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阔的试练之境中, 不同队伍相遇, 爆发冲突互相淘汰是常有的事情。

　　但如今已经到最后的安全地点, 活动范围有限，弟子们像约定俗成一般，先走剧情, 到最后必要时再动手。

　　女弟子还保持着疾走的姿势，只有露在冷青色面具外的一双眼睛, 充满了惊恐之色。

　　居高临下黑色的人影越走越近，直至将她笼罩其中。

　　秦曜伸出双指，捏住女弟子的下巴向上挑起，冷冷地上下打量着她。

　　沉默的空气压抑地叫人窒息。

　　过了很久, 他才低声喃喃自语, 似乎有一点兴趣但兴致缺缺，“是有一点点像。”

　　女弟子感觉到他手指非同一般的彻骨冰冷，寒意席卷了全身, 巨大的恐惧中使她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

　　谁知道这样更惹恼了秦曜。

　　他双指狠狠发力，额头青筋暴起，眸子里的怒火几乎要将眼前人燃烧成灰烬。他侧过脸在女弟子耳边轻声说道：“她从不会向任何人求饶。”

　　下一秒，元炁·震雷自掌心迅疾运起, 没有一丝犹豫, 精准地击碎女弟子的胸口。因为痛苦, 她的瞳孔一瞬放大，紧接着虚空之盾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女弟子很快消失在原地。

　　空荡荡的暗巷里，秦曜冷漠地揉了揉手指。远处城楼上的的灯光晃眼，戴着鬼面具的太子殿下挥了挥手，元炁化巽风，猛烈地吹动着雕梁画栋上的八角灯笼。

　　“砰砰砰”地好几声，灯笼无力地摔落在地上。黑暗向鬼魂一样蔓延，站在城楼上赏灯的弟子们被砸中脑袋，骂骂咧咧地像鸟兽一样散去。

　　里面有许多戴着冷青色面具的女子……

　　可都不是她。

　　秦曜失魂落魄地朝外走着，人群熙熙攘攘，他什么也听不见，一切热闹就像走马观花在眼前闪过。

　　当在货摊上看到冷青色面具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忍不住崩溃。

　　它就那样被人静静地摆在那里，就像阎罗塔前，青泷曾无声地望着他。

　　上次颓败了数十天后，母妃叮嘱他，不，更确切地说，母妃罕见地生气了，警告他，此次试练之境必须成功，不许失败。

　　于是秦曜可以假装不在意，不在意别人选了冷青色的面具，不在意那些戴着青色面具的女子们那样鲜活，嬉笑着四处跑来跑去。

　　可是青泷死了，这些人凭什么还活着？

　　她们吵闹、弱小、不听话，一点也不像青泷。

　　长生不夜城的最中央摆了一张擂台，此刻正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听说是城主广招贤才，有要事相求，打擂获胜者会被请入城主府。

　　这显然是剧情触发点。打擂失败的人即遭受淘汰。

　　秦曜捏住手指的动作顿了顿。

　　循着他的视线，擂台上站着一个蓝衫翩跹的人。

　　一个最像青泷的人。自从来到试练之境后，秦曜就一直在寻找，但始终没有找到的人。

　　——农家，上官泷。

　　少女的长发随风轻扬，每一根每一根，都轻而易举地激起秦曜心中一道道涟漪。

　　她仍是那么清澈，动作干净利落。

　　疯狂的占有欲如野草迅速蔓延，充盈着秦曜早就荒芜的内心。

　　——

　　片刻前。

　　青泷跟着谢知棠在夜市里玩闹，没多久就被叫好声、加油鼓劲声吸引住。他们赶到擂台边上时，正有一位仁兄被对手击中，连失败感言都来不及发表，就瞬间消失了身形，淘汰出境门，人群里他的队友无奈地跺了跺脚，“道家的师兄太强了。”

　　道家的黄庭师兄白发苍苍，已到知天命的年纪，然而一直未突破上天境，故而抑郁不得志，脾气古怪，在圣贤院里没人敢招惹他。

　　不过，由于年纪大参与的届数多，他在试练之境里算得上是老油条，早早就集齐多家术法，就等着在最后的安全点大展身手。

　　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师弟师妹相继输在自己手下，黄庭长久失意的心情难得地愉快起来。他得意地摸了摸长胡子，笑得皱纹舒展开：“哈哈哈，还有没有人？”

　　一旁的城中侍卫穿着金甲，腰间插着长长的刀，他慢吞吞地仰起头，报数道：“已胜，一十九人。”

　　青泷猜测他是一个机关傀儡人。

　　原来不需要流于表面的铜钥匙，她也可以作出判断。只要用心去观察。

　　只要连续战胜二十人，就算打擂成功请入城主府，换新的人上台。如今黄庭已经连胜十九人，擂台下的人群面面相觑，谁也不想当最后这个倒霉鬼。

　　黄庭等着渐渐有些不耐烦，他催促道：“你看看你们一个个胆小鬼，快再上来一个人，跟师兄比划比划。”

　　谢知棠见青泷认真看着目不转睛，微扬起嘴角：“师妹，去试试？”

　　青泷扭过头，几乎是瞬间心意相通。她问：“师兄，是想考考我？”

