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章无奈的侧头看着她。
后者连忙收起取笑的表情,举手告饶,“行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陪你走一趟,我倒要看看温荑那孩子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作品。”
张章跟着她去服务台取出自己寄存的行礼,诧异的道:“原来你早就对她有信心了,从头到尾都是在逗我?”
王主编耸耸肩,“老同学,这就是你不够意思了,只想着自己的专访,不想想我吗。”
专访这东西她也需要的好吧。
既然都知道张章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她这个当地的杂志社主编又怎么会不懂“奇货可居”的道理。
事实证明大不列颠著名的艺术品经纪人威廉的眼光确实不凡。
温荑的作品非常顺利就过了初选,和沈青洋的作品一起放入了复选库,于敏的作品也顺利通过了。
到了复选就和初选不同了,会邀请各界知名的艺术家来参与评选,能被通过就是一步登天,站在世界的舞台,就连坐着也随之水涨船高。
可是如果失败了,就说明这次与双年展无缘了,下一届要从头开始。
可以说是决定命运的一关。
就在这时温荑的《无题》也终于被人看到了,可惜却不是因为好事被提了出来。
在一个会议室中,一群人在针对一些有争议的作品进行最后的投票,屏幕上的照片赫然是温荑的《无题》。
一个大胡子白人男子当先表决:“我反对这件作品进入复选!这件《无题》显然涉嫌抄袭,不论从构图还是从内容上都和《等雪的人》太像了,这样的作品怎么能在大不列颠博物馆参展呢?“
另一个女士也表示反对,“而且这个题目也太敷衍了吧,《无题》是不知道起什么名字吗?”
这时坐在对面的一名黑人男子却表示反对:“是不是涉嫌抄袭我觉得要联系一下齐传家大师吧,《等雪的人》背景是兔国的园林谁都可以用来做素材,又怎么能说抄袭呢?”
大胡子男人拍案而起:“这明明就是抄袭!那作品上的人和齐大师照片里的人光看侧脸和衣着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你怎么不知道齐大师照片里的人和温的素材不是一个人呢!”
“哈!谁不知道齐大师照片里的精灵更本就是不存在的!”
“那只是大家谣传的,齐大师都公开说明照片没有经过任何后期合成。”
“我才不相信现实中有……”
“停!”
坐在会议桌最前面的人瞪了他们一眼,“詹姆斯,你不相信也没用。”
大胡子男子眉头一皱,“西姆,你不是也信誓旦旦的说《等雪的人》根本不是现实中存在的吗?”
打断他的人有着一头白发被发胶整齐向后抹的一丝不苟,西姆用晦暗莫名的眼神看着他们,“现在说的是《无题》不是《等雪的人》,希望你们搞清楚主题。”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抄袭是不存在的,证据我已经拿到了,现在从艺术角度去分析这件作品,请大家专业一点。”
话音一落,西姆顿了一下又道:“另外我想说没有文化就要多读书,《无题》是兔国诗歌文化中的一种类别,不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而是希望用这种方式让观看者不要先入为主,用心去理解作品想表达的意思。”
之前因为题目而反对《无题》过复选的女士脸颊通红的低下头,不敢反驳西姆,心里却还是有着不满。
众所周知国际艺术和建筑领域很多大师级人物都非常推崇东方文化,他们在座的人里评委会主席西姆就是其中的狂热者,不仅喜爱东方文化,他甚至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既然西姆说了《无题》是无题胜有题,那就是没问题。
不过幸好他们也知道,西姆这个人越喜爱越了解就越严格,不会因为自己的偏好就给人开绿灯,反而会从一个内行人的角度审视作品。
如果参赛者打定注意用这种方式讨巧过关,那他就是异想天开了。
会议上商讨的作品多是因为一些对是否契合主题上有争议。
唯一一个主题上没有问题,技术上设计上都过关,唯有卡在是否抄袭上的作品就是温荑的《无题》。
既然西姆说不存在抄袭,那《无题》就是可以过的。
这场对于争议作品的投票评选中,只剩三个名额,《无题》单看质量是最出众的,所以排除抄袭后,就毫不犹豫的全票通过了。
评选会结束后,大胡子男子詹姆斯追上西姆,“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雪中的精灵是真的存在吗?”
他和西姆都见过《等雪的人》甚至还参与了竞拍,这才在初选的时候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不过在针对《等雪的人》究竟是否存在的问题上,他们是坚定的否定党。
西姆给了他一个眼神,两人走到窗边,这才把手机递给詹姆斯。
后者接过来疑惑的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照片,抵了回去,“黄种人女孩?很漂亮也很有气质,那么她到底是谁呢?和我们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西姆:“这就是《等雪的人》里的女孩,同时也是《无题》的作者温荑。”
“呃?”詹姆斯一愣,抬手抢回手机,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嗯……从哪里看出来是一个人了,嘴唇没有那么红,眉毛也乱糟糟的,皮肤似乎也没有那么光滑,除了都是兔国女孩,我没看庡出来那里一样。”
西姆深吸一口气,快要被气笑了,“詹姆斯,你就算在无知也该明白女性中有化妆这个技能的存在。”
詹姆斯这才反应过来西姆不是开玩笑,嘴巴逐渐张大:“难不成真的是一个人!”
西姆点头,“我已经收到报社朋友的消息,他们那里有个兔国籍的记者前几天偷偷回了兔国,已经拿到了温荑的采访,她亲口承认在采集灵感的时候遇到了齐传家大师,那人还看到了齐大师发给温荑的照片和个人展邀请函。”
詹姆斯眼中绽放出惊人的喜悦,“哦,我的上帝!原来雪中的精灵真的存在,她果然是个有灵气的姑娘,她的作品非常好……名字叫什么,《无题》?对!《无题》!嗯,这个名字起的也非常好!”
