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免疫者
商量之后, 最终下车的人除了纪柠心和小A之外，还有路亭风。
路亭风有副驾驶身份, 真出了什么事，他可以瞬移回车上。
既然想去打探消息，穿着自然不能太特异，纪柠心让小A把原本包裹住脸的战斗服简化一下，变幻成较为陈旧的黑色作战衣和长裤，眼镜转为墨镜。
不过他脸长得太好看，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最后纪柠心又让他戴了个口罩。
她和路亭风也穿上了比较旧的长外套，之后戴上了口罩和风镜, 她还用围巾包裹了头, 是高原地区很常见的装扮。
房车没有冒然靠近木屋群，选了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停车, 三人各自背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陈旧背包, 陆续下了车，两个从驾驶区, 一个从车厢处。
在外人看起来, 这辆车上就像是只有他们三个人。
原先放牧的那个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年轻, 身强力壮, 手里还握着一把弯曲的短镰刀, 先是看了眼他们的车子，冲他们开口时，声音里既有警惕, 又有惊异不解：“你们是迁徙者？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迁徙者？
纪柠心不知道对方口中的迁徙者是不是就是刚刚追车那些人的同伙，于是直接否认了：“我们不是。我们是从东北面鲁城那里过来的, 迷路了，意外来到这里。”
纪柠心开了口，声音软和，听起来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鲁城？那里靠近疆城了，可你们看起来不像是那边的人……”对方拧眉看着他们，语带怀疑。
“是的，我们的确不是，我们其实是滞留在那里的游客，飞机火车一直都坐不了，我们在那里待了几个月，非常记挂家人，所以打算自己开车回去。”
她特意说反了他们车行的方向，不过说的合情合理，对方听完，明显信了几分。
路亭风见状，开口接了话题：“这位兄弟，我们迷路又缺燃油，想去最近的县城补给。现在下车，一是想问路，二是想打听一下附近县城和城市的情况，那里安不安全，有没有爆发感染，有没有封路之类。”
“县城补给？”那人再次看了眼他们停在不远处的旧面包车，“县城现在去不了，东南向也不能去……”
“东南向？你是指夜城？”
这边说话的时候，后面等在一起的几个村民明显露出了有些焦虑的表情，他们原本是想让他来把外来者打发走的，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聊了起来。
“阿楞！”年级最长的那个中年男人出声提醒。
“玛旺阿伯，他们不是迁徙者，他们是从前到鲁城的游客，现在想回去，经过我们这里，准备走夜城那里的省道回去。”
“夜城？”被称呼为玛旺的中年男人听到这里，表情顿时肃穆起来，“现在已经没有夜城了。”
“请问，可以详细说说吗？”纪柠心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几包香烟和几大块的巧克力，“这是一点小礼物。”
这是她观察周围情况后才放进去的，这里有水有田，有牧场，生活看起来虽然原始，但想来食水是不缺的。
不过村里面的人大多是中老年、女性和孩子，或者像阿楞这样的青年，成年男性很少。
这样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子，外来的食物对他们才比较有吸引力。
果然，那个阿楞原想推辞，但透过透明的袋子，看到了里面的巧克力，顿时忍不住伸了手。
“阿楞，怎么能随便拿别人东西？”玛旺训斥。
不过这样的训斥似乎并不管用，阿楞拿着袋子就朝后退去，边跑还边嚷：“玛旺阿伯，人家都说了这是打听消息的小礼物！拉珍、格桑和阿金他们都好久没吃上巧克力了，烟我给你留着，巧克力我去给他们分了！你记得给人家具体说说夜城那里的事！那个，美女小姐姐，谢谢你啊！”
玛旺都来不及阻止，对方就已经跑远了。
他回头看看站在面前的三个人，叹了口气，拿人手短：“要是三位不嫌弃，去我院子里坐坐，我和你们详细说，就在那里。”
他指了指大约五十米开外的地方，那是个露台的院子，院墙就是几根木头搭起来的围栏，只到他们腰那么高，院子里摆放着一张木桌和几个草垛，简陋清晰的一目了然。
