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之力给予她的馈赠。
凌尘看着那条突然出现的小路,若有所思道:“看来我们不用绕圈子了,沿着这条路,应该就能回到村子。”
一行四人渐渐走远,柳蛮蛮还在叽叽喳喳地告状,“一会儿你们进了村,一定要把那些虐待老人的混账抓起来……”
十几米高的树杈上,绿色的光点飞舞,重新凝成林青竹的模样。
她漫不经心地哼着歌,随手替他们点出一条回村最快的路线。看着那几个人越走越远,直到变成看不清的小黑点。
一只小松鼠路过树下,感应到山鬼身上的自然之力,突然放下了抱在怀里的松塔,抬起两只前爪,冲着树冠的方向拜了拜。
很快,树下就聚集了更多的动物,野兔,刺猬,长蛇……不同族群泾渭分明,围成了一个圈,还在不断向外扩散。
“林青竹”飘到半空中,她温柔地挥了挥手,用意念让它们各自散去。
她望向远方的后山,连绵不断的山势被江芜劈出了一个豁口,却涌入了更多的生气,清新舒畅。
“小家伙还挺有本事的。”
她轻笑一声,学着柳蛮蛮刚才的样子,伸了个懒腰,又化作漫天绿光,星星点点地笼罩着整片山脉。
*
信号恢复后,萦绕在厝关村上空的阴霾似乎也随之消散。
文爸爸和老黄平安回了家,两家人都是喜极而泣,恨不得放几挂鞭炮,去去晦气。
两名警员也和山下的同事们取得了联系,在得知了村里发生的案件后,立刻派出更多人手进村支援。
警方带着警犬进山搜查,先是找到了王猎户的尸体,他脸上和身上都有被野兽撕咬过的伤口和抓痕。随后又在王猎户家的储物间里,发现了大量珍稀保护动物的毛皮,这些都是他非法盗猎的罪证。
与此同时,在江芜的带领下,他们又挖出了被钱盛和同伙草草掩埋的,林青竹的遗体。
令警方惊讶的是,林青竹明明已经死亡超过一周,但她的遗体被挖出来时,面目依旧栩栩如生,丝毫没有腐败损毁的痕迹。
就好像,她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睡着了一样。
警方从她的指甲缝里提取到了钱盛和同伙的皮肤组织,罪名板上钉钉,就是死了也别想逃脱法律的制裁。
他们找到崔小娥家,准备带走钱盛的遗体进行调查比对时,却遭到了崔小娥的强烈反对。
她守着钱盛的尸体不让人碰,疯了一般大喊大叫:“我男人已经死了,你们还想对他做什么?”
年轻的警员还试图解释:“钱盛在林青竹被害一案中有重大嫌疑……”
“林青竹?”崔小娥听到这个名字,恨得咬牙切齿,“一定是那个贱人勾引我男人,她死了也活该!死得好!”
她脸上的表情扭曲又痛快,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还有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深藏于心底的嫉妒。
姓林的不就是比她多念了几年书,会讲几句大道理么,凭什么村里有孩子的家长都对她恭恭敬敬的?
念书再多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还耽误给家里干活。
好女人就该像她这样,把男人和孩子都照顾得妥妥当当的,多生几个儿子,才能传宗接代!
“崔小娥!”
何村长冲进来,听到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对警员说道:“我要举报她虐待女儿,纵容包庇钱盛,你们把她也一起带走吧!”
像她这种冥顽不灵的,就该被关起来好好接受教育!
警员一听,原来这女人不光是苦主,还是共犯,当即咔嚓一声亮出手铐,将崔小娥也一并带走。
“我没有虐待女儿!”
崔小娥被带到村口时还在不服气地大喊,“她是我生的,我打几下骂两句怎么了?谁家孩子小时候没挨过打?你们凭什么抓我?”
何村长板起脸,对赶来看热闹的村民教育道:“看到了吗,以后再让我发现谁家有打骂孩子,虐待老人的,崔小娥和陈老大就是你们的下场!”
