娇娇胸由衷感叹:“所以哪怕是死,你也是荣誉加身的。”
如果所有人都不知道。
那至少还有我知道。
宫森倾泻下来的眼眸澄澈温润,一如被风吹散山岚,露出翠绿森森的千沟万壑。
操作第二步:操作舱脱离,燃料舱对接休眠舱。
先是操作舱控制燃料舱调整着角度与休眠舱平行。
处于下叠的燃料舱延伸出对接口,寻觅着对接口,在休眠舱上方来来回回磨蹭似的,宫森鼻息凝神几乎将脸贴到玻璃窗上操控,娇娇胸口的微型摄像仪也得到机会全程观摩,它看着看着,突兀地竟觉得有几分不雅观,至于聊天室中,更是画风歪的不成样子。
娇娇:咳咳咳,为什么机器对接的事也能想到□□?
真是服了
幸亏宫森专注操控,没留意娇娇发什么呆,否则娇娇真羞愧到要抠出一个三室一厅,正在这时,操作舱猛地左右摇晃,娇娇一个措手不及撞到宫森鼻梁上。
娇娇忙不迭抚摸宫森的脸,幸得没重力,要换地球上鼻梁骨得折了。
宫森一脸肃穆,窗外舱体下沉又飞起。
“对接失败。”
娇娇安慰:“没事儿,谁都有第一次嘛!”
宫森默了一下,继续推动拉杆,这次娇娇没再看直播间,而是以眼神助攻,燃料舱又一次伸出对接口,离休眠舱越来越近,两个对接口慢慢、慢慢地连接上,操作舱处于惯性顺时针转了一圈,虽然声音无法传递,但娇娇已在脑补了“咔哒”的一声。
圆满!
宫森松懈下来的表情,更是为这一圆满完成任务锦上添花。无人为他喝彩,娇娇就是他唯一的观众。
但他的眼神中已有满足。
作者有话说:
飞船后部分其实写得我很累,资料查半天写几百个字那种,大家看得累,我写的也累,为了不那么枯燥还在快笔的掠写
硬科幻果然不适合我QAQ
后面继续脑洞流,大家看得轻松我也写得轻快XDDDD
第29章 黑雪 ◇
◎薛定谔的猫的状态,生?死?一念之间。◎
当操作舱分离, 凭借最后一点残余的燃料助推,娇娇和宫森一起撞击到了厚重的墙壁上,隔了太空服, 都感受到四肢百骸的生痛。
隔了碎成蛛丝网一般的的玻璃幕墙,可以看见燃料舱被点燃,幽蓝色光芒推动棺材盒子似的休眠舱,往正轨航线逃逸而去。
休眠舱只要不强行唤醒, 人可以在里面睡上几十年上百年, 不断地释放无线电信号,被人类寻找到只是时间的问题。
毕竟这个微型黑洞是突兀的、是暂时的, 一切终将被人类监控察觉, 回归正轨。
完成了使命,娇娇心中颇有些酸楚又澎湃,望向宫森, 也如春雨化晚雪,繁絮泼洒。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
或许这是生命最后一刻。
或许还未完待续。
进入黑洞之后会发生什么, 谁也不知道, 迎接他们的,是视野上的全黑,之前在黑洞边缘看见的珍珠一样散落的星星,也都湮灭了踪迹。
我们所看见的,都只是亿万前年的残光, 一切的存在, 或许都已寂灭。
都是幻影。
娇娇脑中幻想着, 可能会遇见什么, 经由热辐射产生的金色的、红色的火壁?扭曲的、撕扯的黑点?然而迟迟的,什么也都没发生,唯一奇特的就是这艘早就该燃料耗尽的舱体,在无尽黑暗中始终存在,是随波逐流的飘荡,还是悬而未决的漂浮,没有坐标参考,一无所知。
宫森呼吸的气息热腾腾的扑到娇娇耳朵上,她缩了缩耳朵:“我们漂了多久了啊?”
