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绯点头,身体仿若孤叶, 被这流光包裹,暖意相融呼吸缠勾, 她沉醉其中, 如梦如幻。
下一刻再惊醒, 已经是凌晨三点。谢一绯揉了揉眼睛坐起身, 茫然的盯着屋子里的黑暗。
梦境里的安逸舒适好似还残留在身体中, 可眼前却是个偌大空旷的冷冰冰房间。
她围着身上的被子呆呆坐了一会后, 问:“你还在吗?”
窗帘微微摆动, 她听到一声低低的“嗯”。
太低了,像是蚊子叫,又像是她自己的幻觉, 幸好她的感官敏锐, 要不然就算听到这声响, 也辨不清是什么声音。
“你……”谢一绯歪头,找了一个适当的词:“你是我的姘头?”
对方沉默了很久,虽然他在沉默,四周静静的落针可闻,但谢一绯知道这人没走。她也不着急,沉默等待对方的回应。
过了许久,这人才用低沉的嗓音回:“嗯。”
这也是谢一绯预料中的回应,“我忘了很多事,所以不记得你了。”
谢一绯抱着被子,组织语言,慢腾腾的说:“这段日子多谢你在晚上陪着我,我很感谢,不过我的孩子很快就要出生了,我们这种关系不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你以后就别来了。”
对方没回应,谢一绯继续道:“不过等我孩子出生了会需要一个爸爸,如果孩子亲爸到时候回不来,你可以来试试当孩子爸。”
这次对方的回应很迅速,并没有经历漫长的沉默与等待,“他会回来。”
“咦?”谢一绯惊讶:“你认识他?”
“我走了。”对方似乎赶时间,“天色还早,再睡会。”
谢一绯没能再睡,她睡不着,躺下翻了两个身后,窗户外响起了“叩叩叩”的声音。
谢一绯以为是那人去而复返,她打开窗户探头去瞧,见是斐辰坐在窗户外的台子上,双脚悬空晃悠着,发现她在看到他后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没了,斐辰挑眉,递给她一袋鱼干,“怎么,不是你想见的人失望了?”
谢一绯接过小鱼儿,甜辣辣的味儿充斥在鼻尖,她抓了一条小鱼干放进口中慢慢嚼着,“今天你值守?”
自从失忆那天家里来过大批人后,谢一绯就知道,自己这个房子被人二十四小时在盯梢。
斐辰点头:“对。”
谢一绯:“外面这么冷,何必,你可以躺我家沙发上睡,当然,也可以躺我屋子里的地上。”
斐辰:“谢了啊,我怕睡地上你半夜起身时一脚把我脑袋踩爆。”
谢一绯慢吞吞的朝他翻了个小白眼,“你哪有那么脆弱。”
斐辰笑了笑:“优钵罗花和青海兰芝的搭配对人的损伤真是可怕,你以前那么利索的性子,现在慢吞吞的就快要变成树懒族人了。”
谢一绯嚼了这大半天,一口小鱼干还没嚼碎在口中,她对斐辰这话不赞同,“你对我有误解。”
她不急不躁,慢吞吞的说:“我以前也这样,只是你在心底把我美化了。”
末了,又问:“这药能解吗?”
“解不了,也没啥副作用,就是忘了点人和事,等过段时间药物从体内彻底代谢完毕,你会慢慢想起一切。”
谢一绯点头:“斐哥也是这么说的。”
她口中所谓的斐哥是斐辰的爷爷,每次听到谢一绯这样称呼自家爷爷,斐辰都有些心梗。
暗恋的女孩莫名其妙就成了奶奶辈,还天天被自家爷爷耳提面命嘱咐“多多照顾你二奶奶”,斐辰觉着自己就像是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他忍者强烈的不适,装作没有听到那声斐哥,继续道:“不用担心,这两种都是罕见的奇珍异花,不仅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损伤,反而还能帮你调节平衡身体的激素水平。”
谢一绯鼓着嚼着小鱼干的腮帮子丝毫不在意:“是吗?”
