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莲生放声大喊:“救——命——啊——”
神庙里面的人听见了,一场镜花水月编织的幻境,让顾莲生虎口脱险,安全进入了庙宇里。
接着,载着三人的毕方也从上空出现,带着唐元骁、叶朝云、孙大叔三人来到了神庙。
“早知道这里能当安全屋,第一次跑到这里的时候我就不走了。”唐元骁一听玛鲁神庙居然能给他们提供庇护,顿觉错亿,“白让毕方跑那么久了。”
他又放了几个火球给毕方加餐。
六人重新集合。
从毕方后背下来,孙大叔腿都软了。
直到双腿接触了地面,他才有种真实感,终于不再是在天上飘荡了。
“哎呀妈呀。”孙大叔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万分惊恐地看着谢青灵等人,扫视了一圈,发现这个队伍并不是他想的大龄中二病那样简单。
这是一支怪力乱神的队伍!不知道是神仙还是妖怪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在孙大叔的心里,他们都已经不是人了!
“你们到底是……是什么东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大叔问。
刚刚险象环生,身后追着怪物,身下……好像也是怪物,一群人又是敲鼓又是喷火的在天上飞,孙大叔心里纵使有十万个为什么,也问不出口。
如今脱险了,心里自然很多想法,很多问题。
众人看向顾莲生,也不回答孙大叔的话。
顾莲生笑了笑,说道:“我们就是一队有着特殊爱好的普通人,你甚至觉得我们几个脑子有病。上姑娘山实在有些危险,不是脑子有问题都不会做这个决定。但为了丰厚的报酬,你还是决定铤而走险,带我们寻找私人俱乐部的入口。”
“幸好,今夜是一个平安夜。你带我们找到了一间能够遮风挡雨的庙宇。白天爬山爬了一整天,你的身体非常疲惫,你很快就睡着了。”
说完,顾莲生催眠了孙大叔,重塑他的记忆,让他昏睡过去。
一觉醒来,明天又将是崭新的一天。
-
天光乍破,东边泛出了鱼肚白。
萨满和族人结束了春猎,又结束了祈祷的仪式后,回到了他们居住的村落里。
萨满和族人告别之后,回到了属于他的房屋。
这是一间坐落在池塘旁边的院子,池塘和屋子周围都用砖头垒起来一圈,自成一处院落,一进去就仿佛与世隔绝。
当地人对萨满十分敬重,哪怕不围起来这一圈墙,村民也不会过来轻易打扰萨满的。
但萨满的居住地和普通人的居所毕竟不是一回事,这一堵墙不仅仅是从物理上隔离了两个地方。在精神上,也把萨满抽离了正常的世界范围。
巨大的院落里,没有人影,只有日光洒了满院,照亮了北面墙壁下的那支秋千架。
给小孩玩的秋千架,已经布满了灰尘。
身后的日光逐渐明亮起来,萨满回头,正好看见了太阳破出最后一层云,日光大放。
他无声地在院落里呆了良久,半晌没动。直到屋子里传来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他蓦然皱起眉头,大步流星地走进堂屋,掀开了绣着各种动物团纹的卧房门帘。
只见占了卧房大半地方的一张炕上,坐着个喝酒喝得满脸红彤彤的男人。男人虎背熊腰,身材魁梧,几个白的绿的酒瓶子在他脚下碎成了碎片,他以手抓肉,大口吃肉,长满络腮胡的脸上横肉乱动,满脸酣畅。
萨满的眉头皱得更深,斥责道:“吃我的肉也就罢了,居然还糟蹋我的好酒!”
