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几年本来就是男孩子的叛逆期,父亲没多想,又拿他没办法,只是越发觉得这个大儿子不成器,对他越来越失望。
他辛苦伪装了好几年,直到情况越来越严重,只能偷偷求助小舅,让他带自己去看心理医生,去开镇静药物。
只有吃了药,他才能睡一个干干净净的好觉,不会梦到那些光怪陆离的可怕景象。
韦斯哲踩着椅子腿,身体往后一靠,漫不经心道:“行,就算你说对了,那你又能怎么样?你们算命的,还会给人治病了?”
“我什么时候说你有精神病了?”江芜奇怪地反问,“你不知道这是有人一直在害你,还有你妈妈吗?”
韦斯哲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反驳:“可是很多权威的精神医生都给我妈开了诊断书……”
“你们表现出的一些症状,确实很容易被误以为是精神出了问题。”江芜摇着手指头,“但归根结底,是因为你们母子都中了厌(ya)胜之术。”
厌胜,又称魇镇之术,是古代流传下来的一种巫术,“厌”通“压”,“厌胜”即厌而胜之,用诅咒的方式来压制厌恶之人或者邪恶的事物,达成自己的目的。
江芜说:“你仔细回想一下,从你第一次做噩梦,出现幻觉之前,你家别墅是不是翻修过?就算不是整个别墅,你的房间肯定也做了大改动。”
韦斯哲想了想,点头承认,“是,那两年我迷上了摇滚,觉得房间装修风格不够酷,就拆了重装,还全做了隔音处理。”
“那就没错了,厌胜术的原理,就是要在房梁或者地板下面埋上一定的‘镇物’,再配合《鲁班书》中的相关心法,就能对房间的主人起到一定的诅咒功效。”
厌胜术在《鲁班书》中多有记载,木匠之流多用之,故厌胜术又称“鲁班厌胜术”。所以古代人对于给自家修房子的木匠瓦工都是很客气的,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唯恐自己被诅咒,在上梁上柱等一些关键环节也会安排人全程监督,防止被放进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我得罪了当时的施工队,所以被诅咒了?”
韦斯哲听完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可我当时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改造房间都是管家安排的,他们干嘛要这样害我啊?”
江荻在旁边听得入神,没忍住插了一嘴,“肯定是你挑三拣四,说话难听,人家讨厌你呗。”
就韦斯哲这个脾气,十几岁的时候肯定也是个人憎狗嫌的熊孩子。
“我又没说是装修工人干的,你们能不能动动脑啊。”江芜无奈道:“是因为你装修房间,给了有心人可趁之机,所以才能在你房间里埋‘镇物’。”
不过幸运的是,韦斯哲考上大学后就搬出去了,这几年也是在外面自己住的时间更多,所以才没有一直受到厌胜术的影响,步了他母亲的后尘。
“不行,我现在就回去看看。”韦斯哲是个急性子,腾地站了起来,没走几步又回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挖到东西就打给你。”
江荻跟他互加了微信,韦斯哲匆匆离开。
云清芳一直关注着江家这边的动静,刚才就看到韦斯哲又拍桌子又砸东西的,如今更是黑着脸离开,不由幸灾乐祸道:“我就说嘛,哪个冤大头会花一百万找一个小孩子算命?”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收到钱了,大婶你别太失望哦。”
江荻故意调出钱包余额,一连串的0在云清芳面前晃来晃去。
她气得火冒三丈:“你叫谁大婶呢?”
江荻笑嘻嘻地:“你不是比我大一辈吗,不叫大婶叫什么?叫老阿姨?欧巴桑?”
另一边,韦斯哲开车回家,路上还联系了一个朋友开的装修公司。
客厅内,他继母正在看电视,就见韦斯哲带着一队工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斯哲,你这是要干什么?”
韦斯哲勾了下唇角,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我不喜欢现在的房间装修,想换个风格。”
说完不等继母反应,就带着装修队上了二楼,直接开砸。
别墅内很快响起刺耳的电钻声和砸墙声,很快惊动了继母的小女儿,她迷迷糊糊地跑下楼,“这是地震了吗?”
“你大哥说要重装修房间……”继母搂着女儿,语气复杂地说。
才上高中的小姑娘不满意地皱眉,“他怎么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啊。”
从小大哥就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大哥,那就是个疯子。
楼上,韦斯哲叮嘱装修队施工时要小心,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一定要拿出来。
工头起初还有点摸不着头脑,这里除了砖石水泥就是地板瓷砖的,能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很快,他们就在天花板的吊顶里发现了一把被白布包着的匕首,布上画着一只吊睛猛虎,上面还沾着大片深褐色的污渍,看着像是血迹。
还真让那小丫头说中了?
韦斯哲脸色很难看,立马给江荻拨了个视频过去。
“没错,这就是一种镇物。”江芜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问他:“自从你重装房间后,家里养的小动物是不是经常会离奇死亡?”
