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不承认也没否认。
苏离心底越发沁凉，直勾勾地盯着他，“为什么呢？因为你恨人类，所以打算报复？”
L依旧没应声。
苏离倒吸了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置信：“L你这么做，跟当初那些奴役萤族，屠杀萤族的人类又有什么不同呢？”
L表情微僵，抬眸看向她时，薄唇勾了抹自嘲的弧度，“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一开始就该清楚，不是么？”
苏离：“？”
正待再问，外头突然有人出声打断了他们不愉快的交谈，L将手里的燕窝粥交在她手上，临走前，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哑声警告她：“乖乖吃饭，我晚上来看你。”
苏离别过脸不理他，末了，他又添了句，“再任性我就杀了K神。”
苏离：“……”
目送他从雾气穿过，苏离在床上怄了会儿，下了床。
两天没吃东西，她的体力并没有明显的不支，苏离猜测着，约莫是经常被他的血液滋养，所以身体素质格外的好。
苏离走到窗边瞄了一眼，赫然发现，外头的建筑不断增加着，看来复制行动一直没停止。
低头瞧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镯”，苏离咬咬牙，试着去解开，可惜以她的力气，无疑是以卵击石。
余光扫了眼雾气织就的“门”，苏离试着用手指碰了碰。
奇怪的是，这次并没有跟上回一样被雾气伤到手指，苏离愣了愣，这才发现手腕上的水晶玫瑰散发着浅浅的光芒，正在阻挡着饱含着戾气的雾气。
记得K神说过，水晶玫瑰被陆零造出来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她。
然而好笑的是，被以陆零的形态活下来的L造出保护她的武器，现在反而被L用来作为囚禁她的工具。
苏离心头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陆零……陆零他……真的只是个被用来复活L的工具么？
苏离微微失神，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既然雾气伤不了她，是不是说明也许她可以借机离开这个地方？
想到这里，苏离伸手又碰了碰雾气。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弹了回来。
苏离泄了气，手指碰了碰手腕上的水晶玫瑰，看来这东西除了保护她不受伤害，并不能做到主动攻击雾气。
也是。
以L的性子，真想放她走，也不可能将她锁在这里。
只是……
L吞并整个世界的目的真的是为了报复人类么？他明明就是个不屑于玩弄权术的存在，如果想要报复人类，很久很久以前就会这么做了，犯不着现在……
苏离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时间却又理不清楚。
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过去的种种，偏偏每次想要回忆起关于圣女莉塔的事情，头就痛得厉害，像是被人施了禁制，故意阻止她记起来一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江偃仰头看向正慵懒地依偎在树梢的L，不管是少年时代还是青年时代，这人心情不好时，总是喜欢半倚着树梢，百无寂寥地把玩着花朵。
L拈着一朵纯白花朵，放在鼻间轻嗅，玩味轻笑，“是么？”
“那些被寄居的人类──”
“不会死。”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L睨了他一眼，轻飘飘回他，“毕竟，种族的延续不是为了消灭，终归是为了繁衍与生存。”
偏头想了想，L换了说辞，“不，应该说是共生。”
江偃挑眉：“共生？”
L莞尔，“人类提供赖以生存的养分，而萤族寄宿在他们大脑与细胞，维持着他们的生命，甚至在病毒入侵时，绝地秒杀，令他们免于遭受病毒与细菌的侵染，互惠互利，不是么？”
江偃：“……”
L：“比起繁衍后被杀，共生才是理想的状态。”
江偃微微一怔，沉默一瞬，缓声道；“即便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L直视着他，不紧不慢地反问他，“有什么不好？”
江偃愣住了，转念一想，并没有以真正的人类形态生活过的L，又怎么会懂得人类的感情？
人类的感情？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江偃不禁失笑。
他怎么会生出这种可笑的想法？
曾经作为人类出生，又惨遭同类背弃，将他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他明明该比L更加憎恨人类才是。
只是……
什么时候他竟然会以一个“人类”的情绪去思考问题？
