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那个叫昆廷的小恶龙挥动翅膀连跑带飞地过来，两只前爪捧了一大捧青皮果子，都放到了莉莉崽面前。没等人类幼崽说话，他又转过身吭哧吭哧连跑带飞地走了，绷带系成的蝴蝶结在他的龙翼上上下晃动，像一只雪白的蝴蝶。
堕落海蛇澄黄蛇瞳竖成一条线，阴冷地眯了眯眼。
这小龙崽子……
莉莉崽吃了几个青皮果子，感觉好多了。她站起来，用新学习的魔法咒语召唤了一个小水球，用来洗手和弄湿手帕擦嘴。
洗完手擦完嘴，莉莉崽招呼呦呦，继续去治疗恶龙。
因为莉莉崽本身能量不足，借用神明的力量极其容易疲惫，她后来断断续续只治疗了三四个恶龙。
即便如此，也不妨碍恶龙族对这个人类幼崽的喜爱。
年纪小一点或跟她差不多大的，叫她“莉莉”，年纪比她大一些的少年恶龙，笑眯眯地叫她“莉莉妹妹”，他们都愿意跟她玩。
真正受伤严重的小恶龙都被送到恶龙族的医生那儿去了，留在这里的伤势都不重，很多都没有受伤，陪着人类幼崽玩，渐渐地，莉莉崽就忘了来意。
“莉莉妹妹！你是人类，没有翅膀，应该不会飞吧？”一个少女牵着她的手，“我来带你飞好不好？”说着，她变作恶龙形态，龙翼挥动，掀起一阵风，扬起草屑和灰尘。
莉莉崽有点震撼。
这个姐姐的人形看起来明明不比她大多少，但恶龙形态居然这么大！
“上来！”少女恶龙说。
“莉莉妹妹，跟我们飞吧！”另几个恶龙少年说，“我们飞得比她好！”
莉莉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莉莉，”白蝴蝶颠颠地凑到她身边，昆廷小声说，“我才是所有恶龙里飞得最厉害的。”
因为声音小，显得没什么说服力。
莉莉崽很习惯这种场面。很正常，爸爸妈妈也经常这样。
她淡定道：“不用啦！莉莉崽有翅膀，会自己飞！”
小恶龙们：“？？？”
莉莉崽低头，摸到腰上的机关扣，拨动其中一个，“哗”的一声，炼金龙翼便在她背上展开。
小恶龙们：“！！！”
不是所有的小恶龙都知道恶龙族还有炼金龙翼这种东西，此时看着人类幼崽背后展开的金属龙翼，都很惊叹。
莉莉崽又拨动一个机关。炼金龙翼就像所有恶龙的翅膀那样挥动起来，灰尘和草屑扬起，莉莉崽被那股强大的力量带着身体逐渐轻盈，缓缓飞起。
小恶龙们：“哇！！”
惊叹之余，恶龙也发现莉莉崽飞得不高，也不是特别稳。
没关系，他们可以教！
小恶龙们围绕着莉莉崽，开始向她传授他们的飞行技巧。
……
离开恶龙领地时，天色已晚，莉莉崽已经能够熟练使用炼金龙翼飞翔了，她坚持要自己飞回光明神殿。
狩猎女神无奈，堕落海蛇纵容：“没事，崽崽放心飞，爸爸妈妈陪你！”
炼金龙翼不需要神力、魔法和任何其他属于莉莉崽的力量支撑，只要她准确操控机关就行，莉莉崽信心满满。
飞是一种奇特的体验，风呼呼从脸旁刮过，莉莉崽抬头就能看到无垠的天，低头就能看到连绵延伸的地，一切都变得小小的……而且和爸爸妈妈抱着她飞不一样，自己飞的时候，有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
“莉莉崽！”狩猎女神忽然叫了她一声。
莉莉崽从周围景色中回过神，大惊失色地发现她的飞行路线上有一棵参天巨树！她想要调整机关避开这棵树，可是越慌忙手越乱，咔咔一顿乱按，炼金龙翼混乱了，带着莉莉崽在天上一顿乱旋。
“啊啊啊啊——妈妈！——”莉莉崽大叫。
狩猎女神出色的视力捕捉和预判了人类幼崽的位置，猛扑过去抱住了莉莉崽，神力直接强行把炼金龙翼按收回去，接着再伸手摸到莉莉崽腰间的那排机关，一一拨回原位。
莉莉崽窝在狩猎女神怀里，呼哧呼哧喘气，小手摸摸胸膛，只觉得心跳得快极了。
堕落海蛇被吓了一条，刚才莉莉崽失控坠落时，祂的一颗心也跟着下坠，差点窒息。从那恐惧中缓过来，堕落海蛇看着人类幼崽，批评道：“太危险了！莉莉崽，你是人，不是恶龙！下次还敢吗？”
仿佛刚才说“崽崽放心飞”的神不是祂。
堕落海蛇因后怕而改了口风，但莉莉崽完全没察觉到，眼睛亮晶晶的，大声说：“还敢！！”
堕落海蛇：“……”
莉莉崽说：“太好玩啦！太刺激啦！”
堕落海蛇：“……你是一点儿都不怕摔下去。”
莉莉崽歪歪脑袋，甜甜笑道：“我不怕呀！有爸爸妈妈在嘛！爸爸妈妈会保护我的。”
人类幼崽全心全意地信赖祂们。
堕落海蛇和狩猎女神同时想。
“是，”狩猎女神抱紧了莉莉崽，“妈妈会保护你。”
“下次叫爸爸，”堕落海蛇不甘示弱，“爸爸也会保护莉莉崽的！”
……
和雨神一样，山神最终也逃脱了神明们的追击。
也和雨神一样，一次正神堕落后，就像石子投入湖中，溅起水花，涟漪荡漾，但许久没有新的石子投进去，涟漪也就漾到了尽头，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