“不过是吃你几斤酒,吃你几斤肉,你要是有本事来我家,我请回来就是!”男人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浓眉赤目、看上去狰狞而又丑陋的脸。他此刻的表情凶巴巴的,又好像他每时每刻都是这么个表情——你已经无法想象这张脸该怎样才能露出温柔的表情了,这张脸上每一条肌肉都已经固定,像是为了凶狠而生。
倘若有孩子在场,怕是要被他当场吓哭过去。
他摇摇晃晃着手中半满的酒瓶,说话是全然的混不吝与不顾人情,他不满意萨满的说法:“好酒?这些酒绵软得像死兔子一样,也就师兄你这种孬种把这当好酒。”
萨满没有言语,但看他绷紧的下颌线,隐隐约约似乎是有些愠怒,只是没有轻易发作。
他也不愿再在酒的事上多说什么,直接说道:“朱蟒,事办完了,女儿该还我了。”
炕上的大汉嚼巴牛肉的动作缓缓停滞。萨满紧盯着他那张黑脸,继续说道:“要不是你无赖,女儿早就该还我了。”
“嘭”的一声。
萨满抬臂一挡,于是本直冲着他脑门而来的酒瓶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炸开,闻着就呛人的白花花的白酒泡沫,伴随着碎裂的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他妈的,你个老六,你驴我!你骗老子。我不过让你牵绊住那几个人的脚,你竟有脸管我要女儿!那是我朱蟒养大的女儿,不是你这个孬种的!你个无赖!”炕上,朱蟒破口大骂。
忽然,他沉下脸来,沉默了大概有两秒钟的工夫,随即低声道:“这样,你有什么仇人,或者谁惹你不高兴了,你指个人,我去帮你剁了他,就当让你办事的酬劳了。”
“一个不行,那就两个,或者帮你屠他们满门——不过,提前说好了,小娃娃我不动。家里要是有小孩子的,孩子得留活口。”
“杀人……不是孩子的,你就都能杀了是吗……平日里你就是这么和珠珠说话的吗?她得被你教成什么样了……”
见朱蟒的表情不似玩笑,一直紧盯着他看的萨满不免有些心惊。
他沉下脸来,痛心而又焦虑地问:“珠珠已经在你身边待了几年,你拿你自己的良心说话,你真的有把她照顾得很好?”
“废话!”朱蟒道:“师兄,你这话什么意思,横竖她喊老子一声爹,是老子唯一的闺女,我不对她好对谁好!”
“别以为你瞒得很好,别人都不知道。你带她加入了一个很奇怪的组织。我早知道了,朱蟒!”萨满怒道,“你懂不懂走错了路对一个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你这样会把珠珠的这一生都给毁了,你知不知道!”
“这些年,我想象不到珠珠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要还心存一点善念,真的对她好,就把珠珠交给我。我可以想办法让她重新回到正轨,过上正常的生活。”
萨满说完,退让了一步,“如果你不同意把她的抚养权还给我,至少让我见她一面。”
他这一番话听得朱蟒抓耳挠腮,一会儿困惑一会儿恍然,恍然之后又往往会变得愤怒。等到萨满说出他想和他养女见一面的请求,朱蟒直接放弃思考,大叫道:“见面,见面!见个鸟面!”
他一脚将炕上摆着肉的小桌子踢翻,整个人如野猪暴起,拳风如雨,直冲着萨满的门面而来。
第2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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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 晨光半露,红日隐在云层之后。
萨满屋前的池塘里泛起一层层红色的涟漪,咕咚咕咚的声音响起, 有什么东西滚到了池塘里。活水的流动化开了那一抹深沉的红, 在水中宛若一面红色的纱。
一道往前奔去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
路过池塘, 一路跑出村庄。
他手中拿着什么东西, 远看惊悚极了,像是提着个长着胡子的人头,仔细一瞧, 原来是顶帽子。
这是萨满的神帽, 用兽骨做成,垂下流苏, 点缀着彩带与铜铃。流苏与彩带随着那人欣喜小跑的步调不住摇晃,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神帽往里凹陷了一个拳头的大小,表面变得凹凸不平。上面作为装饰的银片第一次有了颜色,银的闪亮,红的鲜艳,交相辉映, 漂亮得像戏曲盔头的绒球。
“漂亮,真是漂亮。”朱蟒时不时低头看一眼,越看心里面越满意。他心里一满意, 一张黑脸上就更多一抹笑,“珠珠,爸爸回来了!瞧瞧爸爸这回带给你的礼物,这回终于错不了了!”
