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灵力养出来的花草,其功效也将随之大增,但如此太过耗费灵力,所以极少有人用此法来养花草。
毕竟修炼不易,每一分灵力都是修炼者付出了百倍努力才得来的,没道理白白用来养花草。
邱景之托着下巴道:“正好昨日九九受了惊吓,一会儿我采一些给九九送过去,你答应否?”
云若谷没说话。
邱景之只当他是默认了。
云若谷道:“这几日不忙?”
邱景之一进来满心眼都放在这些白兰花上,险些把正事给忘了:“程姑娘要回去,这两日便出发,我送她一程。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烦请你帮我看着九九。”
云若谷一顿,诧异裴九真竟没告诉邱景之她要出门的事情。他沉默片刻,长指划过花丛,最后一点灵光落下,全部隐入花丛。
云若谷道:“好。”
邱景之:“多谢。”
云若谷踅身看向邱景之,目光平静,只委婉提醒他:“那位程姑娘对你而言似乎很重要。”
邱景之像是被人戳中痛处,忽然冷着脸说:“连你也想说我喜欢程姑娘?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因为我和九真有婚约,所以我这辈子只能对九真好,欠了别人的情也不能还是吗?难道我要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置之不理才是对九真有交代?那么我呢?我欠程姑娘的交代又当如何?”
云若谷盯着邱景之,目光毫无波澜,相形之下,邱景之的激动反倒显得不合时宜,且又带着几分欲盖弥彰的心虚。
云若谷淡然:“不是便算了。”
邱景之心跳得飞快,明明他说的都是心里话,也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怎的在云若谷的注视下,他反而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心虚。
一想到裴九真,云若谷都这么看他,他忽然冒出一股无名火,邱景之虚张声势道:“既如此,倒不如答应九九退了这门亲,两厢清净,也不必成日为这莫须有的事平担骂名。”
话音才落,云若谷和邱景之忽然对上一眼,这一眼越发让邱景之心烦意乱,同时也让他意识到冲动之下,他说了多么不过脑子的蠢话。
邱景之轻叹,而后拂袖而去。
云若谷凝眸看向远去的邱景之,低声唤来侍女:“摘些白兰花装好给景之殿下送过去。”
侍女轻声应了,着手去办。
***
翠竹院。
程月知正对镜整理妆容,其澳化为灵鸟模样盘旋窗前:“姑娘,听说昨日裴九真做了噩梦,吓得连夜跑过大半个王宫去找裴少正,现在整个王宫都在议论这事。”
程月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满不在乎道:“是么。看不出来她胆子这么小,我还以为祭酒岭的小公主裴九真天不怕地不怕,从小横行惯了。”
其澳难掩鄙夷之色:“不过是草包罢了,仗着家世为所欲为,论修为,她连姑娘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那样的人,竟也配拥有幽谷剑。”
程月知凝眸,葱段般手指轻轻抚过发髻和珠翠:“家世也是一个人的本事,我既没有这样的本事,自然无话可说,也没什么好说的。一切都是命,我不怨。”
说起来,裴九真拥有如此显赫的家事,可修为却平平,委实也不值得她羡慕。家事她虽没有,但她有能力。
那些她没有的,欠缺的东西,她都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挣回来。
总有一天,她会把那些人踩在脚下。
其澳心疼道:“姑娘,我只是可惜这锦上添花的一笔为何不能落在你身上。”
不可能的事,她从来不费心思去想。
其澳见程月知不想再提此事,于是改口问程月知和:“我们此行,姑娘为何要拉上邱景之同行?”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带上邱景之同行的意义何在,相反的,若没有邱景之跟着,反而更方便他们动手。
毕竟邱景之身份尴尬,还牵扯着天族那一层关系,万一让人发现他们此行目的,岂非徒惹麻烦。
程月知玉指抚过柳眉,微微侧了侧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莞尔一笑:“或许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既然惹上了邱景之,自然要物尽其用。
程月知:“你好好准备一下,这两日我们就动身去九幽。”
第三十二章
九幽与东海相邻, 地处东海尽头,也就是世人常说的天之涯,海之角。
那儿常年看不到太阳, 日日夜夜与之相伴的只有皎洁月光。千万年来, 世上生灵变化万千,可只有九幽那柔白月光从不曾变过。
裴九真一行人到达九幽时,入目所见, 正是一轮血月高挂。
赤壁丹崖, 各式各样的石峰石柱遍布九幽,目之所及,云雾缭绕,星辰碎芒渗漏而下, 映出细微红光,直通远处, 恍若幽冥之道。
丛音呢喃道:“此地景色倒是别致, 就是看着有些慎人。我听说九幽是永夜, 常年无日照,这让我住一日两日图个新鲜还成,可若要我常年在这儿待着, 我怕是得憋疯了。”
裴少禹好心提醒丛音:“此处不比外面, 你觉得憋屈的地方却是魅族一辈子唯一的下脚之处, 说话还是小心些为好。”
万一刺激到那些魅族,徒惹麻烦就糟了。
丛音打量一眼前前后后往来不绝的魅族人, 这些人脸上看不到一丝生气。
正如裴少禹所说,她觉得憋屈的地方, 魅族却生活了上千年, 他们又如何不觉得憋屈呢?