斐辰看她这样子,心头叹了口气,又和她说起了这些日子出现的兽性狂化者,“开发区这块之前还好,最近出现的兽性狂化者越来越多,你最好别再去上班,兽性狂化者不是大家想的那么简单。”
谢一绯好奇:“我今天遇到的那个兽性狂化者是什么族?背上的骨刺就像是暗器一样可以发射,还挺有意思。”
“豪猪族。”斐辰道:“他之前被兽性狂化者抓伤过,一直躲在家里没去医院也没找社区报备,后来他慢慢开始兽化,最开始他妈妈把他绑在椅子上,但后来就不管用了。”
兽性狂化者的战斗力谢一绯深有体会,一般人根本无法控制得住,别说绑在椅子上,就算绑在铁笼子中怕也不管用。
谢一绯:“被兽性狂化者抓伤的人大部分都不会求助医院?”
斐辰点头:“不仅不会求助医院,家人还会帮其隐瞒。”
好在如今联邦启用了定位功能,只要某个地方出现兽性狂化者,这一片的人们都会被联盟的第一时间得知讯息,进行地毯式的排除。
谢一绯:“去医院没得救,大家肯定都不愿意去。”
斐辰想到今日她几乎直面兽性狂化者就心有余悸:“别去上班了,你这院子更安全。”
“我离公司很近。”谢一绯不以为意,兽性狂化者虽然很凶残,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打心底就没把这些凶残的家伙放在眼中。
她问斐辰:“倒是你,经常处理这些事情,还是要小心点。”
兽性狂化不可逆,也没有有效药物,顶多就是缓解拖延几日,但这些缓解的药物副作用非常大。一旦得了,基本就是安稳等死,只要存着半点侥幸,就有可能累及家人。
斐辰:“嗯。”
今晚月色不错,风轻轻拂过,有些微凉,斐辰问她:“冷吗?”
谢一绯还真有点冷,她走到床边拖了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这才又走到飘窗前坐下继续啃小鱼干。
斐辰:“和我结婚吧。”
他的话实在突兀,谢一绯愣了愣,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那袋小鱼干。
犹豫片刻后,不情不愿的把小鱼干还给他:“就吃了两条。”
斐辰:倒也不必……
“小鱼干是给你的,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是你的,我不会收回。”
“哦。”谢一绯明显松了口气,收回小鱼干,埋头又嚼了一条。
斐辰有点郁郁,“不是,你干嘛是这副反应啊,我哪里不好,让你这么排斥?”
“你很好啊。”谢一绯歪头想了想:“可你是我斐哥的孙子,一想到你是他孙子,我看你就像是看小孩子,没法当同龄人。”
斐辰:……爷爷你害苦了我呜呜呜!!
斐辰还想垂死挣扎一下:“不是,我们是同学啊,我还比你大一岁呢,你怎么就把我当小孩子,我一点都不小。”
谢一绯:“主要是经常和斐哥在一起,斐哥看你的眼神那么慈祥,在他眼里你就像个翅膀都还没长硬小屁孩,我受他影响,自然而然也会这么瞧你啊。”
她不等斐辰抗议,又道:“兔子不吃窝边草,何况你还是我的孙子辈儿,你就是再优秀,那和我也没关系的。”
孙子辈儿的斐辰被扎心了。
他瞪着谢一绯:“过分了啊,拒绝就拒绝,怎么还带埋汰人的啊你。”
两个人说说笑笑,难得找回了点年少时的快乐时光。
但快乐总归短暂,斐辰离开前道:“下次他再来时,告诉他那边有了动作。”
谢一绯:“嗯,谁?”
斐辰要扯她呆毛一样的头发,被她及时躲开,他有点恨恨,搞不懂这女人其他事情都是慢腾腾的,怎么脑袋可以躲的这么快。
“晚上钻你窗户的家伙。”斐辰顿了顿,叹气道:“让他低调点,最近很乱。”
他说的乱不是指的外面,而是联盟内部。
他见谢一绯一脸茫然,只得又说:“你原话转给他就是了。”
谢一绯的脑回路慢了半拍:“你也知道我有姘头?”