宫森第二十遍不厌其烦:“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小时,也许是几天。”
也许是见娇娇露出“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表情,宫森牵牵嘴角,不确定的说道:“也许这是一个惰性黑洞。”
忘了是第几次点开祖母绿宝石直播间,直播间里是一片麻花屏幕。
终于被切断了信号,看来黑洞真是隔绝于普世的存在。
“别看那个假的宝石坠子了,”旁边的人温温吞吞来一句,“等出了黑洞,我给你换一个真的。”
娇娇慌忙摆手:“不用不用哈哈哈哈”
要被宫森知道这玩意儿是用来暴露他隐私的他肯定会生气。
把她撕了都有可能。
宫森想了想说:“我记得我妈妈有一个祖母绿的戒指,好像是祖母传给她的,成色很好。”
娇娇急了:“哈哈哈您客气了。”
她一急,蹬腿踹了宫森一脚。
胸口衣服凹陷下去的宫森:“……”
娇娇默默看了一眼自己弧度圆润的大腿肌,兔子习性兔子习性,抬起小爪子给宫森捶肩。
宫森挑挑眉,想笑又没有笑出来
就在这时,“咔”的一声脆响,打破了绝对的平静。操作台因缺乏电源早已休眠,只剩下几盏太阳能感应灯发挥着最后效力,阴影轮廓打在落地玻璃上,就如同被镀上一层隆冬时节特有的薄脆凉冰,莹莹发光。
这声脆生生的响,不可能传递自外界——真空没有声音传递的载体。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落地玻璃从内部的破裂。
操作舱还残留得有少量的空气。
当看到落地玻璃上裂痕活了一样蔓延开,眨眼间整面玻璃都碎而不破,娇娇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就像是终于等到楼上半夜掉来来的另一只靴子。
从她看见玻璃上的第一丝裂纹开始,就已经预见了可能与刘淮遭难同样的结果,然而不知是空间扭曲,亦或是其它基础物理知识不能解决的缘故,这早就该受壁内外强压差而破裂掉的落地玻璃,居然奇迹般的坚持了这么久。
娇娇不知道这多久是多久,她早没了时间的概念。
面对这破碎的落地玻璃,怕是要换做一个悟性高的宗教徒,能当场立体开悟了。
而娇娇却只俗气的瞪圆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从未见过的奇观:
一粒一片一条的碎玻璃,化作片羽吉光,光柱式一道道飞向外面。
像流星一样,像梦一样,美轮美奂,不可方物。
那一瞬间,娇娇想起了“意大利面条说”:被吸入黑洞的物质都会被扭曲成长长的面条状。
娇娇瞠目结舌:“我们已经进入了黑洞?”
宫森没有回答,主要还是因为震惊——像他这样深入研究科学理论的家伙,怕是比娇娇的震撼更大。
朝闻道,夕死可矣那种。
眼见落地玻璃窗以破碎点呈圆弧状扩散,边缘燃烧着皎洁而明亮的光芒。
奇怪的是,空气中没有任何灼烧感,更奇怪的是,破碎了的玻璃很快漫天消散,对接的凹槽却原封不动。
坏了的物件消失无踪,一粒玻璃碴子都没留下。
好的物件完好无损。
这就是所谓的双缝实验吗?
被观察到的呈现出一种状态,不观察的时候呈现出另一种状态。
被观察到的玻璃窗舷呈原始稳定状态,破碎了的玻璃则呈现出另一种状态。
这两种状态取决于观察者的态度,那就是观察者认为玻璃窗是坏了还是没坏。
坏了就会飞起来消失,所以玻璃窗消失了。
而黑洞里存在引力和空气流动吗?又是什么吸引了玻璃窗消失?
一瞬间,娇娇有种很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随着与宫森的对视,得到了进一步的加深。
那就是:黑洞中似乎有股力量在笼罩着他们!
以他们的意识为主,主导着他们运动状态。
模拟他们认为的合理形态。
如果一开始宫森误以为的惰性黑洞,维持住他们□□状态,那么被撕裂扭曲的原子状碎玻璃,印证了黑洞的运转规律从未改变。
黑暗中未见任一实物,他们就应该想到统统被原子化了的这一点。
宫森:“可惜来的是你我,要换做地球上顶尖科学家,人类科技文明都能更上一层楼。”
因为所见太魔幻,娇娇有种如坠梦境的不真实感。
然后她冲宫森耳垂咬一口。
宫森吃痛倒吸口气:“你做什么?”
娇娇无辜咔吧眼睛:“我确认下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