西姆听着他有点语无伦次的话语,无奈的转头看着窗外树枝上的鸟,“确实是优秀的作品,我也很期待和她在L市见面。”
是很少见的能在主题五感六觉中切中两个以上的题点的作品。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他也被拉进作品浓烈的意境中,甚至忽略了技巧之类的细节。
随着年纪的增加,鉴赏的艺术品也越来越多,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体会了。
从场景中脱离出来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欢爱一样,从头到脚都是脱力又舒爽的。
这种感觉他真的有太久没有感受到了。
詹姆斯浓厚的大胡子下面的皮肤染上红晕,嘴角也缓缓绽放出一抹幸福的笑容,“不带着偏见去看《无题》,给人的感觉确实是震撼的,那种感觉很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好像在寒风中曾得到过巨大的善意,可当人的神志恢复后却又会有浓浓的不舍。“
“看她的作品我甚至会感觉那是有节奏的,寒冷、愉悦、舒适,最后则是淡淡的失落。”
大胡子男人用和外形截然不容的柔情语调模拟曾经的感受,抬起右手在身前划着高低起伏的弧线,就像手里拿着控制音符的指挥棒一样,说到寒冷手落下,说到愉悦手扬起,说到舒适则轻缓,说到失落则低沉。
詹姆斯的眼神逐渐迷离,如果不是还有西姆在场,他甚至能哼出音调来。
没错,这个大胡子的男人就是大不列颠著名乐团的指挥,同时也是个知名的艺术品收藏家。
同样优秀的创作就是能激发人的灵感,这一刻温荑的《无题》简直成了他的灵感源泉,说到这,詹姆斯连个道别都顾不上了,口中喃喃自语这大步流星的转身离去,走到拐弯处他甚至像跑起来了一样。
西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的神情带着若有若无的羡慕。
*
一转眼复选也过了,展品被做成册子被送到很多知名藏家手中。
这日亨利爵士的管家也从双年展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展品册,他要先于主人了解其中内容才行,这样主人问起时才能给予其最好的回复。
站在门外管家一页页的翻着活页,脑中飞快的记忆那些展品的样子,针对主人的偏好其中几个作品着重记忆。
突然管家翻到后半部分的时候动作停住。
下意识把册子拉进到面前仔细看,甚至拿出兜里的放大镜。
近千个展品也不是每个都能有幸进入预览册的,大致只能有近百个评委会内部认为特别出色的作品才能入选。
就算如此篇幅和照片的大小也有鄙视链。
不论作品出现在哪一页,只要是占据半页以上的照片肯定是夺冠的热门,这已经是公认的潜规则了。
而此时管家看到的这件展品则堂而皇之的占据了一整页。
可就算如此依然让人看得意犹未尽,恨不得下一刻就能看到实物在眼前。
一个小时后,亨利爵士的下午茶时间,管家恭敬的双手捧上展品册。
展品册是活页的,送到管家手中时那一页在中间偏后方的位置,可是当亨利爵士掀开的时候赫然出现在第一页。
要不怎么说有一个贴心的管家真的是一件很让人舒适愉悦的事,亨利看完之后根本没有心思在关注后面的展品了。
“我要知道这件展品作者的全部信息。”
管教勾起嘴角:“我的主人,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亨利满意的笑了。
看过关于温荑的资料后,他的眼中满满都是志在必得,“哼!盗贼抢到《等雪的人#1》又怎么样,这次我一定要拍到《无题》。”
海盗起家的威尔逊家族在正统的贵族眼中就是粗鄙的盗贼,在《等雪的人》系列拍卖中亨利爵士惜败威尔逊,虽然拍下了《等雪的人#2》,可还是被亨利耿耿于怀。
正巧耿耿于怀的人不止是亨利,还有其他不少人也是如此。
在了解到温荑前一件作品拍出了500万R,相当于72万刀之后为数不少的人开始调动资金。
务必让拍卖会开始前手中有足够的现金。
开展的那天,按照规定所有参展的选手都会来到展会现场。
那就说明温荑也要来了。
……
展会开始的前一天。
L市机场,一行兔国人面孔的人走出通道。
温荑站在通道口停住脚步,下意识抬头环视四周,视线刚一动就和不远处的两个男人对上了。
“嘿!温!温!这里这里!”
张章刚想说话,身边的威廉就做出夸张的摆手动作用不流利的汉语喊着,五短身材的胖子恨不得跳起来让温荑注意到他。
周围的人见他这么夸张,纷纷好奇的侧目。
见迎接的是一群黄种人,顿时没兴趣的转过视线。
温荑好奇的打量张章口中自己的粉丝同时也是艺术品经纪人,和双年展选手接待人威廉。
见他眼中带着狂热的兴奋冲自己招手,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天王巨星。
“温荑,旅途辛苦了。”张章刚想把怀里的花递过去,就见中年男子威廉带着懊恼的神情从他怀里把花抢了过去。
凑到他耳边用并不小声的声音道,“一会我给你转一半的钱,这算是是我们一起买的吧。”
说完也顾不得老朋友答没答应,清了清嗓子,带着狂热的激动之色把花送到温荑面前,“雪中的精灵,哦,不,温,荑,欢迎你来到大不列颠。”
温荑接过花,转头疑惑的看向身边的人,除了第一句打招呼威廉都是用的国际语,巧了,她的国际语很一般,当年上学的时候就很勉强才过了四级。
沈青洋侧头给她翻译刚才这位威廉当着他们的面做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