村民们纷纷点头称是。
——没看陈老大都被警方铐回去接受调查了吗?谁家也不想再出一个陈老太太啊。
至少一段时间内,家家户户都不敢再苛待老人了。
“村长,你有林青竹家人的联系方式吗?”警员问,“等我们走完流程,就可以安排她的家人来认领尸体了。”
何村长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一听这话,眼圈又红了,摇着头说:“林老师她是孤儿,没有家人……”
往年学校放寒暑假的时候,其他老师也会放假回家,只有林青竹还住在学校宿舍里,自己弄了个小炉子生火做饭。
一开始村长不知情,还以为她和家里人闹别扭了,让媳妇去劝劝她,叫她来家里吃饭。
林青竹婉拒了村长夫妻的好意,这才说出了自己的家庭情况。
原来她父母在她小时候出意外去世了,她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因为师范生有补贴,所以才报考了这个专业,也是为了给院长减轻负担。
她说与其一个人回到城里租房子,还不如留在村里,帮孩子们补补课。
村长媳妇听完心疼坏了,可林青竹却笑着说:“我觉得村里很好啊,有山有水,空气清新,多少有钱人想来这种地方度假呢。”
她毕业后被分配来厝关村小学支教,只要教满两年,就能成为一名正式的教师。
而距离两年之期还有三个月。她这次被选中去市里学习,也是因为表现优异,市里有意给她提前转正。
可惜她再也等不到那天了。
何村长做了个决定,他跟警员商量,“林老师没有亲人,我来办这个手续行不行?到时候就把她葬在村里,让她能看着村里的孩子们好好学习,考出大山……”
“可以。”
不等警员点头,江芜先开了口。她望着后山的方向,“林老师会想看到那一天的。”
还有“她”,应该也希望林青竹能留在这片土地上。
*
当晚,在萨满索拉婆婆的主持下,厝关村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祭山神仪式。
晒谷场四周燃起了火把,村民们肃穆垂首而立,围成一个圈。
索拉婆婆站在中央,手持绘满神秘花纹的小鼓,有节奏地敲着鼓点。
咚、咚、咚……
沉闷悠长的鼓声传至天际,山林间风声猎猎,松涛如浪。
索拉婆婆开口,低低唱起古老的祭山神文,苍老沙哑的嗓音,有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
“职司山溪,位居灵方。善则锡福,恶则降殃。无祝不应,有感必通……”
她吟唱着,脚下慢慢转着圈,四肢开合,跳着祭舞,以最原始自然的方式和神灵沟通。
“……伏望山神垂怜,大施恩光。俾瘟疫速退,逐妖氛潜藏。黎民沾恩,永世不忘!”
嗤啦一声,四周的火把突然窜起高高的火苗,仿佛是神灵给出了回应。
摄像们站在不同方位,从多个角度录下了这场盛大的祭祀。
徐铭激动得满脸通红,这段素材简直可以拿来拍民俗纪录片了。
索拉婆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在招魂祭祀这方面,萨满真是有不可替代的优势。
但一想到这场祭祀的来龙去脉,还有江芜私下里对他说出的真相,徐铭的神色又变得黯然。
林老师,唉……
柳蛮蛮还在小声和江芜分享她下午的奇遇,“山里真的有山神吗?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祂还愿意保佑这个村子吗?”
“应该会吧。”江芜想起了教室里一排排的桌椅,轻轻弯起唇角,“只要这里还有希望。”
*
三天后,《降灵》发布了第五期下半场比赛的剪辑版本。
彼时江芜已经回到了江家,在江荻的张罗下,一家人坐在宽敞的新客厅里,一起看节目。
江知暮被叫过来时还有点懵,“你想知道节目里发生了什么,直接问阿芜不就行了?”
江荻哼了一声,偷摸拽了一下江芜的小辫子,“还不是她藏着掖着,不肯剧透。”
江芜捂住脑袋,气鼓鼓的道:“我都不知道正片里会播什么,怎么给你剧透啊?”
“那你就把村里发生的事情完整讲一遍嘛。”
“我又不会讲故事……”
江知岚无奈地打圆场,“你们别吵了,我要开始播了。”
她最近要管理整个江家的事务,一直都很忙碌,但也不愿错过这难得的亲子时光。
制止了两个小家伙继续打嘴仗后,她拿起遥控器,按下播放键。
一开场就被密密麻麻的弹幕所覆盖。
【前排留名!】
【友情提醒:本集全程高能,泪点低的朋友们备好纸巾呜呜呜呜】
【二刷了二刷了】
【林老师,我的林老师呜呜呜】
剪辑版的开场和直播版本差不多,从选手们坐在大巴车上,前往厝关村开始,插入求助者文小川的VCR。
第一个高能点来自司机大哥的急刹车,声称在路中央看到了鬼影。
后期把安置在车头的摄像机素材导了出来,放慢了20倍播放,成功捕捉到一抹瘦长嶙峋的鬼影,直勾勾地望着镜头,模样吓人。
“卧槽,真的见鬼了啊!”
江荻脱口而出,收到小姑的一枚白眼后赶紧捂嘴,支支吾吾地问江芜,“我记得直播的时候好像没有这段吧?”
江芜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画面,点了点头,“当时鬼影消失的很快,只有司机看到了,把他吓得够呛。”
“剪辑版果然加了不少新内容啊……”
江荻感慨了一句,又继续往下看。
车子又往前开了一段,接着就是林青竹在路边拦车,司机吓得踩油门加速,闹了个大乌龙。
“我姓林,林青竹。是去年新分到村里的支教老师。”
林青竹笑着,温温柔柔地跟镜头打招呼。
弹幕在这一瞬间忽然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