韦斯哲想了想,“我小舅送过我一只小狗,特别聪明可爱,结果没养几个月,突然有一天就死了,死的时候眼睛鼻子里都是血。”
后来继母的小女儿养了一只雪白雪白的波斯猫,也是没过多久,就以同样的死法死在了他的房间里。
那段时间他窗台上还经常有一些死掉的麻雀,有一次保姆甚至在床下扫出了几只死老鼠。
父亲大骂了他一顿,让他别在家里发疯,弄这些东西吓唬人。
那时韦斯哲才知道,家里的佣人都怀疑他精神有问题,那些小动物都是被他下毒毒死的。
韦斯哲百口莫辩,加上他那段时间一直被噩梦和幻觉折磨,索性自暴自弃,全都承认了。
——反正不管他再努力再听话,父亲也不会喜欢他了。
“虎下山,匕镇兽。你家里的小动物都是被‘镇’死的。”江芜说,“白布上沾的应该是鸡血或者狗血,如果是人血的话,那出事的就是你家里的人了。”
说话间,房间内的施工还在继续,工人们已经开始刨地板了。
有个工人突然停住,“等等,我好像挖到东西了。”
另一个工人好奇地凑过去看,吓得脸都白了,“妈呀,这好像是个小棺材吧?”
韦斯哲铁青着脸走过去,就看到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头棺材藏在地板下面,打开盖子,里面是个木头小人,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生辰。
这下不用江芜解释,他也能看出有问题了。
韦斯哲拿起小棺材冲下楼,一把丢在继母面前,“你害死了我妈,还想害死我,彻底霸占整个韦家是不是?”
继母没嫁给父亲前,是他公司的秘书,韦斯哲一直怀疑他们俩在母亲没去世前就好上了,但母亲是服药自杀的,怨不了别人。
结果现在有人告诉他,母亲不是精神病,她是被人用诅咒活活逼疯的?
韦斯哲看继母的眼神仿佛要杀人,“我爸早就放弃我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一定要我死才高兴吗?”
继母被他吓得脸都白了,拼命摇头,“斯哲,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韦斯哲笑了下,神情疯狂,“你们不是都说我有精神病吗?精神病杀人不犯法,我今天就要替我妈报仇——”
茶几的果盘旁边放着一把折叠水果刀,他鬼使神差地就要去拿。
“韦斯哲!”
手机里忽然传出一声清喝,江芜大喊:“你被镇物影响了,清醒一点!这东西不是你继母放的,跟她没关系!”
作者有话说:
嘿嘿,留个悬念明天揭晓~
第60章 (二合一)
江芜在喊韦斯哲的时候, 用了一丝真炁,类似于道家的醒神咒,有“箴言”之效, 唤回的是他的神魂。
韦斯哲只觉得好像有把锤子在他头顶狠狠敲了一下,将那些邪恶混沌的负面念头全都劈散, 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斯哲,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继母把女儿护在身后,鼓起莫大的勇气颤声开口:“你对我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 但你小妹是无辜的, 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
“妈……”小女儿吓得直哭,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不撒手。
韦斯哲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一下。
有妈妈的小孩真幸福啊。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母亲会永远保护自己的孩子……
当啷一声,他手里的水果刀落到地上。
韦斯哲举起手机, 看着屏幕另一头急得团团转的江荻, 语气恶劣,“开个玩笑而已, 看把你们吓的。”
“很好笑吗?”江芜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把镜头转过来,我要看看你继母的面相。”
韦斯哲依言照做,屏幕中出现了女人被放大的,惊恐的神情。
“她确实不知情。”江芜端详片刻后很快下了结论, “而且她和你父亲的姻缘线是在你母亲去世后才有的, 她并不是破坏你家庭的第三者。”
韦斯哲的继母五官平整, 眉眼清正,虽然不算多漂亮,但从面相上看是个心胸开阔,善良豁达的女人,对他这个继子也是付出过真心的。
只是韦斯哲常年受镇物影响,控制不住暴躁的脾气,又先入为主地觉得继母取代了母亲的位置,所以不管她如何示好,他都拒不接受。
时间一长,继母也不敢多干涉他的生活,而这种“放任”又让韦斯哲更加产生被抛弃的情绪,整个人都被负面思想所包裹,成了解不开的恶性循环。
“你好好想一想,在她刚嫁进来的时候,你们是不是也有过一段和谐相处的日子?”
江芜注意到韦斯哲右边额头的月角位有两处细微的凹陷,这里代表着“母亲”,他幼时失恃,额角低塌,但后又补足,象征有人出现填补了这份情感空缺,只是这份情感没有延续多久就再度断裂。
韦斯哲眼眸低垂,陷入沉思。
他从小就聪明,记忆力也好,很多往事都历历在目,如同重现。
他记得的,小安阿姨带他去过游乐园,会耐心地陪他坐在地上拼一下午的拼图,还会在床边守着他睡觉,给他掖被角,亲过他的额头。
那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又有妈妈了,可以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了。
但这样美好的日子,为什么突然不见了?为什么他和继母会变成今天这样?
好像是因为……她怀孕了。
小舅把他接回家,外公外婆都很担心,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再对继子这么用心了。
后来弟弟出生了,爸爸很高兴,大摆宴席,又推掉很多工作在家里陪他们,还亲手学着给小婴儿换纸尿裤。
他躲在门外偷偷看着,看到小安阿姨抱着弟弟一脸慈爱满足的神情,明白了小舅和外公外婆的担心。
不一样的,他和弟弟是不一样的。
小安阿姨是弟弟的“母亲”,不是他的。
年幼的韦斯哲还无法形容出这种感觉,而他选择对抗的方式就是更加调皮,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吸引到父亲更多的关注。
慢慢地,他变成了亲戚朋友口中不听话、不懂事的小孩,父亲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失望。
只有小舅和外公外婆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爱他,他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如果不是她,还有谁能进入我的房间做手脚,还有谁这么盼着我和我妈去死?韦振雄吗?”
冷静下来后,韦斯哲的第二个怀疑对象就是他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