脑海里不期然就想起了江家夫妇以及江易，那是他这具身体的“家人”，曾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所以，直到最后，他都没忍心动江易，甚至在江易被那些蠢货不慎伤害后，他一怒之下杀了那些蠢东西。
后来在他造出的那段虚假的记忆里，苏离对他的嘘寒问暖。
即便都是虚幻的东西，在那一刻，他却似乎有些明白L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女孩子，一次次地试图重置世界。
或许只有人类，才能够完完全全感受到名为“感情”的东西。
不管是喜欢，讨厌，爱慕，憎恶，痛恨……
唯有人类，才能切实领悟这种东西。
“怎么？你同情人类？”
冷不丁听到L戏谑的声音，江偃心头一跳，很快又镇定起来，若无其事道：“怎么会。”
L轻笑，拈着花往树上一靠，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花朵。
大祭司在一旁等候许久，见两人交谈完，他才恭敬上前禀报：“主上，您要见的人已经带过来了。”
“嗯。”
L随手将花朵丢给江偃，江偃习惯性地接了过来。
“S。”跟江偃擦肩而过时，L忽而驻足，江偃不解地看向他，L黑漆漆的眼睛直视着他，眼底染了抹浅浅的雾气，晦暗不明，隐隐透着几分危险，“有机会就找个其他宿主，这个身体不要再用了。”
江偃：“为什么？”
L偏头微笑，声音却冷了几分，“因为想起我没醒来时，你用这个身体抱过苏离，谁知道哪天我就忍不住想要杀了你呢？”
江偃：“……”说是晚上过来看她，一连几天却都没再出现过。
他没过来，苏离一直提着的心，反而落了下来。
这几天，依旧是一日三餐，照送不误。
苏离也没再跟他赌气，乖乖吃了饭，以保存体力，顺便想办法逃出来。
打开窗帘往外头瞧去，跟前几日不大一样，这晚雾气浓重，中古的建筑与现代的建筑之间，像是隔着一层雾气，扭曲又怪异。
就仿佛是……正在被人还原。
还原？
苏离趴在窗上看了许久，直到眼睛酸涩不止，蓦地听到“砰”的一声，她下意识回头，就见一直蹲守在靠近房门的几只萤火虫晕晕乎乎地落在了地上。
苏离：“？”
“离离。”细小的声音从雾气里传来，奶声奶气的，听上去应该是个小朋友。
“谁？”
“离离离离，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小朋友的声音很雀跃。
苏离警惕地环顾四周，明媚的眼睛微微眯起，雾气织就的“门”破了个洞，一只金色的萤火虫扭着小小的身子挤了进来，苏离一脸懵逼地盯着那只小小的金色萤火虫，似乎没想到它不但能够说话，竟然还能冲破L设置的雾气。
这种雾气不管对于谁来讲，都是绝地秒杀，这只小虫子是怎么进来的？
“你……你是谁？”苏离本能地捏紧手腕上的水晶玫瑰，丝毫没放松警惕，迟疑地问它。
金色萤火虫终于挣脱了雾气的束缚，挥动着透明的翅膀围着她，委屈巴巴地回答：“我是苏小零啊！离离你不记得我了么？”
苏离惊呆了。
她记得陆零一直用血液滋养着一颗透明的卵，还给它取了个名字，但是她一直都没来得及问他。
好吧。
问了也白问，他不想说，问了也没用。
她一直觉得这不过是陆零的恶趣味，没想到……一颗卵竟然孵化了一只萤火虫？
金色小虫子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眼前升腾着一团雾气，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出现在雾气里，小男孩模样清秀，不像萤族一样生了一双荧绿的眼睛，他的眼睛泛着深褐色，比起萤族，更像是一个人。
小男孩巴巴地仰头问她：“离离，你跟零零用血液养了我，你忘记了么？”
苏离这下子完全蒙圈了，还想再问，他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并朝她招招手示意她俯首过来。
虽然没搞清楚情况，不知为何，对于这个小家伙，苏离莫名感觉到一股亲切感，她很配合地弯下腰，苏小零凑近她耳边悄悄道：“离离，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是现在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我只问你，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既然他能冲破雾气，说不定也能带她出来。
苏离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你有办法？”
苏小零遗憾地摇头，“虽然我勉强能进来，只不过我的力量只能撕破一个小小的洞。不过，我有个办法，你要不要试试看？”
“什么办法？”
“这个雾气织就的‘门’依赖的是零零，啊不，应该是L的信息素，或许正是我身上有他的信息素，所以可以进来。离离，你要不要试试看从他身上获取足够多的信息素，信息素足量的话，兴许就能跟我一样撕破一只洞口。”
这个猜测，苏离也曾想过，只不过……
她该怎样才能从L身上获取足够多的信息素呢？
总不能趴在他身上咬他一口，直接获取吧？
别说这个能不能凑效，现在的L能不能让她咬还未可知，再者，即使他愿意，需要多少量才足够呢？
苏离犯了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