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往前跑着,要去跟师父说说山上发生的事情。鹰山,实在太危险了!
回到兰兰村,黄师公早就在等着了。
黄师公依旧在蚂拐亭里,圆仔离开和回来时,他的位置都没什么区别,仿佛没动过一样。
“师父!”看见师父,圆仔才有种活着的真实感。
一个大汉子,竟然差点被逼出热泪来。
圆仔一边跑着一边叫着,奔向他的师父。
黄师公睁开眼睛,暗暗摇头,心想这个大徒弟平时说话做事都挺沉稳的,怎么反而这个时候沉不住气了?
“圆仔,我交代给你的事情,都办好了吗?”黄师公问。
明面上,问的是蚂拐的事情,可实际上,问的却是给杨八端他们探路、带他们进山的事情。
没有,办砸了。
而且,山上比他们所想的要危险得多。
圆仔一张口,就恨不得把今天在山上发生的事情一口气说完。
只是——
“办好了师父!”
圆仔一怔。
等等,他要说的不是这句话!
圆仔以为自己太紧张,给说岔了,再次张口想要纠正。
“师父,我真的办好了!”圆仔又愣住,一时哑口无言。
黄师公听了,点点头,赞叹道:“不错,你这孩子向来靠谱,事情交给你办,我是放心的。”
上下扫了圆仔一眼,看到他满身的狼狈,仿佛遇上了不少麻烦。黄师公关切问道:“怎么弄成这样?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没有,什么麻烦都没有遇到。”圆仔说,“我今天上山非常顺利,没有遇见什么波折。”
啊啊啊不是啊!
不是这样的!!!
他明明不是想这样说的。
而且这也不对啊!
他哪儿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分明是命都快丢了!!
圆仔着急得刚刚没掉出的泪差点又一次掉出来。
他着急地在空气中比划,但他越比划,越着急,黄师公反而越看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只不过,黄师公到底还是能看出他的些许不对。
他皱着眉头扫了圆仔一眼,语气仍然是十分关切的:“还有什么事情吗?这里不好说话,回去再说。”
圆仔道:“没有什么事情了。”
不对。
不是的。
他有好多话要跟师父说。
不要上山。
不要过去。
那里非常危险。
“师父,上山,快上山,现在那里非常安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机!”一句话,又不假思索说出来,非常肯定。
然而,也依旧不是圆仔想说的话。
他好像失去了说真话的能力。
圆仔心惊起来,狠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再开口:“上山!快点上山吧!”
他还是说不出心里想说的话。
圆仔兀自沉默下去。
黄师公听了他的话,身体一僵,气得重重一拍他的脑袋,怒道:“你个实心眼的!都说了回去说回去说!你快给我闭嘴吧!”
圆仔又着急又委屈,被自己师父这一巴掌,拍出了唰唰两行清泪来。
黄师公瞪着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真是气死了,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隔墙有耳啊?
再这么说下去,整个兰兰村都要知道他们图谋不轨了!
黄师公不敢再待下去,晚饭也不敢留在兰兰村吃了,带上自己的傻徒弟,赶快跑了。
回到家中之后,黄师公对等候多时的杨八端和谢青灵他们说道:“事情已经准备妥当,今天我徒弟上山探路,没什么问题。明天你们随我参加蚂拐节,我带你们上山。”
圆仔听了,反应很大,黄师公话音一落,他便抢过话头,大声道:“对,我没发现什么问题!你们可以去参加蚂拐节了!”
第183章
圆仔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吼, 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他身上去。
这一瞧,让众人发现些不对劲的地方来——
圆仔一脸的难过和悲怆,似乎正在隐忍什么极大的痛苦。
看上去十分怪异。
黄师公比其他人更觉得古怪:圆仔一向老实木讷, 做事稳妥谨慎,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又耐着性子问道:“圆仔, 你自打下山之后就奇奇怪怪的,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了?”
杨八端肃着脸,问道:“有没有遇见一些奇怪的人?有没有人对你不利?”
听见这句有具体指向的话,圆仔的眼睛一下亮起来。
太好了, 终于有人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刚要点头, 结果脖子却硬生生拐了个弯,摇晃起来。他开始摇头了。
糟了!
不管借助什么形式, 他都没有办法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回来的路上,我已经问过好几遍了,他都保证说没有问题。”黄师公叹气道:“好了,知道你累了,还是回去休息吧。接下去我们还要商讨一下明天的事情。”
圆仔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干着急。
他现在意识到,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只会越说越错,多说多错, 不能给到正确的信息不说,还会给他们带来不好的引导。
在身体的异常情况没有消失之前,他得想个办法。
是那块肉,都怪那块肉!他中招了!
圆仔愤愤地想。
“师父, 我去吃饭了。”圆仔含糊地说了一句话,然后低头离开。
不, 他现在根本一点胃口都没有。
黄师公也不拦他,让他径自走了。
圆仔走后,部门六人和黄师公坐在一处,对一对明天的流程。
黄师公说:“蚂拐节上,我的弟子一般不露面,只戴着面具。你们明天和我一起扮上装扮,戴上面具,谁也不认识你们。等我主持完仪式之后,会给你们降福——烧碗符水喝。喝完之后,你们和我其他的弟子们一起上山去。”
“到时我会把你们分成两队,我的弟子们是一队,去寻找树蛙,你们就按照圆仔留下的记号,上山去。”
流程倒是非常简单,听完之后,众人点头,表示明白了。
今晚余下的时间里,需要再做一些准备,以保证他们这些天在鹰山上的行动能顺利进行。
以往这种事情都由后勤部来做,现在只得自己动手了。
准备好了粮食和水,再开个会,时间也就差不多过去了。
部门的六人倒是睡得香,他们早就练就了天塌下来也不耽误吃饭睡觉的定力。这一觉,是为第二天参加蚂拐节养精蓄锐。
圆仔可就惨了。
他试图找出能表达出正确信息的办法——比如写字,比如画符。
但都不行。
说不行,写不行,画也不行。
试了几次,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
浓雾一样的绝望包围着他,圆仔觉得,要完了!
那座山那么危险,结果其他人还被他误导,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想起那对蔓延着红色血丝,宛如真实兔耳的发箍,他一双眼恨得赤红。
圆仔忽然提笔又画了起来,笔锋利而急。
他呼吸有些困难,手背绷起青筋,艰难地试图夺回对身体的掌控,画出那个女人的样子,可是……可是不行。
纸上只画出了一对兔子耳朵,想要继续下笔,线条就会歪掉,笔不受控制地在纸上游走,总之描绘不出那个女人的轮廓。
啊!
圆仔拿着笔的手在发抖,甚至于整个身体都在抖。
想了想,他再次落笔。
这次,他画了一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