　　谢知棠点点头，灯光在他眸中流淌，绚烂耀眼。

　　“百家斗法，实质在于论道。万物皆道，道生万物，为一切变化本源，因此很少有人能战胜道家。这一路上，师兄教给你不少农家术法。但纸上得来终觉浅，不如在实践中砍瓜切菜。”

　　青泷想，圣贤院本就是在百年前由广成子建造。广成子以道生万物，悟天下之理，发展出百家学派。初见孟昱师兄时，他也说“道可道，非常道”，可道是可以认识的规律，被数家称之为定理，常道则被数家称之为公理。

　　儒道墨三大体系向来备受尊崇。

　　由此可见，道家源远流长，术法高深莫测。

　　谢知棠抬了抬眸，看着台上逐渐狂妄的黄庭师兄，略有所思道：“只不过这道菜有点硬，不如让师兄先为师妹示范示范？”

　　还不待青泷回答，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忽地从两人中间钻出来：“我可算找着你们了。”

　　来人也戴着小食铁兽的面具。

　　从他的音色上，青泷很容易判断：“孟师兄？”

　　孟昱微微喘了口气，拍了拍胸膛：“人太多了，挤得我头晕。我远远看到这有两戴着卷卷面具的，就猜到肯定是你们俩……”

　　他话还没说完就否定自己，差点没咬着舌头：“不是，我是说就算是别的面具，光看这流风回雪、玉树临风、亭亭玉立的绰约背影，我就能认出糖糖来。”

　　谢知棠认真问道：“小孟，你捡到儒家出口成章的术法了？”

　　青泷清浅地笑了，环顾四周问：“对了，孟师兄，怎么不见裴师兄和燕瑶师姐呢？”

　　“别说了，”孟昱摆摆手，“这辈子不想再跟小情侣一块出门。燕瑶什么都要买，衣服试了五百套，裴淮序就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跑完这家店跑那家店。反正我实在是走不动道了。”

　　他一把搂住谢知棠的肩头，痛哭流涕：“谢糖糖，还是跟你在一起最好。”

　　谢知棠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

　　气氛有点古怪。

　　孟昱直觉谢糖糖是不是有事情瞒着自己。回想一下刚刚说的话，“小情侣”，“走不动道”，似乎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青泷开口打破沉默，她迎向谢知棠的目光：“师兄，我要上台领教道家术法了。”

　　谢知棠刚想开口，又被孟昱抢了先，他自信握拳：“小师妹加油。别怕，要是快输了，师兄偷偷给你作弊。”

　　谢知棠长舒一口气忍住，好脾气地捏了捏手指。心想，待会也要带师妹去试八百套衣服。

　　青泷眨眨眼睛：“孟师兄，我不会输。”

　　人群还在推推搡搡，谁也不愿意上台。黄庭冲着机关侍卫，大摇大摆道：“我看，要不就这样吧，直接宣布我获胜，不耽误大家时间。”

　　他戴着一副青牛面具，是道家的瑞兽“板角青牛”，本名为“兕”。与道家圣贤悠哉游哉骑着青牛的形象不同，黄庭脸上这只青牛看上去凶猛有力。

　　就在此时，台下传来一道女声：“黄师兄，请赐教。”

　　这句话声音清朗，响彻全场。

　　蓝衫轻扬，青泷御风赶到台上，她将将站稳，拱手朝黄庭恭敬鞠了一躬。

　　黄庭见说话的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师妹，丝毫不以为意，掌心一道震雷起，轻哼一声，就要将她击倒在地。

　　青泷耳侧闻得雷声有异，并不是普通的元炁震雷，便也同样随手震雷拍出。

　　“嘶”地一声响，两道雷在空中对撞。

　　黄庭倒退三步，待要站定，岂知这小师妹使得也并不是普通的元炁震雷，他心满自负，只以震雷做准备，一下子立足不定，几乎要摔倒在地。幸好他经验老道，右脚急忙向下一点，朝后一跃，借势纵开丈余。

　　跃开之后仍未站定，又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惊怒，

　　台下之人见两人使得不过都是震雷之术，怎么黄庭师兄一会进，一会退，都是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

　　孟昱看出几分端倪：“小师妹用的是农家·惊蛰？”

　　“不错，惊蛰之雷，万物复苏，最是生机，”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谢知棠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台上的少女移动，想她所想：“而黄师兄刚才使得是道家阴水.雷，万物破水而出。”

　　台下众人虽不明所以，但见有热闹看，皆大声嚷嚷叫好起来。

　　唯有青泷冷清清道：“黄师兄，站稳了。”

　　黄庭眸色渐沉。

　　秦曜在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猎物。

　　作者有话说：

　　今夜全场的灯泡都由孟师兄承包~

　　谢谢大家的支持！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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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黄庭一击不中, 耳边听得众人议论纷纷，属实不服。又见这乳臭未干的小师妹一板一眼嘱咐他站稳，明明是好心提醒, 却被他视为羞辱。

　　青泷还在等黄师兄做好准备，黄庭已经又是几道元炁自掌心发出。元炁幻化为一只体型巨大的鲲鱼, 骤然倒映少女眸中。鲲鱼背上长有双鳍, 尾巴缓缓摇动, 如同梦幻一般。

　　下一秒, 鲲鱼猛地张开大口，就要将眼前人吞入腹中。

　　道家·北冥有鱼！

　　青泷不慌不忙，手指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