若真计论起来, 魅族虽然处处透着令人费解的怪异,可他们这一族自诞生之日起,一直安安分分,从不曾做过为害三界,为害众生之事,缘何却要受尽别人白眼,甚至被赶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一辈子都夹着尾巴生活,犹如罪人一般。
裴九真留心看了一眼街上这些人,他们与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一样的手脚,一样的眼睛鼻子,可在世人眼里,他们就是怪物。
非妖非魔,非人非神,什么也不是。
这一刻,看着这萧索街道,她突然想到离野,不知离野在这儿的时候又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云若谷长睫轻扇,目光如蝴蝶一般轻巧落在裴九真身上。他暗暗打量起裴九真,那张粉嫩的小脸,那双堪比清泉的灵巧双目此刻却蒙上了一层阴郁雾气。
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又是为谁而使眉头笼上郁色。
莫不是为邱景之?
思及此,云若谷顿觉心头像是堵着一口气,不得排解。
裴少禹问九真:“在你梦中,幽谷剑在何处?”
九幽不可久留,为裴九真的安全计,裴少禹只想赶紧找到幽谷剑,之后立马带九真回祭酒岭。
裴九真:“我也不知具体在何处,但是我看到那周围全是红色砂砾……对,就像现在我们所见道这些赤壁丹崖。”
裴九真紧紧盯着这些崖壁,试图找寻梦中那片土地的蛛丝马迹。
云若谷的目光迅速扫过眼前成片的红崖,裴九真所给的信息实在太少,他很难从中辨认有用的信息。
云若谷:“这样的崖壁在九幽没有上千个,也有上百个。”
丛音立马附和道:“是啊是啊,若这么找下去,没个一年半载我们如何能回去?”
裴九真眉头微蹙,试图从那一夜的梦中寻找任何可能。
裴少禹问她:“九九你再仔细想想,除了崖壁之外,你可还看见别的什么?”
裴九真陡然松了松肩,右手托着下巴原地打转。
那一天夜里除了崖壁之外,她明明还看见了别的东西,可此刻她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裴九真兀自苦恼那夜梦境里她到底还见到了什么之时,人已不知不觉走上街边的一口井水之处。
正当裴九真完全沉浸于回忆当夜梦境,忽然之间,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由远及近闯过来,等她回过神,还没来得及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一个小女娃已经朝她撞过来,裴九真打了个趔趄,整个人向后仰倒,险些一头栽入深井。
若非离她最近的云若谷及时抢步过来,楼住她的腰,把她把自己身边带了一下,她今日就算没有命丧于此,也得被井水呛个半死。
云若谷扶着她稳稳站定,眸光扫过她巴掌大的脸,观察她是否被这一遭吓着。
裴九真抽身退了小半步:“多谢。”
电光石火间,裴九真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画面中幽谷剑立于崖悬于崖壁之间,而崖壁之下则是泛着幽幽翠绿光芒的河水。
裴九真还没来得及把她好不容易想起来的画面告知三人,裴少禹匆匆而来的问题又把她的思绪带离那个梦境。
裴少禹忙问她:“没事吧?”
裴九真摇了摇头:“没事。”
裴少禹还是不放心,拉着她的手左左右右看了又看:“当真没事?”
裴九真:“二哥哥,我又不是纸扎的人,哪有那么脆弱。”
话音才落,一记银链长鞭唰唰甩了两下在那小女娃娃身上抽了两下,小女娃的衣衫立马炸开,皮肉亦被抽出两道裂纹,翻出血肉,染红了衣裳。
小女孩疼得四处乱窜,一边哭一边求饶,可那甩鞭的男子却不为所动,一味邪笑着甩出第二鞭,第三鞭。
丛音见那小女孩哭得可怜,实在看不过眼,一伸手接下鞭子,猛地一甩震开男子执鞭的右手。男子被丛音的灵力所伤,踉跄倒退两步。
丛音挥开鞭子转了一圈,那鞭子裹着一团烈火飞快甩向男子,接连在男子身上炸开两朵火花,炸得他皮开肉绽。
丛音丢开鞭子,扶起小女孩,恶狠狠冲那人说:“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连我一招都接不住,说你是废物都是侮辱废物这两个字。”
裴九真解开披风给那孩子披上。
那人见丛音等人身手不凡,且瞧那样子又不像是被流放到此地的,想来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于是也不理论,灰溜溜逃了,连鞭子都不敢拿回去。
裴九真递上一方干净帕子给小女孩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小女孩身上的气息与他们不同,显然是魅。
丛音半蹲着问她:“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打你?你家住哪里?”
小女孩抽抽搭搭道:“他……他抢了我姐姐,我……我想救姐姐。”
丛音愤愤不平:“岂有此理,他一个被流放的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到了九幽还不安分守己。”
方才她注意到那人脸上刻着妖字,而这是独属于被流放至此的妖族印记。
裴九真看向小女孩,不等小女孩解释她也已经能猜到一二分。
小女孩一边抹眼泪一边哭:“我……我想救姐姐,姐姐太可怜了。她和阿城哥哥本来要成亲了,可那人却硬抢了姐姐,还杀了阿城哥哥。”
那人名唤左康,原是被流放到九幽的妖,后来却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置业成家,一样不落。在外面他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可在九幽,随随便便哪只魅都是比他还低贱的东西。
在青白神君治下,哪怕他们这些被流放的人族,妖族,魔族,天族都是比安分守己的魅高贵的。
今日左康外出逛园子,阿禾好不容易才混进左康府上见到阿姐,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救出阿姐,左康便已经赶回来将她打了出来,而她姐姐也为了救她惨死在左康手下。
阿禾放声哭道:“阿姐……阿姐为了救我也被左康打死了。我……我没用,我对不起阿姐。我不仅救不了她,还害死她了。”
裴九真和丛音相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安慰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