“好，那就麻烦您了。”纪柠心应允。
**
事情得追溯到几个月前，受到影响的也并非只有夜城，最早出事的是未城。
几个月前，感染最初在城市间蔓延开时，各种支援的部队都是沣河北部过去了，不过后来东南区域连续发生了大地震和大范围覆盖的龙卷风，沣河北面也地震和海啸，城市开始自顾不暇，最终用到了西北这里几个城市周边的部队。
未城是进入大西北的门槛，大部队转移去支援受灾城市时，很多民众都逃离了天灾和感染频发的混乱城市，朝未城而去。
“神降”组织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距离未城不太远的戈壁里，有两所秘密监狱，里面关的都是一些无期徒刑的重刑犯和高智商罪犯。
他们这些平民大众也不清楚具体究竟发生了什么，似乎是内部出现了感染者，总之这两所监狱出事了，里面的人不仅占据了监狱，还逃了出来，还用弄来的重型武器挟持了通往未城检查站那一段高速路上的所有车辆，要求未城开门，放他们进去。
未城当时留下的队员不多，也没有想过会出现这样的人，有计划有合作，出手又狠绝，根本不把无辜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他们对详细的交涉和交战过程不太清楚，只知道最终“神降”组织的人赢了。那些高速路上的民众被他们驱赶下了自己的车，交出了所有的物资，还被他们抽干了油箱里所有的燃油。
然后像是驱赶羊群一样，驱赶着那些幸存者，把他们当做人质和盾牌，有的人甚至把活人绑在车头和车顶，就这样进了城，开始肆意掠夺。
未城大乱，为数不多的队员及时带着部分民众撤离，朝夜城的方向逃，可城里人太多了，根本不可能全部撤离。
后续的混乱维持了很久，很多人死去，有人加入，成为归顺者；有人不顾一切的逃，散开去了附近的县城和村落，更多的逃向夜城的方向。
但没有人想到的是，这些逃难者里，混着诸多“神降”组织的人以及……走尸。
没人知道走尸是怎么被控制着不咬人，并混杂在人群里的。
夜城的大部队同样去了东南面的城市支援，检查站原本就没有那么队员，这次甚至都不需要对战，在逃难者队伍里突然暴起了诸多走尸，感染瞬间蔓延爆发……
夜城比未城更惨，无数人死亡，更多的人逃难，这次他们不敢停留在附近的县城村落，而是带着所有物资和家人开始了迁徙，想逃去更远更北面的地方。
就这样，“神降”组织很快占据了周边数个城市和县城，掠夺物资，杀鸡儆猴，他们肆无忌惮，所以才让有忌惮的人无从对抗。
而他们这个村落，那时交通还没有被阻断，时常都会有迁徙者路过这里，歇脚暂缓，和他们交换一些物资，然后继续逃难。
他们给他们带来了几座城市的消息，他们虽然听了，但因为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的根本也在这里，加上毕竟没有真正见过那些场面，所以一直没有离开。
好景不长，最终“神降”的人也来了这里，那时是追着几队迁徙者来的。
迁徙者都死了，但他们却放过了村里的人，因为他们发现这里农产丰富，又不通电，与世隔绝，很适合当他们的粮仓。
所以，他们毁了村落朝外的山路，只留了另一边的路，那边的路中间有大片的戈壁无人区，基本都是“神降”的地盘，由“神降”的人看着，他们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他们会固定时间过来，带走他们大部分的粮食、肉、奶和蔬菜等等物资，同时各种宣扬“神降”组织，村落里的成年男性逼于无奈，都加入了对方的组织。
而现在留在村里的人，即便为了自己的家人，也得老老实实继续在这里为他们种田放牧。
这是一群亡命之徒，灾难助长了他们的气焰，让他们心底的罪恶无限蔓延。他们自称是天命之人，是走尸也咬不死的神降者，是这个星球上新人类，为了统治而来。
……
房车餐饮区间内。
“所以，他们一开始把你们也当成是逃难的迁徙者了？想让你们赶紧离开，其实是为了你们好。”路有为叹了口气，这种程度的混乱，放在和平年代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他们一路走来，十个城市七个成了废墟，这里又天高路远，哪怕另一边的人知道了这里的情况，也根本腾不出部队和武器来支援和解救。
更何况，这里几个城市最混乱的时候，沣河南北两岸的城市情况更差，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人在死去。
“你们有没有留意到，对方描述中有提到：天命之人，走尸也咬不死的神降者？”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杨韵缓缓出声，“其实在商城的时候，神降的活动也是从监狱里开始的，我一直以为商城那边是第一次出现这个组织的地方。