斐辰:……
谢一绯:“他应该不会来了,我今晚和他说清了,姘头不长久,我很快要生孩子,需要的是孩子爸爸。”
斐辰脑补了一下那家伙黑脸的表情,莫名觉着好笑,这么一比较,好似自己也不是那个最惨的。
他挥挥手跳下阳台,消失在了黎明前的夜色中,谢一绯裹着被子回到床上,一点都没被斐辰的话影响,埋头入睡。
白薇薇也不想女儿再去上班了,可女儿如今话不多,主意却挺大的,不管她怎么说,对方都不为所动。
公司里今天打卡的人不多,张姐说很多人申请了居家办公,她也是今天过来拿电脑的,明天开始也居家办公。
现在的外面太乱了,还是家里安全点,已经有人囤了一年的食物和水,打算窝在家里一年不出门。
组长坐在椅子上一脸沮丧,张姐给他递交居家申请时,他神情恍恍惚惚,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张姐问他:“组长,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老婆做了手术。”组长喃喃:“孩子没了。”
组长的这个孩子也是Ⅲ系基因育儿得来的,作为办公室里的同事,大家都知道组长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和谢一绯肚子里的宝宝差不了多少,这个时候孩子已经发育完整,也属于稳定期了,怎么会说没就没?
张姐和谢一绯都被这个意外的消息惊得不知怎么反应。
倒是组长又说:“很多人抗议Ⅲ系基因育儿,医院里有个医生是激进分子,他以孩子有问题要立刻产检,喊了好多个孕妇过去,做了终止妊娠的手术,我老婆就是其中一个……”
他说着说着,掩面哽咽,“我老婆被打了麻药,只以为是个普通的检查,一觉醒来的孩子没了。”
兽性狂化事件愈演愈烈,很多人都对Ⅲ系基因育儿深恶痛绝,那些极端主义者不仅要求联邦把所有基因育儿出生的人们关起来,还要求所有因为基因育儿怀孕的孕妇们立刻马上流产。
组长的老婆最近都不敢出门了,就怕遇到极端分子,可没想到医院里会有医生护士也变成极端分子的一员。
一个孩子,全家人的希望,眼瞅着就要瓜熟蒂落,却被这样毁了。
张姐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得一遍遍说:“你们还年轻,还会有的,医院那边责任重大,他们肯定会想办法让你们再怀一个孩子,这就是个医疗事故,他们不可能不管。”
可就算真的再怀一个,这个已经成为生命的孩子也无法再回来,而且孕育一个孩子太难太难,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些安慰在组长这里实在太过苍白无力。
他伸手捂着脸趴在办公桌上,久久不回应。
张姐又说:“你爱人这会估计更难过,组长你还是早点回家陪她吧。”
组长点点头,却没动作。
他不敢见自己的老婆,昨天本来是他该陪着老婆一起去医院的,如果他跟着去可能结果就不一样了,以前每次他都会跟着去,只有昨天,只有昨天项目临时出了个BUG他没去。
老婆就算没有怨他,他却已愧疚的无颜再面对老婆。
谢一绯伸手,推了推组长的胳膊,慢腾腾的说:“嫂子是一个人在家吗?会不会想不开啊?”
她声音迟迟钝钝的,“我爸去世后,我妈有一段时间神情恍惚,要不是我陪着她需要她,她肯定会想不开的。”
张姐也反应过来,连声说:“对对对,组长这个时候你别留她自己一个在家啊。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吧组长。”
谢一绯和张姐一起劝走了组长,两个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几分难过与沉重。
张姐的目光落在谢一绯的肚子上:“一绯你最近也别出门了,虽然大家都知道你是自然怀孕,可那些极端分子们不管这个的,万一路上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