莉莉崽学会熟练使用龙翼的时候，神明们绝对没有想到，有一天人类幼崽会大胆地使用龙翼飞出光明神殿，自由地在神界翱翔。
神殿有神力结界。
但就像每个神明们的房间结界拦不住人类幼崽一样，光明神殿的神力结界，对人类幼崽来说，也等于不存在。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莉莉崽学会了溜出神殿，神明们抓也抓不住，拦也没法拦。
七八岁那两年，人类幼崽野得不行，脾气还大。
学会了使用炼金龙翼，学会了不少魔法咒语，个子长高了，说话流利了，认识字能读一些书了，莉莉崽就觉得自己是大人了。
“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了！”
众神一边觉得无可奈何，一边又觉得人类幼崽这样实在好玩。
“是是是，你不是小孩子了，是大孩子了，”海神扒下莉莉崽满是泥的外套，“大孩子莉莉今天又去哪个泥塘打滚了？”
莉莉崽小声嘟囔：“……什么泥塘呀，没有泥塘！我交了个好朋友，它叫泥巴怪，衣服和龙翼是我跟它玩的时候蹭脏的。”
黑暗神眉毛微挑。
神界绝对没有“泥巴怪”这种东西，只有一个邪神，叫淤泥之蛭。
海神看着人类幼崽满是淤泥的外套裤子和龙翼，闭了闭眼。
“……今天你的衣服和翅膀，自己刷！”
莉莉崽说：“……好叭。”
海神看了她一眼：“不许用咒语。”
莉莉崽脸色一苦：“啊？”
她试图争取一下：“可是妈妈，不用咒语，我洗不干净衣服怎么办呀？”
海神：“那就多洗两遍。”
莉莉崽：“……”QAQ
好绝情好冷漠的妈妈！
光明神看着祂洁净神圣的神殿在莉莉崽站的位置多了一滩淤泥，也说：“把地板也顺便擦洗干净。”
莉莉崽不敢置信：“爸爸！”
光明神不跟人类幼崽对视。人类幼崽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祂时，太容易让祂心软。
莉莉崽：“……”
好绝情好冷漠的爸爸！
看向其他爸爸妈妈，也没人为她说话——这不是莉莉崽第一次了，之前莉莉崽请了她在外面交的好朋友来光明神殿喝掉了金莱珂半个库存的酒，用永生之神收藏的人体骨架喂神界妖犬，把战神最心爱的战斧之一送给了她的巨人族朋友，带着她在神界不知道从哪交的各种朋友在光明神殿玩过家家弄得神殿到处一团糟……所有神都意识到，再继续偏袒纵容下去，人类幼崽指不定要变成什么可怕的存在。
哪怕是邪神，哪怕是欲望魔神，曾经信誓旦旦说要“莉莉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让“莉莉崽永远享受一切而不必在乎他人感受”的欲望魔神，也在睡梦中被人类幼崽拿走一条触手——是一条受伤后有点萎缩的触手，欲望魔神自己断下它，准备用来完成不久后与一个信徒的约定——说是要送给她一个喜欢制作各种标本珍藏的朋友时，崩溃了。
“人类幼崽还是需要教育！”欲望魔神斩钉截铁，冷酷无情。
可怜、弱小又无助的莉莉崽只能含泪自己手动搓衣服、擦地板、刷金属龙翼。
但下次还敢。
第49章 死亡的意义
莉莉崽八岁那年, 小野兔死了。
那天她从外面疯玩一圈回来，吃饱了饭，带着呦呦去花园玩。
这几年小野兔跟着人类幼崽吃好喝好, 长得很肥硕一只，变成了大野兔。最近不知是不是太胖了，越来越蹦不动，整日懒洋洋地卧在草地上。
那天也是。
野兔在草地上趴着, 远远望去还是软软的、淡棕灰色的、毛茸茸的一团。
莉莉崽跑过去, 和往常一样摸摸它的脑袋，撸撸它的身子，却发现野兔的眼睛一直不睁开。
“兔兔，你睡着了吗？醒一醒，这不是睡觉的时间呀。”她用手轻轻摇了摇野兔, 野兔一点儿醒来的意思都没有。莉莉崽后知后觉地发现, 它的毛发没有之前光滑了，身体也没有之前柔软温暖了。
狩猎女神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 看着愣神的人类幼崽，低声说：“它死了。这种野兔的寿命就只有六到八年, 算是寿终正寝。”
莉莉崽说：“死了啊。是真的死了吗？”
狩猎女神说：“嗯。”
莉莉崽在冒险故事里看到过死去的人, 也从智慧之神那儿学习过“死”这个单词, 她知晓死这个单词的意思，但还未全然明白这个单词所代表的意义。
莉莉崽犹豫问道：“那……我们要把兔兔埋起来吗？或者可以等等, 也许兔兔没有死，只是睡着了……如果它死了, 我们把它埋起来了, 那是不是，我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