朱蟒哈哈大笑。
太阳逐渐高升, 整个村庄也醒过来了。
耀眼的阳光洒在池塘泛起的涟漪上,水面如同跃起金麟浮光。
滴答, 滴答……红色的液体继续注入池塘,继续化开。活水又带走了这异样的红,让红色顺着水流飘荡出去,流出萨满的家,流入村庄里的沟渠,流到更多人的眼前。
很快,有人发现了这一抹红。
“水怎么变红了!”有人冲进水里,用手捞出来一块可疑的物体,看了几眼之后,大惊失色地将它丢向岸边:“眼珠子……是眼珠子!”
“这么大的眼珠子,谁宰了畜牲往水里扔?!”
“走啊,看看哪个大早上就起来杀猪宰羊,弄脏了整个村子的水,真特么没脑子。”
一群人呼啦啦往源头跑去,一路跑,最后竟然来到了萨满家外的池塘。
他们停住脚步。
陷入了群体性的静默当中。
他们静默而又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池塘。
红色的、还在不断变红的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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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珠!珠珠!”
“爸爸回来了!珠珠!”
朱蟒兴高采烈地跨进家门。
他两只手神神秘秘地背在身后,但脸上的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厨房里面传来了一声软糯的少女的声音:“爸爸,你回来了?”
“你这次又回来晚了。”
从厨房里钻出来一个个头小巧的女孩,她的年龄约莫有十五六岁,扎着两条马尾辫,不甚明亮的光线中,依旧能看出来,她的脸白白的,米粒一样干净,样貌很是明丽。她一出来,这昏暗的屋子瞬间都像是明亮了许多。
女孩走出厨房,一双眼睛扫过朱蟒,说道:“早饭我已经自己吃完了,爸爸的早饭也给做好了,爸爸要是饿的话,我现在去把饭热一下。”
她忽然一顿,小巧的鼻翼微动,在空气中嗅了两下,之后皱起眉头,“爸爸喝酒了?”
朱蟒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反倒嘿嘿笑着,立马将身后那件神秘礼物拿了出来,邀功一般摆到了女孩的面前,“珠珠,你猜爸爸将什么带回来了?”
珠珠扫过去一眼,见是一团黑布包着个圆圆的东西,人头般大小。
珠珠脸上本来就没带什么笑容,此刻更是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爸爸,你又带脏东西回来了?可是我现在不喜欢了,后院都快埋不下了,累死了。”
“你回来得这么晚,是不是你的刀又变钝了?我是不是又要帮你磨刀了?”珠珠满脸愁容。
没有像预期中那样看到珠珠高兴的表情,朱蟒笑不出来了。他脸上的笑一旦收起,又是一脸怒容。他直接不耐烦地将手里的东西丢进珠珠怀里:“磨刀磨刀,每天除了磨刀就是挖坑,倒是没见你做别的事情这么热衷过。”
珠珠接过那团黑布,却不是预想中的沉重重量,轻飘飘的。
她惊讶了一下,收起泪珠,飞快地将黑布拆开,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啊呀——”
珠珠难以置信地举起这个帽子,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睛里是掩藏不住的雀跃,“爸爸,这是你从哪里买来的帽子啊?”
“这帽子能买得着吗?”见到珠珠这种反应,朱蟒神情悦然许多,显然十分受用,“你小时候老吵着要一顶,我跑了多少市集,都没找到一顶。这是萨满的神帽,只有萨满能够拥有的神帽!”
朱蟒语气昂扬,“你摸摸上面那个鹿角,摸摸那些珠子,都是真的!这是一顶真正的萨满神帽!”他强调。
“所以,这是萨满爸爸送给我的礼物?对不对?”珠珠显得更高兴了,对神帽爱不释手,她笃定地说道,“一定是这样的,萨满爸爸终于想通了。”
珠珠说:“我要去谢谢萨满爸爸。”
可她还没跑出门,就被暴怒的朱蟒拦腰扛起,扔回到屋里的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