但结合今天获得的信息，这个组织最早应该是从戈壁里那两座监狱里出现的。那些什么天命之人，神降者的说法，我在商城也听到过，但那时，一直都觉得只是一种洗脑的手段和方式。但今天根据夜城那里的情况描述，这很有可能不是一种洗脑的说法，而是一个事实。”
路亭风听懂了她在说什么：“你是说，这个组织的人之所以这么疯狂，是因为里面出现了真正的免疫者？这个免疫者有可能被咬过，但没死，甚至还发生了一些异变，然后才有了控制走尸的能力？也因为如此，才有这么多的极端分子不顾一切的跟随他？”
“是的，我有这种感觉。”杨韵因为自己父亲的事，在科研院待了很久，多少也明白一点这方面的事，“其实，到目前为止，那些科研人员研究过很多病例，但这些病例里，从未出现过真正的免疫者。”
纪柠心眸光微闪：“所以，如果这个组织里真有一个或是几个这样的人，那他很有可能是胞病毒研究的突破口？”
第七十六章
村落危机
同样都是“神降”组织的人, 商城那边组织的行动比对这里，虽然规模相差甚远, 但其实做的事差不多，同样是加剧和释放灾难，将走尸、辐射走尸引向无辜的普通民众，将杀戮和鲜血当做一种游戏。
商城和这里隔得这么远，那边能出现“神降”组织的行迹，代表这个组织正在人为的操作下进行暗中传播和扩展，如今是乱世，桦国一半以上的地方秩序崩塌，想要混几个人进商城监狱, 计划一些事, 实在太简单了。
杨韵在商城的时候就说过，那些亡命之徒破坏检查站和警戒线, 引辐射走尸进城后, 走尸连同他们自己也一起咬了。
可能之一，控制普通走尸的人, 控制不了辐射走尸。
可能之二, 这批人里, 并没有那个会控制走尸的人。
他们讨论之后, 都偏向第二个可能。
被咬没死, 还获得了控制走尸的能力, 这种特例，不可能像大白菜一样遍地都是。既然是特例，那就是非常重要的人物, 不可能冒险亲自到处去扩展和宣传组织。
反过来说，整个“神降”组织里, 这样特殊的人，可能只有一个。
一个罪恶滔天，沾染了无数人命的犯罪组织的头头，很有可能是胞病毒研究的突破口，这个说法，听起来似乎有点讽刺。
但再想一想，会觉得这就像是一种定数。
正是因为如此，当把这个人送上研究室和手术台的时候，那些科研人员才能更加无所顾忌。他将用他的身体血骨，为科研人员提供大量的数据，并在这个过程中，亲自清洗自己的罪恶。
如果研究的突破口真的在他身上，那时，他便成为他自己口中真正的天命之人。
这个人，应该就藏身在未城夜城这一带。
今天上午他们遇到的那波人，应该也是“神降”的人，铁皮车先不论，摩托车加满油之后能跑的最大公里数在300公里左右。
假设他们被对方追赶的地点为中心点，也就是说，这个组织的老巢，就在这个中心点的半径范围内。
夜城北面再过去几十公里是大片的沙漠，对方的摩托是普通摩托车，无法在沙漠里跑，所以，北面这这片半径区域可以剔除掉。
夜城到未城，车距差不多300公里，但他们的房车就是从这个方向来的，一路很安静，在丹霞地貌附近也没遭遇“神降”的人，所以东南向的这片半径范围可以缩短到丹霞地貌这里。
而西北向的这片半径，地形复杂，山脉较多，很多地方吉普车和铁皮车都走不了，所以目前唯一剩下的区域就是西南朝向。
综合几方分析，路亭风最终在地图上将“神降”组织可能盘踞的几个点圈了出来：“这是一个组织，我们尚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多大规模，这件事，我们做不了。”
“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吗，会不会是以讹传讹？”杨荏苒还是偏向眼见为实，一个口口相传的消息，真实度有多少？
“如果这个组织存在已久，上面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路有为这句话倒是提醒纪柠心了，他们现在获得的这些讯息，很有可能上面知道，也有可能知道的不全，也有可能不知道。
纪柠心想了想，然后从储物区间拿出了一张纸条。
这张纸条的正面是她写的字，还是在那时出了红色禁区，以陌生施救者身份给顾寒星物资的时候。
反面则是一个手机号码，下面写着：如果遇到难题，就打这个号码。放心打，私人号码。如果关机，应该是在任务中，可留信息。落款是：星。
这张纸条是在装着防咬装备的箱子里发现的，对方没有开口要她的号码，最终以这种方式给她们两个之间留了一个被动的联系方式。
如果她这里有需要，可以直接找到她。
她回了自己房间，取出卫星电话，拨通了对方的号码。